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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駙馬》第七百九十章 這是戰爭
陶光園,上清觀。

 太平公主和玄雲子沒再像以前那樣在靜室密談,而是坐在了幽靜的小柳林中。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固然是一個原因,更多的是因為她們談的事情對薛紹來說不再是秘密,那也就沒有什麽再可藏頭露尾的了。

 “事情結束了。”太平公主平靜的說道,“但為何我總有一種感覺,它才剛剛開始?”

 玄雲子問道:“公主是說,駙馬自投牧院一事?”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我突然發現,我是那樣的不了解薛紹。”

 “哦?”玄雲子略感驚訝,“公主何出此言?”

 太平公主說道:“在他偷偷跑來見你之前,我們曾經有過幾次交談。我感覺,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事情,甚至比我們還要更早知道。這太不可思議了,我甚至一度感覺和我成親幾年育有一子一女的駙馬,竟是那樣的陌生。”

 “公主殿下,是否多慮了?”

 太平公主茫然的搖了搖頭,“但願是。”

 “正如公主所言,既然駙馬早已知情,那他最近情緒如何?”玄雲子問道。

 “他靜得出奇,一點都不緊張。”太平公主在苦笑,“他甚至會不經意的流露出興奮的神彩。那樣的神彩我見過幾次,都是在他將要帶兵出征的時候。每當這副神彩出現的時候,我總會情不自禁的聯想到血性男兒、名將風范、蓋世英豪這樣的字眼,我會覺得他就是普天之下最英武最迷人的男人。要我再選一千次,他都是我唯一的駙馬!……但是這一次,他那副神彩卻讓我感覺到非常的害怕,我甚至都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他!”

 “駙馬渴望挑戰,更加渴望勝利。為此,他會殫精竭慮不惜一切。每當面臨越大的挑戰,他就會顯得越加的興奮。”玄雲子說道,“公主殿下是想跟我說,駙馬這一次想要挑戰的,是一個他從未遇到過的強大對手?”

 “我母親。”

 太平公主輕輕的三個字,可謂石破天驚。若非玄雲子定力超凡,定然會神色大變。

 “誰告訴你的?”玄雲子問。

 “沒人告訴我。”太平公主搖了搖頭,“我自己知道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太平公主深呼吸了一口,說道:“現在縱觀整件事情,從薛郎夜行入宮秘密見你,到洛水大講武,你有什麽感覺?”

 玄雲子秀眉微顰的沉吟了片刻,輕聲道:“一切有條不紊,按部就班。”

 “對,就像是一場精心布局的戰爭。”太平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徐徐吐出,“薛郎是一個經歷了多次戰爭洗禮的將軍,他總是打勝仗。有一次我問他,你是如何做到百戰百勝的?他當時大言不慚的說,因為我總能料敵先機精心布局,並提前防患一切有可能發生的意外情況。很多戰爭看起來是不期而遇的突然爆發,勝負無可預料。但實際上一切勝負早有憑定,沒人知道指揮作戰的將軍在開戰之前,做了多少的準備——我薛紹,就是最擅長做準備的那一個人。很多的戰爭在沒有開打之前,我的對手就已經輸了!”

 “這絕對不是大言不慚。”玄雲子淡淡的道,“我曾有幸與駙馬一同參與討伐白鐵余。我親歷了戰爭的殘酷,也親眼見識到了駙馬做為一名將軍的獨特之處。”

 “如何獨特?”

 玄雲子答道:“正如公主所言,很多的戰爭在沒有開打之前,駙馬的對手就已經輸了。”

 太平公主微皺眉頭的沉默了片刻,說道:“在整件事情的最開始,薛郎沒去上朝。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主動缺席早朝,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夜闖皇宮,興許是太累了。”玄雲子說道。

 “絕對不是。”太平公主說道,“以我對薛郎的了解,他是那種幾天幾夜不睡覺,也硬撐著要把正事辦完的人。如今他身兼多職公務異常忙碌,若無特殊,又怎會突然閑停了下來在官署裡睡上一整天,什麽都不做?”

