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衛風的身手,憑著空手入白刃脫逃出去還是有幾分把握,然而,對面弓矢那泛出寒光的黑黝黝箭頭令他旋即熄滅了這份僥幸,僅五步不到,他不敢賭!
衛風盡量使自已表情平緩,雙手一壓,呵呵笑道:“誤會,這都是誤會,幾位將軍,我不過是來尋點吃食,不至於動這麽大陣仗吧?俗話說的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幾位將軍請借個道,來日必有回報!告辭了!”說著,還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
這話剛落,一個清脆的聲音緊跟著響了起來:“哦?尋吃食尋到我這船上來了,你膽子不小啊!”
音隨人至,一名十五六歲的女子緩緩步入船艙,她身著一襲朱紅深衣,滿頭珠翠,秀美的面容略帶威煞,眼神中卻又泛出些古靈精怪,顯然是一名大家閨秀!
衛風不由暗罵自已該死,這不是青樓女子啊,而是瞎了眼摸到了某個權貴的船上,一時腦筋飛速轉動,尋思著脫身之策!
女子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轉頭問道:“小蘭,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小蘭顯得一幅驚魂未定的模樣,拍了拍小胸脯,這才應道:“回女郎,奴婢估摸著肉脯也差不多該到了火候,所以打算抄出來晾乾,卻不料,艙裡竟多出個人,奴婢進來時,他正在偷吃!”
女子又把視線投向了盛著肉脯的瓦罐與被掀開蓋子的蓴魚羹,面容隱現出一絲厭惡,冷聲喝道:“拿出去,扔河裡!”
“遵命!”兩名持刀的軍卒各端起一份向外走去,在嘭嘭兩聲悶響之後,很快返了回來!
女子繼續沉著臉道:“來人,把這賤口綁起來!”
衛風頓時面色大變,連聲道:“我不過是吃了你些肉食,該多少錢你算上便是,明日必會奉還,又何須如此?”
艙裡的軍卒根本不理會,持弓的兩人均是眼睛微眯,扣緊弓弦,隻要衛風稍有異動將會毫不遲疑把箭射出,另兩人取來繩索,把衛風綁成了個肉粽子!
“哼!”女子冷哼一聲:“你若老老實實,把你綁去五兵尚書府吃頓板子倒也罷了,竟還敢強辭狡辯?呵呵~~記帳還錢?說的好聽?一個賤口哪來的錢?莫不是打上了別家畫舫的主意?”
“這....”衛風臉面微紅,還真被說中了心思。
“好啊!果然如此,你們這些賤口,不事生產,整日在建康城裡偷雞摸狗,搞的民怨沸騰,今日得好好教訓你!拿來!”說完,女子伸手一攤,一名軍卒會意的塞來一條馬鞭!
女子的鳳目中閃出一絲冷酷,兜頭就是一鞭抽下!
衛風趕忙順著鞭勢撲倒在地,身體盡量蜷縮成一團,以護住臉面不被抽中。
“啪啪啪啪~~”接連不斷的脆響中,衛風那本就襤褸的衣服被打成了碎布條,手臂、後頸、背部布上了一道道如蜈蚣狀的獰猙血痕,陣陣澈骨的劇痛傳來,但愣是沒哼一聲!
四名軍卒一幅津津有味的模樣,小蘭卻現出了不忍之色,看了看狀如母老虎般的自家女郎,咬咬牙勸道:“女郎,您打也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奴婢以為,吃了這次教訓,他以後應該不敢了,不如....把他放了吧?”
“這些流民賤口的膽子大的很,哪有不敢的事?”女子收住手,盯著躺在艙板上有如死了似的衛風好一會兒,才詭異的笑道:“吃一頓鞭子對他不算什麽,得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來人,先把他綁上幾案,明日再來處置!”
“遵命!”兩名軍卒把衛風從艙板拖起,仰面擱上幾案,替他松開繩索,又就著幾案繞了幾圈重新綁上。
女子直直盯著衛風,秀眉微蹙,似乎在想該怎樣修理他呢,好半天才自顧自的笑了笑,轉身向外走去,小蘭與那四名軍卒也紛紛跟著離開了膳堂。
不大的屋子裡霎時歸於平靜,衛風使勁掙了掙,卻悲哀的發現,繩索捆縛的非常緊,而且結頭都打在幾案下方,根本沒法解開。
衛風又不死心的盡量蠕動身體,可換來的,除了背部那火辣辣的疼痛,沒有任何成效。
好半天,衛風才頹然放棄,呆呆望向艙頂,他沒料到,剛穿越來什麽好日子都沒過上,就落得個這般下場,恐怕被明天那個惡魔一樣的女人折磨過後,即便不死,也是半條命沒了吧?
