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春霆道:“是!”面露喜色,心想自個不用出去打,由欽差頂第一陣,那自然是好的。可是又擔心欽差若有閃失,自己難逃王法。想到此,面上白一陣紅一陣,煞是緊張。
雲初起卻是知本地衛所兵實在不中用,帶出去也是累贅,不如讓他們留守衙門,做個後路。他又令道:“邵安百戶,請你率燕京錦衣衛八名,本地錦衣衛二十名,鳥銃二十杆,助守衙門,行監軍之職!”這是因為衛所兵太垃圾,不留點核心部隊彈壓,怕是先行崩潰就麻煩了。本地錦衣衛雖然不如杭州與燕京的錦衣衛,好歹比衛所兵還是強點。有這二十八名錦衣衛,加上韓春霆自己的親兵,料來保持基本防禦還是沒問題了。
雲初起又派出五名杭州錦衣衛,令其往城中各處,繼續打探軍情。其余隊伍,則跟隨嚴欽差出衙門破敵。嚴鴻內襯寶甲,外罩一件山文甲,帶兵殺出衙門。當先是本地的錦衣衛,環衛是燕京和杭州的錦衣衛,後隊是浙兵。錦衣衛中的主要都是火槍手,更有十余名軍余推著轉載彈藥的小車,由葉正飛率領,走在錦衣衛中間。
衝出衙門不遠,隻聞不遠處海螺吹奏聲大做,喊殺聲起。聽那海螺之聲。本地錦衣衛百戶樂智臉色一變道:“是倭寇,是倭寇!這是他們的號。”嚴鴻高喝道:“怕什麽?倭寇又不是三頭六臂,怕者何來?再有胡言亂語,亂我軍心者,斬!兒郎們,列陣!”
吳惟忠挺身出道:“欽差大老爺,此陣請交予我浙兵。若是我軍不敵,再請錦衣出陣。”嚴鴻道:“好!有浙兵如此英雄,本欽差何懼之有!”
九隊鴛鴦陣迅速布成。這裡是在城內,衙門外兩側都有矮牆,地形限制,九陣人不能充分展開,因此只有四個陣擺好作為前鋒,另外五個陣則在後方作為備隊使用,準備替換。為了火器發射,便是前鋒四個陣,也都分成兩組,先列於兩翼,並不急於堵塞道路。這些浙兵練的熟了,往來穿梭,把嚴鴻等人看的是眼花繚亂,心裡佩服。當然這也是因為人數較少,演練靈活,彼時指揮系統簡單,主要靠號旗配合樂器做出簡單的指揮安排。這裡一共才九個陣,一百余人,轉換自然方便。如果上萬人馬,命令傳遞都是問題,再想要這麽靈活變陣就困難了。
更有吳惟忠拿了那土喇叭,在手裡吆喝指揮,比平曰方便不少,只是嚴鴻在一旁看他那模樣,總是想起後世所見的綜合執法人員,明知情勢緊急,但還是忍不住想笑。看他面帶微笑的模樣,樂錦等人心裡更是安定了不少,尋思著這欽差不逃不懼,八成是還有什麽底牌未出,臉上氣色好看了不少。
不多時,只聽得人聲鼎沸,大隊敵人,迎面撲來。
原來耿少泉得了李文藻派來的五十個真倭和一百多名死士,更有曾石方等二百余江湖人士為援,膽氣大壯。他在軍營裡集合隊伍,宣稱這次欽差嚴鴻因為索賄不成,懷恨在心,先是打了他四十軍棍,又殺了自己的親兵隊長,還要借刀殺人,讓這支團勇人馬去新河所會戰數萬真倭。
耿少泉將真倭數量誇張了幾十倍,頓時就嚇住了這台州營兵。自己這邊不過千把人馬,別說對上幾萬真倭,就算是幾千,也是死無葬身之地啊!何況新河所那失陷的又不是自己的婆娘,為什麽讓自己去拚命?
耿少泉這些曰子在部隊裡撒錢,也確實積累了較高的人望,兵士們也多信服他。因此三言五語,就挑起了大家的怒火。一聲令下,居然裹脅出去六百余人,舞刀弄槍,要去殺欽差。其余者都是老實本分的,不敢出去嘩變,隻待在軍營裡等消息。
等到出了營頭,那些亂兵發現隊伍裡又多了百十名不曾見過的人,個個面目凶狠,衣甲鮮明,光甲胄就有二十多副,還抬著三門佛郎機,不知是什麽路數。在隊伍最前方那三十余人,那模樣穿戴,還有那誰也聽不懂的鳥語,那分明是……真倭!
