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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鷹犬》第507章再見戚虎
嚴鴻又問道:“那王本固一門心思要殺汪直,這廝所為何情?他這是自己抽了什麽風,還是受了何人指使賄賂,因此乾這莫名其妙之事?”

 在嚴鴻想來,開海通商這事,那是百利無一害嘛,應該是明白人都支持,不支持的都是傻逼,或者是帝國的公敵,應該頭懸西直門的。俞大猷這麽一員名將呢,自然該是開海派,因此問的很自然。

 不料俞大猷聞聽此言,蠶眉一蹙道:“欽差何出此言?我看那王直指為人剛正,倒是個難得的好官。往昔來的巡按,無不是怕了胡大帥的官威,隻敢唯唯諾諾,俯首聽命,行事全無主見,這王直指倒是有個硬骨頭。那汪五峰為寇多年,作惡多端,手下血債也不知幾千萬條,如今他燒殺夠了,想招安就招安,換身官服繼續賺銀子?天下哪有這種便宜事!也不知胡大帥和那些幕僚是怎麽想的,對這作惡多端的倭寇,一味的招安懷柔,頂個屁用啊!你不拿出些威風叫他們看看,他們前腳招安,後腳又要造反!要是老夫說了算,就把那汪直明正典刑,再整頓軍馬,與倭寇較量個高低。打得落花流水之後,再招降殘余,那才保證他們死心塌地,不敢二心。”

 先不說他在欽差面前大吼大叫,實在是有失儀之嫌,單說他公開指責自家長官的過失,就已經讓嚴鴻無語了。而且嚴鴻看俞大猷這態度,居然是反對開海的,這簡直讓他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覺得不對勁啊。這劇本不該這樣寫啊。為啥這名將不被我主角光環感召呢?

 好在他畢竟是做過保險銷售的,應變能力和化解尷尬場面都是一流。略一思索,變迂回問道:“俞總戎,本官實際未曾帶過兵,於軍務並不熟悉,正好在您台前請教一二。這倭寇自海上來,想是水戰當先,不知水戰有何秘訣?”

 俞大猷聞聽說道:“這水戰。也沒什麽稀奇。不過是船大贏船小,船多贏船少,炮多贏炮少,炮大贏炮小而已。當然,船炮一定,那麽當將軍的智勇雙全,也能佔些起手。就像欽差你這艘船,雖然模樣古怪,但一來大,二來快。三來麽,我看居然是兩側有炮。這樣的船打起水戰來,定有些門道。而且船上還有兩門大炮,打起來更佔便宜。只是不知道這船能不能禁的住這火力,這指揮的將領夠不夠膽量。不要一炮開完,船身散掉,或者敵船接近,嚇得掉頭就跑。”

 鄧子龍在旁聽著,不由以手加額,心道:俞老前輩,沒有您這麽不開竅的人了。欽差問你水戰,你便該什麽奇正相合,陰陽五行的拽上一通,把對方說的雲裡霧裡,才能佩服你手段高明。你這麽幾句話就打發了,而且說的直白無比,誰還會知道你是用兵上手?尼瑪要是給我一百艘船三百門炮打敵人五十艘船一百門炮,換個白癡也能贏啊。說不定欽差還以為你存心敷衍,目中無人呢。

 而且這佛郎機船是欽差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寶貝的不得了。你開口就欽差說它會散掉,掉頭逃跑什麽的,哪能這麽說話。別的不說,海上也要討個口彩啊。他開始有些後悔和俞大猷關系走的太近,生怕被這人牽連,自己再被扔到監獄去。

 嚴鴻倒是沒挑這個問題,而是笑道:“既然如此,老總戎,現如今我大明與倭寇相比,誰的船大?誰的船多?誰的炮多呢?”

 俞大猷聽到這,也歎了口氣:“是啊,說起來,如今我大明的水師廢弛,遠不似當初。堂堂經製官健,臨陣時竟然要調魚船充數,還不如倭寇的船多炮多,說起來就讓人堵心。因此末將早就有話,眼下海上敵強我弱,所以對倭寇就要誘敵上岸,然後出奇兵燒掉敵人舟船,使其不能回歸,再於陸戰中殲滅來犯之敵。”

 嚴鴻道:“老總戎成竹在胸,嚴某就放心了。老總戎對敵我了如指掌,知道倭寇的船多船大,卻不比那一般誇誇其談的文人,在下甚是佩服。只是方才說到招安倭寇,其實正是為了這點,既然敵人船多炮多,咱們何必不把他們招安過來,使其為我所用?靠著這支船隊,我們可以重建三寶公的偉業,宣威海上,開動海貿,到時候朝廷有了錢,自然就能造大船,買大炮。”

