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新舞台，新戰場

　早春二月，萬物待蘇。江蘇省徐州下轄沛縣周邊、大致處於兩省交匯處的一座小鎮甸、葉家集……。

　這天剛剛過了正午，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上緩緩出現了兩個身影:走在最前面的高個子年輕人，年紀也就在二十五六歲上下，看似文弱的身上穿著一套樸素的灰布長衫，頭上戴著的黑色禮帽帽沿的部分微微遮住了俊朗白皙的面孔;在他的身後跟著的小夥子個子則要稍微矮那麽一些，二十歲出頭的年齡，渾身上下是粗布的短褂、長褲和一雙圓口的布鞋，光頭不帶帽顯得神采奕奕、興致勃勃。兩個人一前一後在路上走著，給人一眼看上去的感覺就是個做小買賣的行商帶著個小夥計，不知是要到什麽地方去收帳或者談生意。只見兩個人漫不經心、頗為悠閑地穿梭於過往的行人之間饒有興致地東邊瞧瞧、西邊看看欣賞著這裡熱鬧的街景……。最後終於在路邊一座頗為講究的二層飯館前停下了腳步。

　“哎喲二位爺，辛苦辛苦——裡面請！”

　“東家，您看時間都已經過了中午了、今兒個咱們就在這裡打打間，休息一下再趕路吧。”

　“嗯、那好吧。”

　在飯館夥計熱情地招呼與自己的隨從建議下，被稱作“東家”的年輕少掌櫃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提大褂、瀟灑地邁步款款走進了飯館的大門。就見裡面的空間雖然不大、裝潢也算不上有多講究，可是生意倒也紅火。嬉鬧議論聲中，一樓的大部分餐桌前全都坐滿了吃飯的顧客……。所有桌子圍著的正中央位置處還有個小戲台——台子上唱彈詞的老先生正手舞鼓板，和著一旁悠揚的伴奏弦樂輕聲吟唱，看來在這裡吃飯還真是別有一番情趣與風味。

　“對不住二位，現在正好是飯口、二樓的雅座雅間都已經坐滿了。一樓也就只剩下了一兩張閑座，如果二位爺不嫌棄、就請在這裡用餐吧。”

　“正好，我們還不喜歡到去什麽憋屈的地方吃飯呐，就靠窗戶那張桌子吧！”

　“得嘞、二位爺裡面請——兩位讓座啦！！！”

　飯館夥計清脆的吆喝聲中，兩人走到一張靠著窗戶的閑桌前坐了下來。隨後夥計又殷勤地遞過手巾板、詢問客人想要用點什麽?少掌櫃根據他的介紹要了兩葷兩素四個菜、又要了四兩水酒，一切就緒後兩個人便開始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對面中央戲台的彈詞先生那裡，也開始跟其他客人那樣饒有興致地靠在桌前翹起二郎腿、品著茶水，欣賞起這平日裡難得一見的鼓書彈詞來……。

　“虎踞龍蟠金陵古城，橫空出世蓋世英雄。南京虎師勇鬥日寇，華夏神州遠播威名……。”

　“好——！！！”

　嘩嘩嘩……！

　四句彈詞剛剛唱完，台下便響起了一系列興奮的喝彩與吆喝聲。剛剛進來的主仆二人臉上也洋溢著興致勃勃地笑容坐在那裡跟大家一起附和著鼓掌……，這時候飯館夥計已經把附送的幾個冷點拚盤端了上來。還沒有等他來得及退下，小夥計打扮的年輕人趕忙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我說小二哥，這彈詞先生剛剛詞裡唱的那個什麽南京虎師、究竟是什麽隊伍呀?而且那裡面我聽還提到什麽日寇、那應該說得就是日本人吧?”

　“哎喲——我說二位大概是打外鄉來的吧?怎麽連南京獨立師那麽響當當的威名都沒有聽說過呀！”

　“嘿嘿嘿，不瞞你說:我和我們東家是打濟南府來這邊跑買賣的，關於江南一帶的事情還真是孤陋寡聞……。”

　看樣子這個飯館兒的小夥計平日裡也是個愛說愛笑的人，聽到對方這樣好奇地詢問自己、當即便打開了話匣子！也顧不得自己手邊還有要許多要忙活的事情，開始耐心地對這兩位外鄉人詳細地講解了起來。

　“原來二位客爺是打山東來的呀，按說這道兒可不是不近了。但是你們居然連南京獨立師的名字居然都沒有聽說過——現在我不敢說整個中國，就說華中華北這一大片，有幾個不知道南京師和李興華、李大將軍的名字呀！”

