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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駙馬》第九百六十九章 不曾死去
默啜敗了?

 默啜死了?

 默啜死了!!

 數萬叛軍頓時嘩然大作,刀劍並舉驚叫怒吼,如大海上的怒濤湧起。

 正在這時,一個人從大牛車裡走了出來。暾欲谷、默棘連和艾顏都拜了下來。“大汗!”

 從牛車旁邊開始,一圈圈的人拜了下來,如同一盤巨大的多米諾骨牌。

 豬豬島小說 www.[zhu][zhu][dao]對面的叛軍陣營煞時冷卻了下來,所有人都驚呆了。

 大汗沒死?

 大汗出現了!

 骨咄祿的氣色很不好,臉上沒什麽血色。但他站得筆直,微微眯著眼睛,看著那一匹亂奔的烈馬慢慢的停了下來。

 他一言不發,提步走下牛車。默棘連跟上一步。骨咄祿牽了他的兒子。

 在數萬人的凝視之下,這對父子慢慢的走到了默啜的身邊。

 “默棘連。”

 “孩兒在。”

 “他是你的叔叔。”

 默棘連點頭。

 “他也是背叛汗國的逆臣。”

 默棘連再次點頭。

 骨咄祿彎下腰,蹲在了默啜的身邊,摸他的臉,沾上了他的血。然後他把帶血的手指放進了嘴裡。

 “鹹的。”

 就像眼淚的味道。

 全場靜悄悄的。十幾萬人,居然無一人說話。

 默棘連怔怔的看著他的父親,這個在草原子民心目當中近乎神明一樣偉大的可汗。

 他居然哭了。

 過了很久。

 骨咄祿站了起來。對面數萬叛軍,卻全部跪了下去。

 暾欲谷揮了一下手,曳洛荷匹馬當先的衝了出來,率領無數狼騎上前收剿叛軍的兵器。

 身後萬騎奔騰,草原震動。

 骨咄祿牽上他的兒子,用後背對著這一場大混亂,一步一步走向牙帳的方向。

 艾顏等人全都靜靜的,呆呆的看著這對父子。他們為什麽不登上牛車呢?

 他們走出了很遠。然後,骨咄祿站住了。

 他抬起頭,久久的看著天空。或許他真的看到了神明,因為他的表情是那樣的悲傷和虔誠,還充滿了解脫和希望。

 這恐怕是人類能夠做出的,最複雜的表情了。

 他對著天空,喃喃的說道: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為汗國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竟然是……殺死我的親兄弟!”

 說完這句話,骨咄祿硬挺挺的倒了下來。

 死了。

 ……

 默啜的人頭和田歸道同時回到了洛陽。大周和突厥之間的一場浩世之戰,避免了。

 田歸道回朝時,武則天給予了他英雄一般的待遇。她率領文武百官到了則天門,迎接這位出色的大周外交官。

 田歸道很慚愧,他私下對身邊人的說其實我什麽也沒有做,我只是去草原走了一趟還做了一回並不光彩的俘虜。然後不知怎的稀裡糊塗,我就成了英雄。

 身邊的人告訴他,你出使一趟草原,骨咄祿和默啜就都死了,你還帶回了默啜的人頭。這麽大的事情必須有英雄出來承受讚美,所以你就是英雄。

 田歸道苦笑不已,這麽說我就是草原的瘟神了,瘟神也該被讚美嗎?突厥內訌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暾欲谷才是幕後大手。在本朝而言,也當屬夏官尚書薛紹的謀略功不可沒。若論英雄,當數暾欲谷與薛紹。是他二人合力一起讓草原改了天換了地。

 身邊的人就叫田歸道噤聲,說薛紹已然辭官,帶著他的嬌妻美妾遊山玩水賺大錢去了。所以,這個英雄只能是你來當!

 這時,已經是陽春三月。

 神都洛陽的太初宮裡擺起了國宴為田歸道慶功,一片歡騰景象。薛紹和太平公主一家人遠在長安住在曲江池的怡心殿裡,聽不到也看不到這樣的歌舞升平。

 太平公主和陳仙兒一同親自伺候著剛出生的薛家二公子,忙得不亦樂乎。這個小太保從出生起就不安份,比他哥哥薛麟玉還要折騰人。琳琅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她們做了十幾年的仆人,現在終於享受到了被人伺候的滋味。常言道母以子貴,她們現在深切感受到了這一點。

 月奴陪著薛紹來到了曲江池邊,曾經裴公和李多祚呆過的地方,釣魚。

 月奴不會像妖兒那樣赤著腳踩河泥,也不會用手去捉蚯蚓玩,她更加吟不出“日出江花紅勝火”的佳句。她只會靜靜的陪在薛紹身邊,就像當年李多祚陪著裴公那樣,像一把未出鞘的殺人劍,安靜到木訥。

 “月奴,明天陪我上一趟終南山。”

 “好。”

 薛紹道:“你為何不問,上山做什麽?”

 “虞紅葉的新廠子,不是建在終南山腳下嗎?”月奴說道。

 薛紹笑道,“我是說,上山。”

 “噢……”月奴愣愣的眨了眨眼睛,“那公子上山,是要作甚?”

 薛紹苦笑不迭,“你這憨姑娘,果然是一憨就是二十多年!”