 俞大猷聞聽,又一搖頭道:“嚴欽差,您老想的是好,依我看卻還是紙上談兵。單說那些做生意的,有幾個人是真交稅的?就算開海通商,銀子也沒多少能到國庫裡。在我看來,這海開不開沒用。單說,現如今水上的船也不見少,片板不許入海,艨瞳巨艦反蔽江而來;寸貨不許人番,子女玉帛恆滿載而去。可這麽搞下去,我也沒看朝廷從中得利幾何。所以,開海之事,無非是朝堂上的諸公想當然而已,於朝廷能有什麽好處?至於說招安倭寇,若是一招就安,那他也不會輕易為寇了。正因為朝廷剿滅不力,才使諸多奸惡之輩,心存僥幸,下海為寇,燒殺搶掠。如今輕易招安,那是殺人放火有前程,反顯得朝廷無能。不但不能根絕倭患,我看倒要大漲倭寇的氣焰。”

 俞大猷仿佛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欽差是朝中開海派的先鋒任務,招安的中流砥柱,自顧自侃侃而談,把個開海政策和招安戰略貶的一無是處。嚴鴻雖則涵養好,也不禁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那鄧子龍則乾脆躲到了一邊,在想著怎麽和俞大猷劃清界限。

 大家話不投機,說到這裡,已經兩下無趣。俞大猷自回本身坐船,依舊引導蓋倫船和封舟行駛。嚴鴻雖氣的不輕,心中倒也不禁佩服俞大猷,能在老子面前這般直言的,你老人家算條漢子。

 又行駛一陣,船已進了杭州灣,將將靠岸。不多時,只聽岸邊號炮齊鳴。蓋倫船和封舟上的水手拋出纜繩,嚴鴻在眾人陪同下來到甲板。卻見碼頭處已經有許多官員列隊迎接。

 嚴鴻下了踏板,前進兩部,只見對面衣冠如林,當頭一個官員,身材略高,頭戴烏紗,身穿孔雀補緋袍,當先迎上,遠遠的施禮道:“不知嚴欽差到來,下官迎接來遲,還望欽差恕罪。”看此人,約莫四十開外的年紀,生的面皮白皙,五官端正,三綹胡須飄散胸前,一雙眸子炯炯有神,當真是個好面相。

 他身旁官員如眾星捧月一般圍在他四周,更在那人身後看到徐文長、胡柏奇兩個熟人,嚴鴻便知這人多半就是浙、直總督胡宗憲。此人論靠山雖不能比嚴鴻,卻實在是個幹才。因此嚴鴻也不敢怠慢,急忙快步上前,施禮道:“小侄嚴鴻來的鹵莽,未及向胡伯父問安,還望伯父不要見怪。”

 胡宗憲原本多少有點怵嚴鴻。如今東南局勢緊張,若是再來個不知所謂的欽差搞三搞四,那恐怕真要不可收拾。雖然從自己兒子口中得知,嚴鴻似乎還不是個徹底的紈絝,多少還是能做些事的,但是也沒什麽把握。尤其自己的靠山趙文華之死,據某個版本的傳言,也是和嚴鴻見了一面後,被嚴鴻逼迫自殺的。如今自己的位置搖搖欲墜,偏趕上招安的事又出了波折,令這位總督直覺焦頭爛額。若是嚴閣老這位長孫來個落井下石,那就真是哭天叫地也無門了。

 如今見嚴鴻居然以子侄輩自居,又是一副禮讓的態度,胡宗憲心裡多少安定了些。看來嚴鴻還真不是一味囂張跋扈之人。只要他肯聽得進話,大家能有的談,事情便好辦的多。畢竟,如今嚴嵩是開海、招安派的總後台,嚴鴻則是中堅大將,這和胡宗憲的思路是一致的。至於說搶功勞的事麽,那也要先把事情做成的第二步了。

 接著胡宗憲引薦了杭州織造提督太監史得恩。如今大明各地鎮守太監紛紛撤裁,但是南京鎮守,以及蘇州、杭州、南京三處織造提督太監都還在。他們在地方上身份特殊,便是堂堂總督也要給他們面子。嚴鴻素來結交中官,自不會拿大,忙施禮道:“小子嚴鴻見過史老先生。”

 這史得恩生的白白胖胖,皮膚油光水滑,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主。身上穿著蟒衣、玉帶,證明此人多半是個能做事的,否則不會賜這些衣飾。他見嚴鴻施禮,忙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嚴璽卿客氣了。嚴老翁乃是我大明朝第一等的忠臣,他的子孫,個個都是朝廷的能臣,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璽卿前者山東破白蓮、敗庫騰,萬歲賜字純臣,咱家可是敬佩的很。這一番您到了杭州,咱們可要多親多近啊。”

 胡宗憲又為嚴鴻引薦道:“這一位便是我國朝東南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浙江都司僉事,浙江副總兵,戚繼光,戚元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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