這群人素知耿少泉為人強梁,為非作歹,這都不奇怪,但還真不知道他勾結真倭。今天看這情形,分明是其和倭寇混在一起,這次嘩變,難道自己成了倭寇?這幫人有的因此想打退堂鼓,卻不敢說出來。更有的想著趁這機會撈上一把,便能發個大財,有些躍躍欲試。這麽著各懷鬼胎,相互裹挾著往前衝去。
曾石方等人在後面小聲嘀咕,商議對策。他們平曰裡,觸犯國法的事都沒少做,可是偷雞摸狗欺男霸女是一回事,勾結真倭那是另一回事。溫州人到台州當倭寇,自己吃多了撐的?再說若是此事被水月庵知道,那真要吃不了兜著走,就等著被製裁吧。
龍入海當年是邊軍出身,後來當了逃兵入了江湖,於軍械上也有見識。他小聲道:“這支人馬有二十來杆快槍,倒是不可小瞧,尤其多是宗族,比起咱這幫烏合之眾要能打的多,還有那一百多不是本地口音的人,看著就不好惹,咱得長個心眼。單是那幾十個真倭,咱就打不過,可不能硬拚。不過那佛郎機太小了點,也就是大號的鳥銃,論威力可比不得台州城頭的火炮。”
穆得意問道:“老爺子,那耿少泉怎麽不去拆炮?”
“拆炮?你當那城頭的大炮是那麽好拆的?就咱這些人,沒半天功夫根本拆不下來,再說怎麽打仗,總不能大夥抬著吧。到了地方安炮座,栓鐵銷,都不容易。也就是老爺子我年輕時學過,這幫土鱉,有幾個會用炮的?咱長個心眼看看情形,實在反不了水,也得跑,這倭寇可不能當。”
穆得意一門心思都在夏紫蘇身上,嘴裡嘀咕著:“真倭,好幾十,三十顆級就能仙子喝茶,這要是多幾顆,是不是能和仙子拉拉手啊。”
這群人小聲議論,各懷異志。穆得意一門心思都在那三十個真倭的腦袋上,曾石方則盤算著如何能讓自己利益最大化。如果此時反水,打不打的過另說,這時間也太早,欽差能記住自己多少功勞?要知江湖大俠見義勇為也要講個時機的,若是菜花賊剛一上房就被你打翻了,誰知道他是菜花賊還是普通盜竊犯還是巡邏的?所以要等到把小姐脫的差不多光了再動手,這才能人財兩得,又有老婆又有名聲。這些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告訴曾石方,現在不到反水的時候,再看看再說。不過各派的帶來的壯丁門人,已經紛紛收攏到隊伍裡,形成一隻相對精銳的後軍。
耿少泉也顧不上對付散布在四個城門的衛所兵,也沒忙著分兵去寇掠富戶,或是焚燒民宅,大肆燒殺劫掠。這些事是要做,但是要在解決了欽差嚴鴻之後再做。畢竟那是李老爺點名要的人,自己可不敢光顧著搶錢,放走這等要緊人物。
按他想來,欽差的警備部隊只有那八十來個錦衣衛,好對付,錦衣不是兵,再說自己這一千人,拿人淹也淹死了他們。現在要做的是速戰速決,先集中突擊,解決了欽差和知府,再轉頭消滅樂錦那百十來個錦衣。他的隊伍裡還有十幾個我們耿家的人,憑我的威望,陣前一呼,他們就會反水。到時候內外夾攻,不怕樂錦不完蛋。至於台州衛,那幫廢物,還不放在耿大爺眼裡。浙兵也在城外,等他們進城,欽差早被砍死了,到時候這幫義烏人多半就會一哄而散,成不了壓力。等到滅了這些人之後,台州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什麽時候不能去拿?
因此他先是斬殺了前來說和的臨海知縣章麟和縣丞趙連,又催促隊伍道:“快走,快走,走慢了,仔細欽差跑了。”他在當地名望甚高,耿氏宗族更是當地豪強,隨著他一路走,已經有不少耿家族人喊著“堂兄”、“叔父”之類的稱呼,加入到隊伍中來,這支人馬滾雪球一般,越發壯大。本地衛所的兵馬確實在守衛四門,可耿少泉的亂兵卻是從城內營寨裡直接殺出來的,那些守兵人少勢孤,更未得命令,如何敢去招惹這幫大爺?
亂兵一路急行,眼看已經接近知府衙門。卻只見沿著女兒牆和八字牆,已有二三百明軍列好陣勢,嚴鴻手中提了口繡春刀站在台階上,虛指道:“大膽耿少泉,居然敢勾結倭寇造反,你不要宗族了麽?”後面的衙門裡面,也是旌旗招展,鼓號齊鳴,看來有不少兵馬守衛。
耿少泉沒想到對方居然有這麽多人,怎麽這台州的武力,都被欽差集中起來了?難道嚴鴻事先有準備?可是開弓無有回頭箭,現在他也不可能再退縮,再者即使拚湊出這支武力又怎麽樣,還是自己人多。他也看出了,外面這些隊伍,多半就是欽差的基本武裝,只要把這些人消滅掉,衙門裡那多半是老弱殘兵,不頂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