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的嘴裡也在默默念叨,似在品味著個中的情趣,這首詩的詞藻並不華麗,與當下流行的玄言山水詩風格炯異,不過,那平白的文字卻直指人心,生生勾勒出了一副優美生動的水鄉畫卷!
謝道韞完全可以肯定,衛風在詩文上的造詣絲毫不遜色於謝氏最出色的後起之秀,謝公義(謝靈運)!一瞬間,她也產生了類似於王蔓的疑問,流民怎麽可能有文才?難道真是天賦異稟?
謝道韞那詫異的眼神先是投向王蔓與小蘭,之後毫不掩飾的全給了衛風,她發現衛風的確不能單純的視為粗人,越女剛柔兼具,他的身上也同樣是粗俗與文雅並存。
衛風仿佛也說到了動情處,喘了幾大口粗氣之後,又道:“你只有活下來,才有報仇的機會,才能拯救千千萬萬如你般不幸的女子!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了,才可以尋一如意夫郎泛舟於江湖之間,摘藕采菱,豈不快哉?你還年輕,將來的路很長,當面對屈辱與痛苦,死亡只是逃避罷了,這是懦弱的選擇,勇敢的活著才是堅強的表現,希望你能為了越女的榮譽而活!再請你記住,陽光總在風雨後!言盡於此,但願你莫要讓我失望!”
話音剛落,王道憐突然驚呼道:“快看,她動了,她肯定聽到了將軍的鼓勵!”
已陷入重度昏迷的這名女子,除了衛風一開始探察時發出了一聲痛呼,之後無論小蘭怎麽撥弄,都如死了般沒任何動靜,可這時,她的小手指竟然彎了彎,眼皮跳了兩跳,一行清淚緩緩滑落!
一瞬間,女子們全都現出了欣喜若狂之色,就連謝道韞都覺得希望大增,把一顆心緊緊提到了嗓子眼!
衛風卻不敢大意,在現代社會,下體撕裂是個小手術,一般不會讓人喪命,甚至都不會有痛苦,而這個時代,除了一根骨針、幾把竹鑷子和一團羊腸線,身邊什麽設施都沒有,手術的風險極大!
再次深吸了口氣,使自已心神晉入古井不波的境界,衛風先用手指把喇叭口撐開,找出第二層,縫合上面的創口,隨著針線進進出出,這名女子的身體也有了微微顫抖,顯然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但這才剛開始。
接下來,衛風又把第二層向兩側分別縫在了第一層上,這一道工序的痛苦要遠大於之前,一針得刺穿兩層皮肉,屋裡的女子們全都輕掩小口,眼睛瞪的大大的!
可是再往後所見,令她們由不得不一陣陣頭暈目眩!就看到衛風把竹鑷伸到裂縫裡夾住,又操起一把尖刀,左右一劃!
那些被衛風動過針的女子下意識的雙腿緊緊一夾,仿佛這一刀割在了她們身上,原來,衛風以竹鑷挾持破裂的直腸與那處末端,在交界的地方做了個切口,旁達肛部兩側的凹陷區域,然後以竹鑷牽拉那處,以尖刀伸入兩壁的分界面,鈍頭朝前,把這兩壁小心的分開,向上並向兩側盡量剝離。
以上只是準備工作,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衛風抬頭看了看,女子應該被痛醒了,雖然一頭一臉都流滿了冷汗,但嘴唇緊緊咬住,硬是沒發出半聲吭,同時那有力的咬合,也顯示出她以自已的疲弱身體在與死神作著拚死一搏!
衛風有了片刻的遲疑,隨即低喝一聲:“這是最關鍵的一步,挺過去,你就能活命!一定要堅持,否則,前面的苦全白受了,還不如早點死了落個乾淨,我也會盡量快點!”說完,衛風再不理會,低下頭開始了最後的縫合。
縫合對針法的要求極高,而女人那地方的結構又複雜異常,因此衛風嘴上說要加快速度,可手裡比之前明顯放慢了許多,往往幾個呼吸的工夫才能刺下一針,這其中,需要分層縫合,還要兼顧肌纖維和結締組織,稍微出點差錯,就不僅僅是美觀的問題了,還將對日後的生活帶來很大的不便。
縫合過程堪稱慘無人道,女人全都有種毛骨聳然的感覺,尤其是腚眼子裡面也需要挨針,她們無不捫心自問,換了自已能承受嗎?這不僅止於放下羞恥心任由一名男人擺弄連自已都不甚知之的穢處,還在於那可以想像出的劇痛,有些挨了兩三針就大呼小叫的女人不由浮現出了一抹赫然,同時也對這名女子起了深深的欽佩!
