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學而問之是為學問

　　“嘗嘗吧，這可是巴蜀一代的極品好茶，聖上賞賜給老夫的，存貨已經不多了，尋常人來此老夫可不會拿出。”

　　輕輕啄了啄杯中茶水，孔穎達有些享受的閉目說道。

　　武人愛酒，文人愛茶。

　　孔穎達對於茶的感情，絲毫不遜於程咬金這些武夫對於酒的感情，一生所愛之物，茶當屬第一位。

　　秦楓作為道門弟子，自然對於茶文化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道家以茶修心，追求寧靜、淡泊，唐朝的茶雖還有些原始，但其中清香自然，卻是掩蓋不住由內散發而出。

　　“茶有十德:以茶散鬱氣，以茶驅睡氣，以茶養生氣，以茶除病氣，以茶利禮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嘗滋味，以茶養身體，以茶可行道，以茶可雅志。孔先生獨愛茶，怕是深得十德真味吧。”秦楓同樣輕啄一口茶，有些感慨的說道。

　　至於國子學後堂，作陪的杜荷，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緊張感，兩位先生之間對話，讓他有了一種進退維谷的感覺。

　　插不上話的杜荷，只能是安靜的品著茶，卻也因為緊張品不出茶水的味道，只能暫時解些口渴之意。

　　香薰繚繞，盞茶的功夫，秦楓和孔穎達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安靜的享受著茶水為他們帶來的身心洗滌。

　　“不介意的話，老夫就稱你為秦楓了。”撤下了茶碗，孔穎達微笑著說道。

　　“孔先生當得這般稱呼，不知您這次找小子來到底是為何事，似乎我們盛秋園與國子學並無什麽聯系。”秦楓直入主題的問出了。

　　“大事並無，小事倒是有一件想聽聽小友的意見。”孔穎達微笑著說道，絲毫不見平日在學堂中嚴肅的表情。

　　“孔先生是為何事?”秦楓有些疑惑道。

　　“聖上希望小友能夠入我國子學，成為國子學一名正式的學子，不知小友是何想法。”孔穎達眯著眼睛，閃著絲絲莫名的光彩。

　　李二想讓自己來國子學上課，秦楓有些好笑，之乎者也的學問，他到不是看不起，不過他還真不是學習這些的料，人貴在有自知之明，這國子學並不是適合他的地方。

　　“我想這還是免了吧，希望先生能夠替小子回絕聖上的好意。”

　　“果然如此，我國子學果然是入不了小友的法眼。”孔穎達似乎早就料到了秦楓的回答，並不顯得有多麽氣惱。

　　杜荷更是一副理當如此的表情，若是寫出了《金縷衣》，戰出了《男兒行》的秦楓，還需要進入國子學學習，那也太看不起他的老師了。

　　苦笑一下，秦楓無奈解釋道，“非是小子看輕了先生的國子學，只是於文之一道，小子並無太大的興趣，孔孟之學此等經典也莫要糟蹋在小子這樣的莽夫身上。”

　　“若是天下莽夫，都如你小子一般，能夠寫出那等經典之詩詞，老夫倒是希望這莽夫來的更多一些。”

　　孔穎達的話語，讓秦楓驚訝不已，這初次見面，心中原本賦予孔穎達那窮酸腐儒的形象徹底被顛覆了。

　　這位專心於儒家經典的男人，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頑固不化。

　　“先生說笑了，既然先生早已知道小子心中答案，又為何要請小子過來國子學一敘，明日掖庭宮相見，豈不更加方便。”秦楓不解看著孔穎達。

　　“明日之後，你可就坐穩了盛秋園都知之名，倒是再說老夫的請求，你小子怕是不會答應了。”孔穎達撫著長須玩味的看著秦楓。

　　“盛秋園每年都是十大教坊墊底之位，若是再度墊底，老師的都知之位，也將不保，孔先生為何如此自信老師會坐穩盛秋園都知之位，要知道萬事皆還未有定論。”杜荷終於是忍不住，有些不解的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孔穎達顯然很滿意杜荷的提問，秦楓那不符合年齡的鎮定，讓他有些無從下手，杜荷終究還是年輕了一些。

　　“非常人行非常事，那臭豆腐老夫也有嘗過，味道當得一絕。秦楓初入長安月余所做之事，可曾有過失敗?以他此時表現出來的性子，並不是衝動之人，若是無萬全把握，又豈會在大比的前一天來國子學赴老夫之約。”

