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情節轉換，今天一章。

　……

　七九年一月三十日，早上六點。

　天色尚早，這座城市才剛剛從睡夢中舒醒過來。亞視大樓內已是燈火通明。上百名工作人員堅守在自己的崗位，辛勤地工作著。不時有工作人員帶著滿臉激動，一路小跑著傳送錄影帶、拷貝膠卷、文件等節目所需各種資料。

　關飛站在轉播大廳，仰首看著上方懸掛的一台大屏幕彩電。

　電視上，顯示的是一個巨大的機場。通過機場旗杆上飄揚的星條旗，可以知道，這是在美國。機場周圍萬裡晴空，攝像機所及，機場外、候機廳內、跑道上，盡是擁擠的人群、嚴守封鎖線的警衛，到處都揮舞著中美兩國的國旗。

　一名亞視記者，正手持話筒，采訪著一名美國官員。

　忽然人群裡傳出一陣騷動“來了！來了！”

　攝像機鏡頭迅速轉動，掉頭對準天空。

　天際幽藍，碧空如洗，在天地相交的盡頭，一點白色光點正在快速擴大，漸漸可以看清它的輪廓。

　飛機，這是一架747客機。

　攝像師用特寫方式拍攝，努力將影像放到最大，在飛機調整姿態時，隱約可見到機身側面的紅色國旗標志。

　“真的真的！”

　演播大廳內猛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歡呼聲，不管是來自大陸、還是本地的工作人員，都情不自禁跳了起來，與身邊同事緊緊相擁，激動得熱淚盈眶。

　而就在此時，大樓外面，也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在這夜色掩映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

　在這歷史性時刻，港島的所有市民，都在通過亞視的早間新聞節目，收看中美兩國建交特別報道。

　雖然無法直播，所有的影像資料都是通過微波傳送，一站一站傳遞回來，無可避免有延遲。事實上，一號首長在昨晚就已經抵達了華盛頓，此時估計與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熱津斯基會談已經結束，正在休息。可對於數百萬通過電視屏幕，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腦中的衝擊力依舊強烈。

　兩個彼此敵對的大國、政治觀點尖銳對立的國家，居然就忽然放棄了三十年的敵視，走到了一起。

　看著屏幕上緩緩降落的專機，艙門打開後，攜夫人出現在艙口，向歡迎的中美兩國隊伍揮手的一號首長，演播廳內外的歡呼聲刹那間達到了頂點。巨大的聲浪在演播廳內猛烈震蕩，在整座城市上空如狂風呼嘯，響徹天際。

　關飛看著屏幕上，微笑著從舷梯走下的一號首長，轉過身，對身後還處在激動中無法自控的周小山等人輕聲道:“走吧！我們也該動身了！”

　“啊?這就走麽?”周小山擔任關飛警衛員多年，在他身邊還習慣性保持著足夠警惕性，雖然此刻激動萬分，還是迅速聽清了他說的話，有些詫異和不舍地抬頭看看屏幕，為難地說道。

　“是啊……”關飛目光緩緩掠過一個個狂喜的工作人員，心如止水，平心靜氣道，“歷史的大幕已經拉開。而屬於我們的歷史，還等待我們去親手開啟。這個時候回去，正是時候。”

　這是他來到這個時代以後，所經歷的第三次歷史事件。

　在演播廳全體人員還陷入到無可抑製的喜悅之中，關飛帶著周小山、潘美鳳、李慶等十余人，悄然離開了演播大廳。

　他們沒有坐電梯直達底樓，而是順著樓梯，一級級識階而下，一路上留戀地望著周遭的一切。

　經過二樓辦公區時，關飛稍微頓足，透過玻璃門看了幾秒鍾。

　電視劇製作中心依舊是沒多少人，拿到關飛交給的劇本後，製作中心分成了好幾個攝製組，此時正在大陸拍新電視劇，以彌補《尋秦記》拍完之後的空檔。經過《尋秦記》的高強度鍛煉，在關飛手把手的教導下，已經有好幾位導演、編劇掌握了拍攝新武俠的情節編排、鏡頭把握、場面調度、動作設計。

　當然，因為接觸時間短暫，要說馬上就全面吸收固然是不可能。但有關飛給他們留下的一批劇本，給他們以時間慢慢琢磨，拍出來的電視劇雖然質量不可避免會有所下降，也不會太過離譜。

　畢竟他們也是在這一行幹了十幾二十年，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風格。相信他們在吸收了從關飛這裡學到的東西，再融入自己的風格以後，會拍出不遜於關飛、乃至比他更好的作品。