 玄雲子微微驚疑,“如此說來,駙馬早就知道有人要彈劾他?”

 “若非是早就知道,他又怎會在官署裡逗留那麽久,一直等到晚上姚元崇從宮裡回來向他匯報了朝會的事情?”太平公主說道。

 玄雲子微微一怔,武承嗣和牧院的這些人每天都在瞪大了眼睛盯著薛紹,但薛紹難道就沒有派人盯著他們嗎?……對,這是他的作戰風格。他的麾下本來就有天底下最精銳的斥侯,遠比牧院的不良人強上千百倍——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為什麽不盯呢?

 “以前我隻認為他愛吹牛,現在我相信他說的話了。”太平公主微微的苦笑,搖了搖頭,“原來在一場戰爭還沒開始之前,指揮作戰的將軍就已經做了很多的準備工作,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玄雲子沉默以對,這種事情自己不好嚼舌插嘴。

 “爾後的事情,你我都知道了。”太平公主說道,“他自己主動跑到牧院投案,在那裡耍寶賣乖的戲弄判官張知默。同時讓他的左右門神回家,向我通風報信。他知道我一定會有過激之舉,於是叫姚元崇跑來阻攔,同時還帶來了紫金魚符。我們夫妻這麽多年,彼此太有默契。當我看到這枚紫金魚符,我就明白他為什麽自投牧院了。”

 玄雲子說道:“他是在暗示你,讓你帶魚符進宮向太后求情?”

 “對。這是一出苦肉計。”太平公主說道,“其實薛郎心裡很清楚,我母后根本沒有收回兵權的意思。他只是想要借此一舉,反擊武承嗣對他的挑釁。但是武承嗣和我母后的關系實在太特殊了,他無法直接出手。”

 “是的,只能是由公主出面去和太后講。”玄雲子說道。

 “他成功了。”太平公主輕輕的歎息了一聲,“我母親大怒,差點當場就處死了武承嗣。”

 “太后能夠容許臣下之間有爭鬥,但絕不允許這些爭鬥觸及了她的底線。”玄雲子微微一笑,“武承嗣多少有點不識時務。太后授駙馬以兵權命他鎮國,本就頂著莫大的壓力、冒了很大的風險。他偏偏還要在這件事情上煽風點火甚至出手栽害駙馬,這等於就是當眾挑起文武百官對‘薛子鎮國’的強烈反對。武承嗣以為他對付的只是駙馬,沒曾想他冒犯得最狠的卻是太后。如今他只是被罷相,太后還真是手下留情了。”

 “如果武承嗣能夠提前想通這些道理,那他就不是武承嗣,而是薛紹了。”太平公主苦笑不已。

 “我有疑問。”玄雲子突然說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太平公主左右看了看,壓低了一些聲音,“萬一我母親順坡下驢真的收下了魚符,並就勢讓牧院審一審薛郎,後果將會如何?”

 玄雲子微微一笑,算是默認。

 “的確,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太平公主的表情當中流露出一絲恐懼的神色,小聲道:“我們的事情這麽久一直都還沒有結果,我母親早就不耐煩了。她甚至對我說,你身為公主從小享盡天下一切優寵,到了必要的時候,你也該為這個天下給出一點回報甚至是做出一點犧牲。這是你從生下來的第一天起,就已經背負的宿命!”

 玄雲子深吸了一口氣,“太后當真這麽說?”

 太平公主沉默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玄雲子恍然大悟,“公主殿下你說得沒錯,這一次的事件還遠遠沒有結束,它才剛剛開始。這一次薛駙馬想要挑戰的,既不是來子珣和索元禮這樣的酷吏肖小,也不是剛剛鬥敗之後被罷相的武承嗣。而真的,是太后本人!”

 “沒錯。”太平公主的表情當中有了一絲苦澀,“我母親一直都在試探薛郎的忠誠,這一次,薛郎也試探了一回我母后對他的信任程度。他二人之間,難道就一定要這樣猜來猜去,試來試去嗎?”

