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硯心裡雖然萬般不願,但又惹不起師姐,隻好含恨離去。她心中更對那句姐妹一體耿耿於懷,暗罵:什麽姐妹一體,難不成連我的男人都要被
你一體麽?只是想到師姐生平最恨與人做妾,倒不至於和嚴鴻有什麽瓜葛,這一點倒還放心。思來想去,隻好先忍氣吞聲,等嚴鴻從壕境回來,自
己再想法撩撥就是。
夏紫蘇自不知道師妹玩的把戲。她趕走了師妹,並不絲毫輕松,反倒是越想越氣,隻認定是嚴鴻這個花花公子,打上了自己師妹的主意。在她心裡
,師門管教嚴肅,師妹自是個純潔善良,心無城府的傻姑娘。她忽然變成這樣,當然是被嚴鴻這無恥紈絝騙了。好在陷入不深,未鑄成大錯。自己
及時醍醐灌頂,還能喚醒這失足少女。但罪魁禍首,豈能輕輕放過?
因此,夏紫蘇打聽到嚴鴻到了福州,按捺不住怒火,直接便找上門來興師問罪。嚴鴻聽明白過往,也不由微微動怒,冒著被夏紫蘇毆打的威脅,正
色道:“夏女俠,我與你師妹的事,與你有何相乾?你們只是同門,她又不是你晚輩,你管的未免太寬了吧。”
“豈有此理!”夏紫蘇見對方還敢頂嘴,更是火大:“小相公,我敬你除去趙賊,否則就不是這般客氣了。我師妹身世坎坷,如今世上,只有師門
才是親人,我們不管。誰來管?我身為門中俗家大弟子。所有俗家師妹我都能管得。我是決不許她與你做妾的。你若真對我師妹有意,就休了你所
有妻妾,再發一個不易妻不納妾的毒誓,再備下三媒六證,來四川提親。若師父考驗你人品誠意之後點頭,那我師妹倒是能與你為妻。至於為妾做
小,純粹癡心妄想!”
見對方那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嚴鴻忽然覺得一陣好笑。自己犯的上和她一般見識麽?說到底張青硯也是一個人。不是個物件。就那小妮子的拜金主
義模樣,靠著嚴府的潑天富貴,這師姐還攔的住她和自己好?你既然要和我鬥這個氣,我還真與你鬥上了。沒關系,眼下先敷衍你幾句,免得粉拳
打臉。反正山水有相逢,等到再見的時候,略用些手段,還怕她能跑出自己手心不成?生米做成了熟飯,搞大了肚子。還怕夏紫蘇能反天?到時候
就該是你們求我來負責任,把你師妹娶進門了。
想到此。嚴鴻打了個哈哈道:“夏女俠息怒,請坐。這事咱們好商量。實不相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不能免俗,對張女俠確是愛慕有加。
然而君子發乎情止乎禮,在下對張女俠始終是以禮相待,未有絲毫逾越之處,還望夏女俠明查。”
夏紫蘇見對方肯認錯服軟,怒氣也減了幾分,落座道:“若不是看你對我師妹未敢放肆,今天就不是這般客氣了。說來,這一番公子奉旨南下,據
說要去壕境?”
嚴鴻點頭道:“正是。壕境的佛郎機人越界築屋。此事可大可小,天家令我前去,看個端倪。若是夷人敢大膽妄為,犯我疆土,則迎頭痛剿。若是
其恭順,則好生撫慰,更借機商議開海,以使中外互通有無,讓沿海商民有口飯吃。這一去不但關乎朝廷體面,民生安康,而且旅途迢迢,甚是艱
險,因此我前番欲煩勞張女俠保我周全。”嚴鴻心知這位夏紫蘇也是最容易被大道理忽悠的,便把自個說得紅偉光正。
夏紫蘇道:“正為嚴公子肩負國家重任,我才前來代替師妹護送。如今江湖有傳言,說趙全麾下白蓮教徒,已經派遣高手,離了板升,多半欲對嚴
欽差不利。”
嚴鴻聽說夏紫蘇要來代替張青硯護送,心中一陣狂跳。夏紫蘇形貌美麗,實在張青硯之上,只是嚴鴻見她這冰霜般的表情,又知兩人祖上仇深,不
敢多存妄想。如今這麗人竟主動要求隨行,便是不得親其芳澤,能與她千裡偕行,那也是沒事啊。
他心花怒發,卻不動聲色,問道:“卻不知道那趙全手下的高手,比濟南柳成蔭、齊遠山之輩如何?”