　另外一個區的動畫部，與小貓兩三隻的電視製作中心截然相反，裡面人頭攢動，每一個位置上都坐滿了人。

　那裡共有十二個組，其中七個組正在采用流水線作業方式，緊張製作《變形金剛》的後續劇集，每個組負責一集。

　關飛之前，已經拉出了後續劇情的大綱，並對每一集動畫，草繪了數十幅主乾畫面。製作小組內部，安排有不同畫師，分別繪製人物形象、場景設計、填充，以根據關飛給出的主乾圖畫、劇情發展，將其豐滿，擴充為可以播放二十五分鍾一集的動畫片。

　在總策劃師的調度下，每個畫師專注於自己的那部分內容。單獨繪製完成的構圖，由技術部門拍成底片，然後通過不同底片重疊，組成一幅完整的動畫畫面。

　通過這種流水下作業，一個組每周能完成一集內容。

　七個小組，恰好可以保證電視台目前每天播放一集的進度要求。

　為了配合他們的工作，後期製作、剪輯、配音人員也是整日忙個不停，才能跟上每日的播出進度。

　另外五個小組，則是根據關飛提供的故事大綱和圖譜，分別進行《超時空要塞》與《吞噬星空》。

　不同於《變形金剛》、《超時空要塞》屬於日美動畫，《吞噬星空》是正宗的國產動畫，由三十年後發展起來的同名玄幻小說改編。其內容既有科幻元素，又有一定的中國古代神話影子，是一部比較適合改編的動畫，能比較容易被亞洲觀眾所接受，在這個時代想來會成為又一部引領時代的開山大作。

　關飛視線轉向辦公區最裡面位置，那裡情況又不一樣。十余名工作人員西裝革履，頭髮梳得一絲不亂。他們每個人都擁有一間玻璃隔間的獨立辦公室，舉止間神態自若，儼然一副高級白領的模樣。

　這裡是業務部。

　正是在他們的努力下，亞視的廣告收入節節攀升，順利實現了電視台扭虧為盈的目標。並且通過運作，將樣帶送至東南亞、台灣、日本、韓國等亞洲文化覆蓋區，借助香港文化中心地位的影響力，更重要的是節目的高質量，成功將《變形金剛》、《尋秦記》推廣開來。除了台灣基於意識形態，堅決拒絕，已有十多家韓日東南亞電視台提出引進，目前已進行到實質性接觸階段。

　關飛最後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快步向下，剛到大廈入口，就聽到“嘎”地一聲急響，一輛豪華轎車急刹車停在台階下。

　車子尚未停穩，林秀梁就急不可待推開門，從裡面跳了出來，抬起頭，一眼看到正從大廈內出來的關飛一行人。

　“董事長……”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來，“雖然知道你要走，可是這也太突然了，電視台同仁都還來不及給你辦一場送行酒會……”

　他表情複雜。

　關飛在電視台的影響力太大了，可以說亞視能夠重新崛起，一大半功勞都歸他。將電視台英國人手中搶過來、租借設備、充實人員、編寫劇本、乃至親自出演，電視台現在最受歡迎的動畫、新聞、電視劇、綜藝節目，幾乎都是他一力完成。

　又是他，借電視台複播大受好評的時機，召開董事會，強壓其余幾名英資股東要麽同意增資、要麽忍受股份進一步被稀釋。因而迫使幾家股東拿出真金白銀，違心地幫助電視台還清欠債，從而去掉了籠罩在亞視頭上的最後一團烏雲。

　明眼人都知道，沒有關飛，電視台別說在三台之中迅速搶得過半收視率，能不能活下去都很難說。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亞視可以沒有他林秀梁，卻絕不可沒有關飛！

　亞視，是屬於關飛一個人的亞視！

　只要關飛在，林秀梁就只能雛伏在他的陰影之下，隨著對方的指揮棒轉，而電視台其他人，也只聽他的。

　但是此刻關飛主動歸去，卻又讓林秀梁在不舍之余，又仿佛眼看著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離開。未來電視台經營中可能面對的種種困難、港府的刁難、英資股東的作梗，他一個人委實是有心無力，難以抗拒。

　關飛笑笑，握住他的手:“沒辦法，那邊的事情還很多，我不得不回去。以後我還會經常回來，又不是生離死別，所以酒會什麽的還是免了吧。林總，我走了以後，電視台就全靠你了。我已將一份委托書交給了劉正英律師，我不在香港的時候，由毛秀亮擔任我的全權代理人。你放心，我叮囑過他，平時經營絕不插手，只是定期聽取一次你的匯報，然後轉交給我。現在通訊這麽發達，如果有涉及重大事項的變動，你或者毛秀亮都可以給我打電話、發傳真，不會誤事。假若需要我出手，一個電話我就能在兩三天內趕回來！所以，接下來，電視台就一切拜托了！”