時間緩緩逝去,屋內除了一道道急促的呼吸再無別的聲音,衛風埋頭穿針引線,神情專注,尤其是手把手接觸到穢處會不可避免的汙上些黃白之物,但他毫不在意,沾上了就舀點礬石水清洗掉,那騷臭味道更是不對他生出任何影響,漸漸地,女人們的眼眸再次紅了起來,如果是至親之人,她們自認為也能捏著鼻子去伺候,但面對陌生人,沒幾個能如衛風般滿不在乎,更何況他還是一名將軍!對於謝道韞來說,衛風的身份上不得台面,可落在這些民女眼裡,卻是高不可攀!
這名女子經過小蘭的擦洗,現出了真容,五官精致,瓜子臉蛋,頗有幾分姿色,只是那破損被切開的下身是多麽的惡心醜陋啊!根本沒人相信衛風會生出不良心思,那麽,他為何如此費心費力?難道他是菩薩心腸?但領軍作戰,殺人盈野,菩薩心腸豈不是說笑?別說女子們,就連謝道韞都很不明白,不由把征詢的目光投向了王蔓。
王蔓略一沉吟,便小聲道:“衛郎這人呀,心志堅毅,凡是認準的事絕不會半途而棄,若侄女沒有猜錯,衛郎自從探試這名女子的鼻息開始,就存了救治的心思,因此不到最後一刻誓不罷休!
謝夫人可莫要以為侄女在自誇自賣,至少在侄女心裡,建康的高門郎君連給他提鞋都不配!衛郎只是缺個身份罷了,他曾向褚府君立下三年內取得士族身份的諾言,謝夫人應該知道,由庶轉士,談何容易?侄女雖是著急,可家門已遭了不幸,哎~~實在是無能為力了,只能靠他自已了。”
王蔓歎了口氣,俏面現出了一抹黯然,謝道韞的心裡也是酸酸澀澀的很不好受,她已徹底推翻了對衛風的不良印象,心想這人救了自已一族,又有情有義,如此人物,著實難得,而且她也同情王蔓,不幫上一把總是愧疚難安,於是不假思索道:“所謂事在人為,假如....有機會的話,我會陪著衛將軍去一趟建康,看看能幫他做些什麽,但關鍵還在於他自已。”
這正是王蔓的意圖,要知道,太原王氏顯於江東共有兩支,一支以她父親王恭為首,姑母為孝武帝皇后,為帝黨,另一支以江州刺史、都豫州四郡、輔國將軍王愉為首,會稽王妃出於此,為相黨,這兩支是政治上的死敵,相互攻殺,早已不共戴天!衛風想入列士籍,由於自已的原因,王愉一脈必然會百般阻攔,而有謝道韞出面又有不同,至少能影響到陳郡謝氏,再由陳郡謝氏影響到有姻親關系的琅琊王氏,這對衛風取得士族身份大有幫助,當即歡喜的施禮道:“侄女代衛郎謝過謝夫人了。”
“此時言謝為時太早,去了建康看看情況再說罷。”謝道韞當即側身讓過,雖然她有幫助衛風的心思,但問題是,除了太原王氏的另一支有可能橫加阻撓,揚州大中正還把持在吳郡陸氏手中,百年前由陸曄代代相傳,直至今日,而吳僑之間素無往來,如果陸氏刁難,即便包括皇族在內的王謝二族與褚爽聯手施壓都無濟於事,人家不吃這一套啊,而朝庭為了保持表面上的團結, 也不至於為了衛風去得罪吳姓士族,所以不敢把話說的太滿。
王蔓很快就明白個中的關節,不由大感頭疼,無奈的苦笑道:“正如衛郎所言,天下事無非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謝夫人有心即可,真入不了士籍也不必強求,最多換一種活法便是!”
“嗯!”謝道韞模棱兩可的點了點頭,再不開聲,轉而把目光投向了衛風,王蔓也跟了看了過去。
衛風也剛剛把針線放下,正拿著軟布蘸上礬石水擦拭那名女子胯間的鮮血,隨著血跡漸去,從表面上看,穢處一直延伸到腚眼子除了多出一條獰猙的蜈蚣線,其他與正常女子幾乎沒有區別,這預示著,手術初步取得了成功,女人們紛紛現出了如釋重負之色,雖然被擺弄的不是她們自已,但目中都蘊滿了感激看向衛風。
小片刻之後,衛風放下軟布,隨手拿了件前不久婢女送來的乾淨衣服替女子掩住下身,就看向了小蘭,小蘭也忙完了手裡的活計,立刻回了個放心吧的眼神,衛風點了點頭,又把目光投向身下的這名女子,女子勉強眯開眼睛,眼眸中閃出一抹晶瑩,嘴唇也動了動,可終究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衛風善意的笑道:“好了,你不要說話,你現在需要休息,是鼓起求生的欲望,有什麽,待脫離了危險再說,知道嗎?”
女子眼睫毛略有些抖動,似乎在告訴衛風,自已一定會堅強的活下來,之後,兩滴淚珠沿著眼角緩緩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