　　秦楓真的如孔穎達所說一般嗎?杜荷細細想來，驚愕的發現，自己的老師，真是如孔穎達所說一般，每一件事都有著萬全把握。

　　無論是當初在詠絮園與柴令武相鬥之事，還是右武衛相鬥，又或者食為天頂著罵聲上桌的臭豆腐。

　　秦楓所做的每一件事，尋常人看似沒有半點成功的可能，但在事後再看，冷靜如他，其實心中早就有了十足的把握。

　　“孔先生找小子來，到底所為何事?”秦楓對於孔穎達的目光，也是頗有佩服，薑還是老的辣。

　　“對別人來說，此事有些困難，對於你秦楓來說，此事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孔穎達頓了頓，緩緩說出了自己請秦楓來的要求，“老夫希望秦楓你能夠來我國子學做老師，辭了那盛秋園都知的職務，胭脂水粉萬花叢中終究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聖上此舉有些過了。”

　　“孔先生，這是為何?”秦楓有些訝異的問道。

　　讓他當每日按時授課的老師，真是有些難為他了，還是盛秋園都知這閑職比較適合他的生活方式。

　　再者說過幾日便是要訓練左右武衛的兵卒，秦楓可無其他時間來這國子學。

　　“育人者必先育己，立己者方能立人。秦楓你的性子證明你已經充分認識了自己，而這些短的時日內，你又能讓程懷默和杜荷這兩個不同類型的小子，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向，證明你有著成為一名優秀師者的潛質。再者以你的才華當學生的確屈才了，不若來我國子學做一名老師，為我大唐培養出下一代基石，築千秋之基業。”話說到後面，孔穎達眼神中也染上了一絲狂熱。

　　秦楓苦笑一下，現在看來孔穎達的確不是窮酸腐儒，卻是一個有些偏執的狂儒。

　　“孔先生，你的要求怕是我不能答應了，過些日子我還要帶著左右武衛的精銳，和右衛比上一場，賽前的操練是必須的，所以恕小子無能為力了，天下才子萬千，還有很多比小子適合做國子學老師的良才隱於市間。”秦楓面色上變現出絲絲遺憾的說道。

　　正面回絕，怕是會拂了孔穎達的面子，他也只能用操練左右武衛作為借口了。

　　畢竟嚴格算來，孔穎達也算是好心，在盛秋園混著日子，秦楓不過也就是一個從七品的無實權人物。

　　但若是進入了國子學，不僅至少會晉升到六品官職，而且秦楓可是與那些王公貴胄子弟有著授業之恩，日後想不飛黃騰達都難。

　　為官一世，求的是一個善終，秦楓在這麽多層的關系下面，只要不盲目的選擇站隊，這一生都不會出現什麽大的磨難。

　　秦楓的拒絕，似乎也在孔穎達的預料之中，“這樣吧，秦小子，不若你先在我國子學掛個閑職，盛秋園的都知之位，老夫也不要求你辭去了，只是平日若是你有空了，可是要來這裡開一兩堂課，傳授一些學問經典，一月時間至少來此一次，老夫的要求不過分吧。”

　　孔穎達都此般讓步了，秦楓若是再不答應，那真是有些不識抬舉了。

　　“好吧， 孔先生的要求，小子就應下了，只是既然秦楓答應了兼任國子學老師的位置，那麽有些話，我也就不和您老藏著掖著了，孔先生小子認為國子學現在的制度必須要改革。”

　　秦楓的話語，讓一邊欣喜的孔穎達，差點以為自己人老了，耳朵也出現了些許問題。

　　“改革?為何而改革?”

　　孔穎達不解，杜荷也同樣帶著疑惑，他就是從國子學走出去的學生，也從未認為國子學的教導方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國子學所授《周易》、《尚書》、《毛詩》、《左氏春秋》、《禮記》此等五經，《論語》、《孝經》、《爾雅》也有提及，學生們看似學到了先賢的知識，卻未曾真正領悟到學習的真諦。”秦楓正色道。

　　“何為學習的真諦?”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孔聖人這話正是到處了學習的真諦，我們所學學習的知識，並非全是先賢經典之言，而是身邊所有之人學起，非聖賢之言才是學問，勞作是學問，吃飯是學問，經商是學問，甚至玩樂也是一門學問。學而問之是為學問，非教而學之能成學問，若是每日隻知引用經典，學生不過隻記住了些許有道理的句子，胸中無抱負，何以成材。”

　　秦楓之音鏗鏘有力，他知道孔穎達並不是過分迂腐之人，若是能夠將他說動了，說不得能夠讓唐朝的教育制度，得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