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薛紹靜下來想了一想,太平公主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就算自己不想娶玄雲子,那也有必要將她找回來當面把該說的話都給說清楚。然後再一起去找武則天協商,這樣才是處理問題的最佳辦法。
逃避,只會讓問題越來越複雜。
至此,薛紹也算是打定了主意。但是郭安等人現在正在洛水大營參加軍演,怕是很難抽得開身——那就隻好自己親自去找嘍?
若大的一個天下要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是薛紹細下一想,玄雲子不是一般人,她是暫時失蹤了沒錯,但這個失蹤僅限於我和武則天等人不知道她在哪裡。換句話說,她是否有意逃婚、是否真的藏了起來,還有待商榷。以她的個性,一聲不吭的躲藏起來的這個可能性,其實是很小的。
那要找她,就不見得有多難了。
次日,薛紹帶上左右門神騎上馬離開了家,直奔終南山玄雲觀。
到了這裡一看,薛紹有些驚呆——玄雲觀已經化成了一堆灰燼!
稍稍的查驗了一下現場,薛紹沒有發現有人遇難的跡象,也沒有找到道君塑像和法器法桌這些東西的殘骸。也就是說,不像是突然的失火或是有人惡意縱火,倒像是井然有序的搬遷之後再放的一把火。
正當薛紹四下查看時,一名樵夫打從旁邊路過。薛紹便主動上前請問於他,這座道觀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樵夫告訴薛紹說,這裡大約個把月以前就被一把火給燒光了。當時火很大,附近多家道觀和佛寺的僧人道士都來救火,但被一群人攔在了外面。看那情形,那群人像是某個官宦人家的仆從,氣焰囂張得很。
“那有鬧出人命嗎?”薛紹問。
“這倒是沒有。”樵夫答道,“我聽靜安寺的住持大師說,那群人放火燒觀的時候先把女冠們都給轟了出來。放完火以後,又將女冠們都給帶走了。同時還把道君塑像這些東西也都用車子拉走了,十好幾車呢!”
薛紹點了點頭,“多謝你了。”
樵夫走後,薛紹仍是留在原地沉思了半晌,心裡就在琢磨:玄雲子雖然人不在官場,但是她背後的隱實力是不容忽視的。如果真是某個官員派人來燒了她的玄雲觀還把觀裡的人和物件都給帶走了,那這個人要麽是奉了武則天的號令在行事,要麽他就是玄雲子的至親,這才燒了不怕惹事。
——武攸寧!
薛紹鬥然想起了這個人,他和武攸暨都是玄雲子的親哥哥,玄雲觀本來就是武攸寧給玄雲子蓋的。現在他一把火燒掉玄雲觀、逼得玄雲子住到皇宮的上清觀裡去,這樣玄雲子就能離武則天很近,對武攸寧來說固然是件好事——的確,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看著玄雲觀的一攤灰燼,薛紹有點頭疼——線索斷了,現在該去哪裡找人呢?
尋思良久,薛紹腦海裡砰然一亮——那天司馬承禎來找我,隻給了我一塊白虎法簡,說是太白醫仙孫思邈臨終前托他交給我的紀念之物。既然孫思邈是玄雲子的啟蒙恩師並對她有養育之恩,他現在過世了,玄雲子必然會去拜祭啊!
薛紹一拍腦門,“我真是笨得可以——走,去太白山鬥母峰!”
一路輾轉,薛紹和他的左右門神在次日午時左右,抵達了鬥母峰下。
看著蜿蜒向上延伸到半天雲裡的階梯,薛紹情不自禁的想到上次和月奴一起來這裡,給裴行儉尋仙問醫的往事。
“再臨此地,裴公早已不在,藥王也登仙而去了。”薛紹忍不住感慨萬分,“時間,過得好快啊!”
“少帥,你在嘀咕啥呢?”牛奔乍呼呼的道,“這梯道怎的如此陡峭,往上好像還有積雪,怕是還結了冰。難不成我們要四腳著地的爬上去嗎?”
薛紹頓時笑了,“對,是得爬。”
“那我可就爬了!”牛奔二話不說撲倒在地,蹶著一個大屁股就往上爬。
薛紹和段鋒哈哈的大笑。
“你、你們別笑!”牛奔緊張兮兮的道,“我一到高處就心裡發慌腿肚子抽筋,你們再笑,我一緊張就得摔下去變作肉醬了!”
恐高症?
薛紹不禁笑了,“算了,你留在山腳下看守馬匹等著。我與段鋒上去便好。”
“行,行,這最好不過了!”牛奔如蒙大赦馬上起了身來,拍拍手就牽上了馬韁,笑嘿嘿的道,“那你們速去速回呵!”
“我們走吧!”