 月奴嘿嘿的笑,不說話。

 “還記得玄雲觀嗎?”薛紹說道。

 月奴點點頭,“但我聽說,那裡早被人一把火燒了。”

 薛紹輕輕皺了皺眉,“明天去看看。”

 “好。”

 次日,薛紹和月奴兩騎出城,上了終南山。

 他們騎的是驢,不是馬。

 馬太招搖,馬也太快太烈,不適合現在薛紹的身份和心境。

 月奴騎在馬上總是忍不住又笑又罵,說這牲口實在腳力太差,還不如我來扛著它上山。

 女漢子的風范,在她成為人母之後越發明顯和張揚。

 月奴搞不懂,薛紹為何騎著驢還要看書,這一搖一晃的看得清楚嗎,還不把眼睛晃花了?

 薛紹倒是想試一試張果老倒騎驢的滋味,不過這好像有點風險。驢其實很蠢,一不留神它就能載著人跳崖玩蹦極。

 到了玄雲觀的位置,月奴驚訝的發現這裡居然建著一座小廟,但又不像是廟,因為那裡面沒有貢奉神位,只是廟旁有兩座墳。

 “誰還會為張窈窕守墓呢?”月奴很好奇,問薛紹,“公子,旁邊那座墳裡葬的又是誰?”

 薛紹臉上漾起淡淡的微笑,“一位故人。”

 “那我認識嗎?”月奴很驚訝。

 薛紹沒說話,因為他看到從小廟的後面雲海之中走來一個人。羽冠博帶飄逸如仙,司馬承禎。

 “仙長怎會在此?”薛紹問他。

 司馬承禎上到前來稽首一禮,說道:“貧道四處雲遊,不日前重回故地,見此處平空多出了一間小廟卻無人居住,因此稍作停留小住了幾日。”

 “廟裡不是有兩位老人留守,充作廟祝嗎?”薛紹說道。

 “他們都已故去。”司馬承禎微笑道,“空留兩座荒墳無人守護,貧道便留下來了。”

 “兩座芳墳?”月奴驚訝道,“這另一座墳裡,葬的也是一名女子嗎?”

 “大概是吧!”司馬承禎的微笑的看著薛紹。

 薛紹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說道:“仙長可曾打聽到,你師妹的下落?”

 “她在突厥。”司馬承禎答得很肯定。

 薛紹的眉梢驚異一揚,“你怎知道?”

 “我見過她了。”司馬承禎說道,“然後我又回來了,留在這裡等她。”

 薛紹雙眉一皺,“她在突厥作甚?”

 “做她想做的事情。”司馬承禎答得簡單。

 薛紹心裡知道,司馬承禎這樣的“超級神棍”可不像李仙緣那樣好對付。他想說的肯定就會自己說;他不想說的,那是怎麽也無法逼他說出來的。

 沉默了片刻,薛紹說道:“你是說,她還會再回來?”

 “或許吧!”司馬承禎淡然一笑,說道,“只要她回來,就一定會再臨此地。因此貧道選擇,在這裡等她。”

 薛紹問道:“你在這裡等她作甚?”

 司馬承禎呵呵一笑,“薛公不要誤會。貧道與師妹之間,絕無半分男女之情。”

 “這我早就知道。仙長脫於塵世,非比凡夫俗子。”薛紹道,“我只是好奇,想問一問。”

 司馬承禎沉吟了片刻,微然一笑,說道:“薛公還記得,那四枚法簡嗎?”

 薛紹心中一亮,“當然。”

 “它們現在何處?”司馬承禎問道。

 薛紹不假思索的答道:“都在我那裡。”

 司馬承禎呵呵一笑,伸手入懷,將四枚法簡亮了出來。

 薛紹頓時面露驚愕,心說這牛鼻子什麽時候盜去的?

 “薛公不在意它們,就連丟了都不曾知道。”司馬承禎微笑道,“我在這裡等著師妹,就是想和她一起見證,一場賭局的勝負。”

 “賭局?”薛紹大惑不解。

 司馬承禎點了點頭,說道:“我能告訴你的,暫時只有這些。除非師妹和你我三人同時在場,否則我不會再多說了。還請薛公見諒!”

 “那她什麽時候回來?”薛紹問道。

 司馬承禎笑了,“這個問題,你為何不去問你自己呢?”

 薛紹怔了一怔,問我?

 “天下之大,貧道僅憑一己之力都能找到她。”司馬承禎道,“以薛公的能耐,卻始終未能尋得她的芳蹤。這是為什麽呢?”

 薛紹一時無語以對。司馬承禎的話得很委婉,但他無疑是在批判自己根本就沒有用心去找過玄雲子。

 司馬承禎收起了法簡,對薛紹稽首一拜,說道:“這四枚法簡,就讓貧道暫時代為保管。薛公保重,貧道告辭了。”

 薛紹點了點頭也不好再說什麽,“仙長好走。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司馬承禎又走回了雲海之中,清他的修去了。

 薛紹在兩座墳前站了很久,月奴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麽,也不好出聲去問。

 “月奴。”

 “在!”

 薛紹深呼吸一口,“你想知道這裡面葬的是誰嗎?”

 月奴點了點頭。

 “找家夥來,我們一起把這座墳刨了。”

 “啊?”月奴嚇了一跳。

 “去找!”

 “是……”

 夕陽塗遍山野時, 薛紹光著上半身身大汗淋漓,身上全是泥土。他揭開了一塊棺材板。

 月奴捂著眼睛不敢看,渾身瑟瑟發抖。

 薛紹伸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早已經枯萎了的花環。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月奴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薛紹從土坑裡爬了上來,氣喘籲籲的迎著夕陽,看著北方。

 “這裡埋葬的,是我曾經的某種情懷。”

 “至從它死去後,我就開始變得自私,偏執,和無情。”

 “她從來就不曾死去。”

 “她一直都比我活得更加灑脫,更加率真,更加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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