 玄雲子微笑勸慰,“公主殿下,你應該比誰都更加明白,這是為什麽。”

 太平公主只能發出歎息,因為,她的確是再也明白不過了。

 ——現在武則天和薛紹之間的猜忌和試探,比起當年二聖之間的鬥法來說,那還真就不算什麽。

 “當時在宮裡,我真是害怕極了!”太平公主心有余悸的說道,“萬一我母親真的收下了魚符,並且沒有去責罰武承嗣……後果,我真的不敢想。”

 “當時洛水大軍,剛好開始大講武?”

 太平公主輕輕的點了點頭,“薛郎指揮作戰,真是面面俱到。受他指揮的人很多,但每人都隻負責也隻知情其中的一小個部分。比如段峰和牛奔只知道薛郎進了牧院並回家報信,姚元崇隻負責攔駕和送兵符,我負責進宮行苦肉計,黨金毗和郭大封負責興兵演武。還有其他那些盯梢武承嗣的,監視牧院的,四處跑腿的暗中保護的等等等等,我都不知道還有多少!”

 “沒錯,知己知彼面面俱到,按部就班指揮若定。”玄雲子笑了,“這分明就是一場戰爭!”

 “我們所有的人就像是一顆顆的珠子,全被薛郎用一根線串連了起來。”太平公主苦笑不已,“這一次,竟連我都成了他手中擺弄的珠子!”

 “殿下,那是善意的利用。”玄雲子說道,“駙馬安好,你也無恙。你們是一家人。”

 “對,我知道。”太平公主坦然的微微一笑,“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的用意,但我心甘情願為他驅使。”

 “公主殿下方才說的那個比方很是生動,人人都是珠子,被駙馬用一根線串連了起來。”玄雲子說道,“那公主可曾想過,誰是那根線?”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馬上醒神,“郭安!——只有郭安會是除了薛郎之外,知道所有的事情的那唯一一個!”

 玄雲子笑了,“我敢保證,郭安也只是負責居中串聯四處跑腿。他並不知道駙馬所有的計劃。帶兵的將軍最是擅長恪守機密,但這不意味著他的軍事計劃不對任何人說。相反,他會說,只不過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會知道所有的內情環節。否則一但這個人發生背叛或者是被敵人擒獲,他就輸定了!”

 太平公主雙眉微皺的沉吟了片刻,喃喃道:“現在我就在回想,萬一最壞的結果發生,我母后決定順勢收回兵符並讓牧院審理薛郎,那麽洛水的大軍演……”

 “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玄雲子說得相當肯定,“薛駙馬或許是做出了最壞的打算,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讓它發生。太后,更加不會它發生。因為這樣的結果,意味著所有人的毀滅,包括他們自己。”

 “戰爭?……太可怕了!”太平公主心有余悸,“一面魚符而已,竟能勾動毀滅天下的大殺機!”

 “兵符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所有人,都能駕馭得了紫金魚符。相反,有的人就算手中沒有魚符,他本身也比魚符還要更加管用。”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我想,這就是太后為什麽會用魚符去砸武承嗣的頭,轉過身又把魚符拿到牧院, 親自交還給了駙馬。”

 太平公主笑了,“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斷定,這一幕也在薛郎的預料之中了?”

 “誰知道呢?”玄雲子也笑。

 “薛郎,太壞了!”太平公主既氣憤又有點自豪的樣子,碎碎念的道,“現在居然連我母后都敢算計了,看我回頭怎麽收拾他!”

 “公主息怒,這其實不能稱作是‘算計’。”玄雲子微然一笑,說道,“太后和駙馬之間,有著一份外人無法解讀的默契。他們之間或許不會絕對的融洽,但也絕對不會輕易的反目。他們更加不會容許任何人,去打破這一份默契。不識時務的武承嗣,冒冒失失的觸碰了一下這個禁忌,瞬間铩羽而歸。若非他是太后看重的親侄,下場又豈會如此輕松?”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母后和薛郎之間的這份默契,既是母婿親情和師生情誼的籠絡,也是皇權與軍隊的最強聯合?”太平公主問道。

 “正是如此。”玄雲子微然一笑,“皇權與軍隊,太后與駙馬——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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