夏紫蘇神色凝重道:“就我所知,趙全一脈,本是白蓮教旁枝崛起,其中並沒有太多出色的好手。惟有一個號稱‘金剛佛’的絕禪和尚,卻是個特
例。此人出身貧苦,在寺廟裡當個小和尚,只為了糊口。只是他天生神力,後又練了一身霸道異常的外家功夫,據說渾身上下刀槍不入,所以得了
個金剛佛的綽號。此人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凶狠冷酷。因為那寺廟裡和尚先前對他不好,因此功成之後,就把同寺中人殺了個乾淨。更自己取了法
號絕禪,意思是掃滅天下之僧人。此舉不但引得官府追緝,也大壞了江湖道義,少林寺曾派了不少高僧緝拿他,不但人沒捉到,反吃他傷了幾個。
然而終究是邪不勝正,後來這絕禪在江湖上難以立足,就索性投了趙全。他武功自成一家,與齊、柳等人未知高下。但其為人心思狠毒,詭計多端
,恐怕在二老妖之上。其出道以來,所刺之人,幾無一幸免,實在是難以招惹的狠辣人物。”
嚴鴻笑道:“我這次出來,除了四百戶以外,另有五十名隨員,五十杆準頭槍,這金剛佛的外功再強,我想總強不過槍子兒。本來若是夏張二女俠
能同行,那金剛佛就算再厲害十倍又能奈我何?如今雖則只剩夏女俠一人,我想也不怕區區個別凶徒吧。自古邪不勝正,金剛佛還能強過夏女俠去
”
夏紫蘇從下山以來就是被江湖人恭維慣了,倒也不覺得肉麻。她原本自恃甚高,雖然少了張青硯的配合,施展不出那舉世絕倫的雙劍合璧,然而自
度當世能勝自己的也不過寥寥數人,那金剛佛雖不知其武藝高到何種程度,想必也不是自己對手,當即傲然道:“嚴公子不必過於誇獎。金剛佛成
名多年,我與他單打獨鬥,勝算大約也隻七成而已。不過這一遭你的人多,槍多,不但有五十名錦衣衛,還有福建水師護駕,只要提防暗算,金剛
佛就奈何不得你。方才我來之前,還特意往福建水師給你安排的封舟那裡去看了看。”
嚴鴻問道:“女俠看來,封舟武備如何?”
夏紫蘇臉一紅道:“帶隊的那位鄧將軍甚有章法,安排警備井井有條,封舟上下皆有巡邏士卒,更無一處紕漏,我卻沒法無聲無息潛入。隻好等上
船後,再仔細檢查這封舟安全了。”她生平好強,承認自己上不了封舟,這種認栽的事,生平也沒有過幾次。她今天如此發怒,與在封舟那吃癟,
也不無關系。
夏紫蘇這副模樣,讓嚴鴻越看心裡越癢,這女神帶怒含窘的模樣,格外惹人心動。這次能夠長時間相伴,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分啊。他輕咳一聲道
:“夏女俠客氣。鄧子龍看來用兵有方,此一番王軍門倒是沒舉薦錯人。自古來只有千日做賊,無有千日防賊,此去壕境,在下安危就交到女俠手
上了。另外在浙江時,聽女俠言講,好象還懂佛郎機語。此次與佛郎機人商談,還離不了女俠從中翻譯,免得咱上了佛夷的當。”
夏紫蘇把頭一揚,頗為自傲的回答道:“這倒是小事,大小佛郎機話我都會,那幫夷人別想騙我。”
當夜,嚴鴻安排夏紫蘇到客房住下,次日便告辭登舟,揚帆。乘坐從北京而來的三艘船,已然返回,而換乘了福建水師的尖底海船。嚴鴻的座
艦便是大明朝僅有一艘的現役封舟,除了封舟以外,另備下兩艘海滄船,作為護衛艦,同往壕境。
這封舟屬於大明朝揚國威於四方所用,只是如今除了琉球國王冊封以外,其他事是用不上封舟出馬,所以派遣去見佛郎機人,以顯示天朝威風。那
封舟既然作為面子工程,自然威風凜凜,按級別屬於大明二等福船級。其長十五丈,闊二丈六尺,深一丈三尺,分二十三艙,前後豎五掩大桅,長
七丈二尺,圍六尺五寸,吃水深達四米。船上配備佛郎機十門、鳥銃六十枝、碗口銃四門、袖銃三十、藤牌刀槍等若乾。
而海滄船屬於大明朝四等福船,船型較小,吃水約七八尺,裝備有千斤佛郎機四門,碗口銃三門,噴筒五十門,煙罐八十個,舊式火炮十門。每船
連水手帶水軍五十三名。這種船雖然體型小,但是勝在機動靈活,作為封舟這種巨艦的護衛艦艇使用,倒是恰當不過。
如今大明水師廢弛,雖然在西草灣、雙嶼等戰役也曾投入數百艘戰船,然而多數都沒這麽大,還有拿魚船充數的現象。整合這三艘軍艦已是拚盡余
力,勉強而為。若是換了其他根腳不硬的欽差,根本就不會有這麽大的排場。
夏紫蘇見這三艘船上,被塞滿了各式貨物,不由微蹙娥眉道:“這樣搞法,若是打起來,如何能成?”
鄧子龍笑道:“不妨事,不妨事,這倒是省了裝壓艙物了。”他這三條戰船帶貨也不是白忙,勳貴們另有一份護送費用送上。這幫熬大營的人,各
個日子過的辛苦,有這麽筆進項,大家全都歡喜。若是此時有誰出來擋大家的財路,這幫丘八爺不跟誰動刀子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