衛風不由連呼倒霉,但沒有任何辦法可想,隻能默默等候著明天的來臨。
也不知過了多久,“吱呀!”一聲,艙門又被推開,小蘭畏畏縮縮的走了進來,衛風勉強抬頭看去。
小蘭帶著絲歉意道:“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該叫出聲,要不你就可以跑掉了。”
這倒讓衛風正視起了小蘭,瘦弱的身材,白晰乾淨的皮膚,穿著很簡樸,也很清爽,略帶著稚氣的臉龐論起姿色,雖不如她家女郎,卻也清秀可人,看著很舒服,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顆善良的心。
衛風大度的笑道:“這是人之常情,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沒有責怪過你,對了,你來....莫非是為了放我走?”
衛風越想越有可能,否則,這名如同路人般的女子幹嘛要特意過來呢?一時之間,心頭希望大增,期盼的目光眨都不眨的望著小蘭。
小蘭很敗興的搖了搖頭:“郎君說笑了,小蘭可不敢,否則,女郎發起脾氣沒人能受得了。”
衛風愕然道:“那你過來幹嘛?”
“小蘭....”小蘭吞吞吐吐道:“小蘭心裡有愧,所以過來看看,郎君請放心,女郎雖然蠻橫了點,可心眼不壞,等她消了氣,應該會放過你了。”
劈頭蓋臉一番鞭抽,再加明天那捉摸不透的折磨也叫心眼不壞?衛風大感無奈,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能理解小蘭,婢女是這個時代的最低等存在,違抗主家命令,往輕裡說,一頓毒打少不了,嚴重了把命丟掉都不是沒可能!
衛風不知該說什麽是好,緩緩閉上了眼晴,或許是沒法面對這人的淒慘樣子,小蘭又道:“郎君既然沒事,那小蘭就告退了,回去會試著勸說女郎下手輕點的。”說完,轉身匆匆而去。
衛風卻喚道:“等一下!”
小蘭轉回頭看了過來。
“這個....”衛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訕訕道:“船上還有沒有吃食了?呵呵~~剛剛隻吃了三成飽,你應該知道,餓著肚子都比這樣不死不活要舒服。”
“撲哧!”見衛風說的有趣,小蘭忍不住的輕笑出聲,可隨即就回過神,趕緊輕掩小口道:“郎君倒是風趣的緊呢,請稍候片刻,小蘭找找看。”
很快的,小蘭在一個櫃子裡找到一盒米糕,取了一塊出來,看了看衛風,卻現出了為難之色,原來,衛風被綁在幾案上,根本沒法吃,遲疑了片刻,小蘭的面頰突然騰起了兩大朵紅霞,輕咬貝齒道:“那讓小蘭來喂郎君吧。”說著,也不待衛風同意與否,腦袋低的幾乎看不到頭臉,半蹲下身子,把手伸到了衛風嘴邊。
這隻手,又細又白,手背有淡淡的青筋浮現,衛風有些不舍得移開目光,他的視線沿著手臂緩緩上移,透過發絲的縫隙,小蘭的俏臉已是明顯的紅透到了脖子根!
‘古代女子的臉皮可真嫩啊!’衛風暫時忘了置身於絕境,咽了口口水,就張嘴咬向了那塊米糕,隻不過,這一咬,立刻出問題了,他仰面朝天,吞咽極為困難,只見喉頭一陣陣連續蠕動,那鼓鼓的腮幫子卻沒消減多少。
小蘭也發現了衛風的窘迫,她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心裡又焦急又同情,但不知該如何幫忙。
過了好久,衛風才極其艱難的咽下嘴裡的食物,連續喘了幾大口粗氣之後,便趕緊提議道:“小蘭,我這麽叫你不介意吧?我剛剛的慘相你也看到了,你索性好人做到底,能不能把幾案推倒?這樣我也方便一點。 ”
小蘭點了點頭,雙手抓住幾案側邊,竟然不是很吃力的樣子,就把幾案給推翻過來!
衛風禁不住的重新打量起了小蘭,這幅瘦瘦小小的身板挺讓他意外的。
小蘭略有點羞澀,赫然道:“郎君不必驚訝,小蘭一直隨女郎學習拳棒,氣力還是有一點的,好了,郎君快點吃,吃好了小蘭也得早點回去,給女郎發現那可糟糕了。”
“謝謝!”衛風點了點頭。
翻了個身,進食方便了許多,衛風一邊吃著小蘭喂來的米糕,一邊問道:“小蘭,這是誰家的船?你家女郎又是何人?”
小蘭的俏面閃出一縷自豪,正色道:“郎主出身於太原王氏,官拜前將軍,青兗二州刺史,都督兗、青、冀、幽、並、徐、及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假節鎮京口!”
這一長串官職聽的衛風一頭霧水,不由提醒道:“小蘭,直接說名字不就得了?”
“這....”小蘭現出了為難之色。
衛風迅速明白過來,身為奴婢,提起主家的名姓實為大逆不道,當即微微笑道:“艙中隻有你我二人,有什麽好擔心的?莫非是....怕我對外亂說?”
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小蘭才搖了搖頭:“小蘭信的過郎君,郎主上王、諱恭、字孝伯,女郎名為王蔓,乃郎主幼女,因明年出閣,且郎主鎮守京口至今未歸,是以未取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