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徐文長,花、耿二女憤憤不平道:“這酸丁好生可惡,那對指頭在老爺面前戳來戳去,當真是沒大沒小,連個尊卑長幼都不懂。 ”
嚴鴻道:“你們知道什麽,這是大名鼎鼎的青藤先生,人有本事,自然脾氣也就大些,以後可不許對他失了恭敬。否則別的不說,他編些段子罵人,你們可抵擋不住,被他罵了,還隻當他說好話呢。”
二女哪知道青藤先生是什麽生物,只是老爺說啥就是啥,不住點頭而已。又聽嚴鴻說起,過幾天便要與汪滶相見,急忙道:“老爺要去與那倭寇相見?這可使不得,那些倭寇甚是凶惡,咱又殺了他那許多弟兄,見面之後,要是火並起來,可不是好耍的。便是要去,也可派個能言善辯的巧嘴之士,往來說合,到時候支付筆傭金就是,可不能親自去啊。”
二女壓根沒有官場經驗,完全是從江湖仇殺的角度考慮這個平倭問題,把嚴鴻鬧的哭笑不得,隻得細心給她們介紹,這不是什麽江湖上老大談判,而是說正事。再說有姐姐姐夫在,自己縱然談不成,也出不了意外。二女聽的也不清楚,只是說道:“若是老爺一門心思要去,我們姐妹也攔不住,不過您一定要帶上我們,到時候萬一撕殺起來,也好有個助力。”
當下,嚴鴻又寫了公文、書信,遣人送回北京不提。數日之後,徐海回信,道已經見過毛海峰。諸事談妥。雙方於三日之後。在杭州灣外東霍山上相見。那東霍山乃是慈溪以北,舟山西北的一個小島,島嶼長寬不過一二裡,距離大陸和舟山各有約數十裡,倒是個相見的好地方。約定雙方不可多帶人馬,隨行兵力不得超過三百。
畢竟,之前在海上曾見過一次,這次再見。嚴鴻倒是沒那麽大戒備心。再說寧波、台州兩戰,倭寇元氣大傷,還怕他個鬼?只是這封舟乃朝廷顏面,卻不必再去。杭州方面派出兩艘海滄船護衛,嚴鴻自己則乘坐那條蓋倫船,出海前往東霍。除了花、耿二女隨行以外,雲初起、葉正飛、嚴峰、嚴複幾個老牌護衛,以及邵安、陶智帶領的北京錦衣衛,在左右護衛。胡宗憲選拔了二百名精銳浙兵隨行保衛,另有俞大猷、戚繼光兩員大將。曾石方等溫州武林人士數十人,隨行保衛。以防不測。
曾石方書信送出後,有他的兒子曾繼祖,帶著門中精銳好手以及十幾個南少林學藝的師兄弟趕到助陣。這曾繼祖年輕力壯,生的虎頭虎腦,身體結實,一副憨厚模樣,為人質樸,與他爹倒是頗為不同。據身邊的護衛說,這曾繼祖腦子雖然不好使,一身武功倒真不錯,尤其一身少林外家功,雖然不如嚴鴻當初遭遇的金剛佛,但是真要運足一口氣,拿木頭棍子幾下也砸不倒他。
嚴鴻見他忠厚,也甚是喜愛,特意提拔他做了自己的貼身護衛,等到回了京師,就保舉他一個總旗的前程,日後立下功勞再行升賞。要知錦衣衛的官銜可不像地方衛所,那值錢的很。一般武林人靠僉充、保舉入衛,從軍余乾起,轉成校尉都要十幾個年頭,如今曾繼祖從總旗乾起,這便是一步登天。曾石方大為感動。再看自己送的禮欽差也一律拒絕,心中更是認定欽差是自家恩主,此後決不能有二心。
艦隊起航,來到霍山島附近時,早有小船來迎。見徐海夫妻立於船上,由他們引著這船隊靠岸停泊,眾人下船。走不了百余步,對面一支人馬迎上前來。嚴鴻這人馬不到三百,對面迎來的人馬卻不下八百之數,只是這些人馬分別分成幾個集群,彼此之間又刻意保持一定距離,彼此之間戒心甚重。
俞大猷見了,火氣上衝,兩道臥蠶眉一豎,高聲道:“徐海,不是說隻帶三百人麽,如何這幫倭寇來了這麽多人?莫非敢對欽差無禮?”