薛紹叫上段鋒,二人結伴上行。走了很久,天快黑時才上到峰頂,見到了孫思邈住過的那個藥廬。
薛紹走近,四下打量這裡收拾得挺乾淨,顯然還有人住。於是他高聲問了一句,“有人在嗎?”
“何人造訪?”有人應聲,出來一個青衣童子。
薛紹認得他,上次登峰時遇到過,孫思邈的藥童徒兒。
“咦,是你呀?”那童兒顯然也認出了薛紹,連忙上前稽首一拜,“郎君再次到訪,不知所為何事?”
“令師……”
“家師早已仙去多時了。”童兒答道,“郎君不知嗎?”
“我知道。”薛紹道,“我此來一是為了拜祭,二是想要找一個人。”
“郎君找誰?”
“玄雲子。你認識吧?”
青衣童兒頓時笑了,“我師姐我當然認得了。你要找她並要祭拜先師,這便趕巧了——她在先師的墓地旁邊結了一座草廬住下,要為先師守墓呢!”
薛紹頓時心頭一亮,“在哪裡?”
“王屋山,天壇峰。”童兒答道,“其實,至從上次郎君將先師請下山去,他嫌鬥母峰太高太陡就沒再回到過這裡了,隻留下貧道在此打理藥廬。先師後來去了天壇峰隱居,也便是在那裡羽化登仙了。”
薛紹頓時長歎了一口氣,“離此地遠嗎?”
“若有馬匹倒是顯得不太遠,就是夜太深了這山路實在難行,多有危險。”童兒答道,“郎君不如暫且在藥廬歇息一夜,明日天亮了貧道再給你帶路過去如何?”
薛紹沉吟了片刻,“那便叨擾了。”
當夜薛紹就和段峰在藥廬住了下來。牛奔粗人一個行軍打仗餐風露宿不過是小事一樁,現在留他獨自一人在山腳過夜倒也不用薛紹惦記。
晚上薛紹有些睡不著,便找童兒借書來看。藥廬裡自然只有醫書,童兒給他一本《丹經》。薛紹隨意翻看了幾頁,味同嚼蠟滿頭霧水,但是催眠的效果也達到了。
正當他將要放下書本吹滅油燈入睡時,不經意的一眼瞟到了一行字,頓時睡意全無精神抖擻。
“以硫磺、雄黃合硝石並密燒之……這可是火藥配方!”薛紹不禁驚歎出聲,“孫思邈居然在《丹經》裡面記載了火藥配方!”
這東西對特種兵出身的薛紹來說,當然不算是什麽秘密,甚至可以說是小兒科。實際上,薛紹帶兵打仗這麽長的時間以來,一直都有研製火藥用於軍事的想法。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火藥這東西在大唐朝代來說,就是一頭不分敵我的殺人凶獸。一但自己把它放出來,就必須要對它有著足夠的掌控力。否則,後果沒人能夠想像!
大唐的朝廷對於“軍用物資”一向是看得極緊,別說是要把火藥用於軍事這樣的巨大革新,就是一兩匹戰馬的添置和廢棄也有著嚴格的審查制度。所以對於火藥的“掌控力”不光是局限於技術,更重要的薛紹自己要有足夠的資本和權力,才有可能真的駕馭得了它。
以前,薛紹就算有想法也沒那個空閑和時間,更加缺乏掌控於它的足夠實力。比如早在裴炎時代,自己就算是鼓搗出了這東西,也很有可能被裴炎一巴掌拍死不予施行,甚至可能引火燒身導致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好像各方面的條件都符合了!
思及此處,薛紹鬥然變得興奮異常。他馬上披衣而起,趁著這盞油燈寫下了二十多頁的文字,全是用於研發火藥並運用於軍事的相關東西。
待他收筆,已是天明。
童兒打著哈欠推開門時,薛紹把那些紙箋折好放進了懷裡,起身走出了房間。
“咦,郎君起得這麽早?”童兒見到薛紹有些驚奇,“昨夜沒睡好嗎?”
“睡得不錯。”薛紹把《丹經》還給他,微笑道,“這本書很好,還給你。記得要好好保存莫要遺失。”
“先師遺物,貧道當然是萬萬不敢遺失。”童兒收回書,發現薛紹神色有異,好奇問道,“郎君,這書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其實我根本不懂醫術,只是覺得令師留下的醫書應該都是至寶。所以,沒事就不要隨便給別人看了,尤其是我這樣的門外漢。”薛紹微笑答道。
青衣童子呵呵直笑,“一般人我肯定是不會給他看的,但郎君你不是外人嘛!”
薛紹點頭笑了笑,心說我可不想告訴你,這本丹經裡面其實是藏了一頭洪荒猛獸。而我即將把它降伏於麾下,充當我摧殘拔寨殺人如麻的戰爭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