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早一點，在同一片星空下，相對於關飛的孤獨一人，周小山家中卻是其樂融融，熱鬧不已。

　寬大的客廳內，潘美鳳趴在周小山懷裡，懶洋洋地看著錄像帶。

　雖然還不顯懷，可是她已懷了三個月身孕。

　雖然她個人無所謂，還是堅持每天上下班，但是雙方父母都把這當成了天大的事。為了照顧她，潘美鳳媽媽、周小山父母都專程從家裡趕過來伺候她，老爸潘家良也經常抽空過來，在女兒女婿家小住。

　“周太太，廚房裡這麽熱，你也忙了大半天了，不如先出去歇歇吧。待會兒我煲一鍋香菇干貝排骨湯出來，給大家喝。”廚房內，潘美鳳媽媽陶雪香，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大著舌頭跟小山媽媽謝雯說道。

　“親家母，還是我來吧。美鳳這孩子瘦瘦的，這樣子孩子的營養怎麽夠呢，我看還是給她燉一鍋芪歸燉雞湯，補補身子才是。這湯裡有黃芪、當歸、大召，喝下去既暖了胃，營養又足，最適合孕婦吃。”謝雯卻不同意，覺得潘美鳳這樣瘦削，就應該多補身子，以後小孩生下來才會白白胖胖。

　“周太太，美鳳打小就喜歡吃排骨，再說這麽熱的天也不適合吃雞，還是我來吧……”

　“這怎麽是一回事呢?天是有點熱，可是空調不是開著嗎……”

　“其實孕婦就不應該開空調！”

　“不開空調那多遭罪啊，就算大人沒事，孩子也受不了啊……”

　客廳內，周小山父親跟潘家良都對廚房裡的爭執如同沒聽見，坐在一張茶幾對面，穩坐釣魚台，悠閑地下著圍棋。

　潘美鳳卻聽不下去了，從周小山懷裡抬起身來，衝著廚房嬌聲道:“媽，這麽點小事你們爭什麽啊。要不今天先吃燉雞，明天再喝排骨湯，不就是了！沒事的話，過來看電視好了。”

　“好好，依你依你！”

　寶貝女兒撒嬌，做母親的不能不聽，將廚房讓給了親家母，自己走到客廳，在側面單人沙上坐下，電視也不看，就盯著女兒女婿，看著女兒跟周小山恩恩愛愛的樣子，臉上全是滿意的笑容。

　“你們這家這麽大，都不請個保姆什麽的，像什麽話！”她有話找話，跟女兒說道。

　潘美鳳夫婦還沒說話，潘家良先開口了:“根據地不興雇保姆。小山和美鳳都是當領導的人，傳出去影響不好。反正咱們都還能動彈，多幫幫他們年輕人，又有什麽關系，親家公，你說對吧！”

　周明軒拈起一顆雲子，在玉石棋盤上輕輕落下，微笑著點點頭。

　周明軒夫婦兩人都是教師，為了潘美鳳懷孕，都特意請了長假，到根據地作陪。潘家良面對他們也不擺大富翁的架子，兩人雖是見面不多，卻是很投契，這些日子聊聊天、下下棋，其樂無窮，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聽說香港的地產，還是熱得燙?”他端起茶杯，淡淡道。

　“可不是，都快瘋了！在香港不覺得，可是到這裡來住了幾天，腦子冷靜下來，再一琢磨，自己都嚇出一身冷汗來。”潘家良面對棋盤，沉吟著慢慢說道。

　“爸，如果你手裡還捏得有地產、股票什麽的，都出手了吧。要是在外面放了款，也趕快都收回來。”潘美鳳光著一雙腳，橫躺在周小山懷裡，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對老爸說道。

　“我也覺得該出手，可又想它能再漲上去一點，心情矛盾啊！”

　周小山一直靜靜地不怎麽說話，這時開口道:“爸，聽美鳳的，差不多就出手了的好。司令都給我打招呼了，說如果您老手裡還捏著地產、股票，就叫我勸你趕緊出手。”

　“關司令是這麽說的?”潘家良抬起頭來，盯著他問道。

　“嗯！”周小山想了想，決定多透露一點，“根據地在香港的公司，這幾個月一直在暗地裡出手，手裡積攢的幾個樓盤、股票，已經賣了快一半了。按照司令的估計，在明年上半年牛市就該到頂了，然後就會一路下滑，搞不好還會崩。”

　“知道了，等我回去就把手裡的都清掉。”潘家良對關飛還是很迷信的，一聽他都這麽說了，打定主意回去就把收來的樓盤、股票全部脫手，落袋為安。

　“媽，你不看電視，光看我們幹嘛！”

　潘美鳳雙腳一陣亂蹬，衝著一直朝他們看的陶雪香嬌嗔道。

　“這錄像有啥看的，香港都翻來覆去播好幾遍了。你們這裡有沒有電視，擺著這麽大的電視機，只能用來看錄像帶。”陶雪香嗔怪地說了一句，總算不再看他們夫婦了，扭過頭去，看那部亞視重播了好幾次的《尋秦記》。

　“這麽好看的電視劇，司令在劇裡這扮相多帥呀，就算再多看幾次也不膩……”潘美鳳話一出口，就醒悟到不對，連忙將話題岔開，對周小山道，“小山，下周純平直角電視就要上市了，但集團內部連價都還沒定下來，幾方人吵得人頭都暈了，你幫我參考參考好不好?”