　“好，好！你放心，我會按照你設定的規劃走，有事也會積極跟毛秀亮先生報告，不會獨斷專行！”林秀梁聽他布置得井井有條，心中大為放心，高興地握著他的手，非常識趣地說道。

　他開心地仰頭看著大廈，神情志得意滿。從現在起，他終於是這個地方的主人了！

　由於沒有事先通知，關飛走的時候，大多數人都還不知道。

　與他們一行人所坐車隊開往港粵邊界的，唯有林秀梁、商成禮、齊磊等寥寥數人的座駕。

　“小山，跟我回去，有沒有舍不得?”與周小山同坐一輛車，關飛看著身邊的周小山，關切地問道。

　他來到這個時代，第一個遇到的就是當時還稚嫩、打算去偭定參加人民軍的小山。

　對他來說，小山就是他在這個世上，最關心的人之一。為了保護他，才把他調為警衛員，隨時帶在身邊。這麽多年，眼看著天真幼稚、只會跟在屁股後面亂跑的小山一天天長大，對他來說就是莫大的慰藉。

　這次跟他回去的，不光有小山，還有想親眼看看軍分區情況的潘美鳳。以及五、六個輪換返回軍分區的原警衛班戰士。

　“是有點舍不得。”已經有些微胖的周小山，還是像以前那樣，在他面前沒有任何隱瞞，老老實實承認道，“畢竟香港這麽繁華，好玩的東西這麽多，全世界的好東西，只要有錢在這裡都買得到。但是……，我覺得還是應該回去！因為我們不只是羨慕香港的繁華，而是應該努力把我們的地方，建設得跟香港一樣、不，是要比它更繁華！”

　“哈哈哈哈！”關飛心情愉悅，朗聲大笑。他看得出，小山的話是發自內心，並無虛假，可還是想逗逗他:“你不是在討我高興，才這麽說的吧?”

　潘美鳳坐在前面副駕駛，努力衝周小山打眼色。

　周小山看也沒看她，正色道:“不！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是剛到香港一兩個月的時候，你讓我回去，我可能還會不高興。但通過這次的事情，我忽然發現自己以前太天真了，以為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只要有能力就能獲得成功。事實教育我，外面的世界一點也不比偭定叢林溫柔，事實上更殘酷，更弱肉強食！這次我們能成功從英國人口中搶下一大塊肥肉，不是我們多能乾，而是因為我們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後盾在支持，英國人不得不退讓。

　要想做事，就必須有人罩。

　就算是一個街頭謀生的小販，也懂得找個大哥來依靠。如果相信努力就有回報，那他分分鍾就可能被敲詐勒索的流氓給搞到破產。

　但靠山山倒、靠海海枯。

　求人不如求己。

　這次我們做的幾件事，看起來好像很順利，其實步步驚心。任何一個環節，只要國內稍微降低一點對我們的支持力度，就必將失敗。

　國內之所以幫我們，是因為我們要做的事情，恰好符合國內利益。而在未來，面臨更多、更大、更複雜的局面，亦或恰好是國內不方便表態的時候，我不敢保證這個後盾還會一直堅定不移地幫助我們，抵抗別人的覬覦。

　香港還算是中國的土地，做事都這麽難了，要想把事業發展到全世界，那該有多少阻力?

　司令，我以前曾經暗地裡埋怨過你，為什麽死抱著軍分區不放。當時我覺得，如果你放開那邊，全心投入到香港的事業，我們一定會做得更大、發展更快，全世界都會是我們的遊樂場。

　但經過了這一系列事情以後，我不這麽想了。

　恰恰相反，我覺得我們體格還不夠強壯。現在在香港的盤子已經太大，大到超出了我們能夠承受的上限。

　在支撐我們事業的基礎，沒有夯得更加牢固、擁有更大發言權的時候，能保住現有利益都已夠嗆，更別說再次擴張。

　因此，雖然我很舍不得香港的繁華，可還是心甘情願跟你一起，返回軍分區，去把我們的根基打得更堅實。在走了很多地方以後，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就是，軍分區，才是我們的家，我們真正的堅強後盾！

　只要根據地在，哪怕我們在外面碰的頭破血流，至少，我們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回去！”

　關飛聽著他滔滔不絕，猛然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弟弟，他真的成熟了，已經長大到可以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聽完小山一席話，關飛什麽也沒說，一把將其摟在懷裡，用力地拍著他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