徐海臉色有些尷尬,待要解釋,嚴鴻卻抬手止住,也高聲笑道:“無妨的,無妨的。俞老將軍,咱們一戰滅了陳東、葉麻、辛五郎,這舟山的好漢們有些緊張也是尋常。讓讓他們好了。”
他兩人這話聲音甚響,說出來,對面的人都不禁竊竊私語。嚴鴻手下的人則是精神大振。原本這二百浙兵擺開鴛鴦陣來,便是一千倭寇,也未必能輕易突破,更何況還有徐海作保,嚴鴻確實是不怕的。
這時兩邊已經走近,嚴鴻細細打量對面幾個為首的。其中汪滶(毛海峰)是認得的,另有個年紀甚輕的女子,看年紀不過十五、六歲,梳著牡丹頭,上面插滿珠翠,穿一件黑面繡金倭緞箭袖,腰橫七寶帶,下穿鯊魚皮靴,生的蛇腰蓮面,粉面桃腮,年紀雖不大,眼波流轉之間,已顯出幾分勾人魂魄的媚態。在她身後,有幾名戎裝少女,充做保鏢。再後面則是一大批壯碩漢子。幾路人馬裡,除了毛海峰,倒數這個少女的人馬最多。
另外還有近十撥人馬,首領年齡大多偏老,其中幾個在徐海船上是見過的,那個真倭伊藤也在其中。
徐海先介紹了欽差嚴鴻、少船主汪滶。王翠翹一指那女子道:“這位,乃是老船主的愛女,閨名伊人,也是我們海上有名的小公主,大美人。”
那汪伊人噗嗤一笑,露出兩個酒窩:“王姐姐,您快別打趣我了,我這個妾生女,算的什麽公主?沒見阿爹回鄉,都不肯帶我同行?如今這海上,是我滶哥說了算,哪有我說話的地方,公主二字可擔待不起。至於美人麽,有您在,還有誰敢稱美人?這位便是您的兄弟,嚴欽差麽?聽說是大明一等一的少年英雄,今日見了,定要多親近親近才是。”
她聲音軟糯,甚是動人,尤其再配上那副模樣,讓嚴鴻心裡不住的暗叫:妖精,果然是妖精。只是汪滶聽她這般說,臉孔卻漲的通紅道:“阿妹不要戲言,這份家當是義父他老人家的,誰也奪不去。我只是代為執掌,可不敢有什麽別的想法,要有口不應心處,便叫我三刀六洞,行船遇著頂頭風,媽祖不救。”
海上人家,這等誓言最是要緊,一旦發誓,通常不會再行違反,否則等於是害了自己外加同船之人,便是同行也不肯容。尤其彼時人多迷信,對於鬼神之說,多持寧信其有,莫信其無的態度,他這話也算是鄭重到了極點。
汪伊人笑道:“滶哥真是,妹子與你開個玩笑,怎麽還認真了?當真是個笨瓜。你看欽差哥哥,當初與王姐姐千裡同行,同舟共渡,若是與你一樣無趣,王姐姐還不活活悶死?”
此時又見一條大漢搶出,抱拳說道:“在下李玉龍,人送綽號鬧海蛟,老船主是我的舅舅,伊人是我的渾家。欽差,今天大家來,便是找你要個說法,我舅舅到底幾時才能脫離險地,你可得給我們一個準信,別以為我們這些漢子沒心眼,就存心糊弄咱。”
嚴鴻見這廝年約三十上下,身材魁梧,黑紅面皮,面上一層水鏽。上身精赤,露出一身虯結肌肉,在胸前及臂上繡著著烏龍鬧海,下身穿著短褲、木屐,一口倭刀掛在腰間。這廝面目凶惡,面門斜著一道刀疤,自右眉骨斜通到嘴角,說話時疤痕牽動,如同一條蜈蚣,甚是嚇人。再對比汪伊人那嫵媚模樣,簡直就是明朝版的美女與野獸。
汪伊人秀眉微蹙,向旁跨了一步,有意和這李玉龍拉開距離,道:“龍哥,咱倆可還沒拜堂呢,算的什麽夫妻?你不要信口亂講,欽差哥哥今天來,就是要說怎麽救我爹,你要是言語無禮得罪了欽差,我爹救不回來,你可擔的起這天大的乾系?”
李玉龍本是汪直的外甥,年少時就隨著汪直亡命海上,他身高力大,又學了些拳腳功夫,打起仗來勇而敢鬥,悍不畏死,是汪直手上有數的猛將。 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卻是數年前汪直在雙嶼島火拚海盜陳思盼時,陳思盼負隅頑抗,其手下心腹死士,在地道中突襲汪直,李玉龍為了保護汪直,挺身擋住,臉上中刀。他當時滿臉是血,卻絲毫無有懼怕之色,反倒手起一刀,將對手砍死。這一來震懾了其他敵人,汪直部下趁機掩殺,將陳思盼手下盡數殲滅,取了陳思盼人頭送到官府。那一場火並,汪直大獲全勝,首功便得推這李玉龍。
李玉龍憑借這份資歷,在汪直的集團裡,一直是坐前十把交椅的大佬,只是他四肢發達,大腦貧乏,難以獨當一面。汪直為了安撫他的心,也為了不讓這愣頭青被別人拉走,特意把汪伊人許配給他為妻,只是沒有正式成婚而已。李玉龍自知自己的模樣難看,汪伊人不大喜歡,而且這汪伊人生長在海盜窩,沒什麽規矩,與男人結交也不避諱,又專好結識英俊男子,因此李玉龍時刻擔心自己多了頂翡翠帽子,醋勁大的驚人,誰與汪伊人稍微玩笑幾句,他便要動刀動槍,最少也是一通老拳。
(明天上午要去參加一個民工子弟學校的校慶,將會見到許多可敬的老師。民工子弟在大城市,是較為孤獨和弱勢的一群。幫助他們融入城市,是無量功德。只是,校慶9點30開始,我得從昌平跑到大興,一百多裡呢。現在必須去睡了,各位讀友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