　周小山其實並沒往心裡去，盯著電視看得津津有味，被老婆這麽一打岔，隻好將視線從屏幕上轉過來，隨意道:“你們商業部門怎麽定價，我怎麽好參與。我們這邊的出廠定價，你是知道的，按照生產授權費用、製造成本、設備折舊、廠房折舊、工人工資、水電、稅收累加以後算出生產成本，然後再加上百分之十五到三十的利潤，算出的最後出廠批價。”

　“這我當然知道。我們這邊還不是一樣，在批價上，加上物流運輸費用、商場租金、集團行政開支、售貨員人工、稅收、水電等其他開支，然後加上百分之二十到五十的利潤，作為最後的零售價格。”潘美鳳也不是當真要跟他討論定價問題，不過既然說到這裡，她也就坐起身，跟周小山認真地討論起來，“可問題是我們最終打算在根據地賣出至少三萬台，價定高了怕賣不出去，定低了又吃虧，就是這才左右問難。”

　“這倒是！”周小山也認可她的看法，凝神思索起來。

　聽到他們在談工作，陶雪香悄悄起身，將電視的音量降低到幾乎無聲，潘家良兩人眼含笑意地對視一眼，乾脆放下棋子，靜靜地旁聽。

　“這幾年過去，根據地群眾的收入普遍都提高了不少，也拉開了一些差距。按照司令私下裡劃出的檔次，個人月收入二十以下算是赤貧;二十到七十五算是溫飽;七十五到兩百算是小康;兩百到五百算是殷實;五百以上都是富裕。”

　潘家良是個商人，對數字很敏感，一聽就算出了這幾個檔次，換算成港幣後的收入，分別是赤貧為六十六港幣以下;六十六到二百四十九港幣為溫飽;二百四十九到六百六十三算是小康;六百六十三到一千六百五十七港幣即為殷實;一千六百五十七以上，則為富裕階層。

　這個數字，相比香港還是低了不少。

　香港這幾年經濟漲得很快，通貨率也居高不下，人均工資跟著水漲船高，現在人均收入大概在一千四左右，比一年前漲了約兩百多港幣。

　而這個水平，在根據地已經算是殷實人家了。

　即便是一千六以上，在香港也不過是公司中層幹部的收入水平，遠遠談不上富裕。

　當然，話分兩頭說。

　香港的工資高，可是消費也高，一份報紙就要五毫，而根據地只要人民幣兩分錢;一碗面要五塊，這邊只要兩毛。

　說到住房，香港更是高到沒邊，一平米少說也要三五萬，一套四十來個平方的小套間，售價一兩百萬，還購者如潮。但在根據地，雖然人來得已經不少，這兩年不再提供廉價房，但同樣一套四十幾個平方的套房，才賣兩千多塊錢！

　女兒女婿買的這棟別墅，三層總建築面積一千多平，買價也不過三萬多，換算成港幣，不到十萬！

　跟香港比起來，這邊的房子便宜得想不要錢一樣。

　聽說這邊看病，千元以上的醫療費都是根據地承擔百分之九十，個人只需出百分之十。而且是先住院後結帳，如果醫療費用過高，大可以在出院後，以後工作中分期付款，且不算利息。

　教育方面，則更是全部免費，只要你有能力，一直上到博士都不需要為學費問題愁。

　甚至不管你想不想學，在未就業之前，都要強製在勞服司辦的勞動技術學校，進行各種技能培訓，期間還每月有二十元錢的津貼以維持生活。

　按照根據地的統計，一個五口之家，每月收入不到五十元即夠生活。

　自然，這個生活條件肯定不怎麽好。

　據說家庭月收入五十，大致相當於全家人能吃飽肚子、夠買柴米油鹽、每星期能沾點葷腥、換季時能扯點布給一家人手工縫套衣服、能支付學習工作的早晚通勤費用，中午只能吃自己帶的乾糧，大致也就這樣了，基本夠生活而已。

　以這個標準，按照一個五口之家兩名有收入的在職職工計算，在個人收入七十以上、家庭月收入一百四十元以上這條線，去掉了五十元的生活基本開支，能夠結余的活動資金達到了九十元以上。

　這已不僅僅是溫飽， 應該算是過得可以了。更高收入階層，都可以算是過得很舒服了。

　和香港的普通市民相比，差肯定還是差點，但差距也不會太大。

　論到生活的穩定、保障程度，對未來前途的希望值，說實話，香港還不如這裡。在香港，收入高是高一點，可稍有點風吹草動，或是家裡、個人出點事、得個大病，立馬傾家蕩產，一夜返回赤貧也是尋常。

　這才幾年啊！

　想到關飛就這樣赤手空拳，在這裡打出一片天地，甚至建設得如此美麗富饒，再過幾年越香港也不在話下的能力，潘家良對他，更是充滿了無限的敬仰。

　女兒女婿能追隨與他馬後，這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啊！

　“……，根據地內領特別津貼的人，數量就不下萬人，佔到了根據地總人數的百分之二左右，這筆津貼，每月就有五百到三千……”

　猛然間，他聽到周小山如此說，不覺驚呼出聲:“什麽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