　“那你倒是快說說:那個什麽南京師究竟是什麽隊伍，那個李興華又是個什麽人物呀！！！”

　眼看著面前的年輕夥計和那位少掌櫃都瞪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望定自己，飯館兒夥計還刻意地清了清嗓子、隨即便開始滔滔不絕地跟二人侃談了起來……。

　“要說清楚南京師呀，咱們還是得先把這支部隊的領導人李興華仔細說上一說:原本這個李興華在咱中國人眼裡、是個萬民唾罵，賣國求榮的漢奸賣國賊！聽有人說呀他本家是在國外做大買賣、是從那個什麽……，噢是德意志國千裡迢迢回到咱中土來的。他自打到了南京以後，勾結東洋鬼子和其他漢奸，在南京城裡開起了好幾家大買賣和銀行，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便掌握了南京城內的大半以上勢力。據說當時除了日本鬼子以外，南京城裡屬他最大，就是許多東洋人見著他那還要畏懼三分、點頭哈腰的呢。”

　“哦、這麽說來這個李興華還真是個與日本人狼狽為奸的賣國賊呀，哎可是現在怎麽又成了什麽帶領南京師抗日的英雄了呢?”

　“哎您可聽我把下面的話說完呀:這正所謂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人家李興華李大人雖然表面上背著漢奸賣國賊的罵名、可實地裡誰能想到其實人家學的是古人王佐斷臂、徐庶降曹，暗地裡李興華一直都在招兵買馬、聚草囤糧組織抗日隊伍……。話說就是民國27年的12月13日——人家選中了當年日本鬼子攻陷南京城的時辰，率領手下的南京獨立師振臂一揮，居然愣是虎口拔牙從東洋人的手裡硬生生把南京城奪到了自己的手中！鬼子發覺以後可是氣得不行，這期間有好幾次派大軍包圍了南京城，企圖把丟失的城池重新奪回來。哪成想——李興華率領麾下的南京師其實力可說是銳不可當，手裡裝備的都是叫不出名字的帶響家夥，而且據說還有坦克飛機大炮支援！嘿嘿、日本人數次圍剿非但沒有佔到便宜，反而叫人家給殺得損兵折將是铩羽而逃呀！那情景您二位是沒有瞅見，可真是長我們中國人的士氣、折敗小鬼子的威風……。”

　眼看著面前的飯館兒夥計在自己的面前口沫橫飛、連躥帶蹦地一同描述外帶比劃……，就好像當時南京師起事他就在現場一樣！聽得津津有味的少掌櫃和他的夥計不時相視而笑，似乎連饑餓與疲勞都忘記了。

　“那麽說來，現在這位李興華李英雄還率領著他的南京獨立師在南京據城死守嘍?”

　“唉——要說到這裡可真是有些可惜:這李大人盡管驍勇、南京師雖然善戰，可是面對的畢竟是日本鬼子的大隊人馬。俗話說這胳膊拗不過大腿去，就那麽巴掌大的地方、內無糧台、外無援兵，就算南京師的每一條好漢渾身是鐵、又能撚得動幾顆釘呀。這不是嗎:就在今年1月初的時候，好不容易從鬼子手裡奪回來的南京城這又陷落啦。”

　“這樣啊，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看來這個李興華也不過就是個凡人……。”

　頗為惋惜地搖了搖頭，說話間少掌櫃端起面前的茶碗一邊略帶嘲諷地喃喃自語、一邊輕輕抿了口碗中的茶水。

　“哎這位爺，話可不能這麽說:雖然人家李興華李大人是沒有能夠保住南京城，可是人家畢竟是敢於承擔萬人唾罵的惡名、敢於拋家舍業跟那些日本鬼子真刀真槍地對著乾！要是換了旁人哪個有這份氣魄、哪個又有這份膽量——單單就憑這一點，人家李大人就足以和歷史上的陳勝吳廣、霸王項羽並駕齊驅！！！”

　眼看著面前的小夥計面紅耳赤、一派氣鼓鼓的樣子，就好想罵了李興華就等於罵了他自己一樣。少掌櫃仍舊不以為然地眨了眨眼睛，臉上嘲諷的笑容絲毫也沒有減弱。

　“得啦得啦，哪有你說得那麽誇張——李興華就算是再厲害、不也是兔子的尾巴沒用幾天便丟了南京城、恐怕這會兒他那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南京師正待在日本人的監獄裡等死呢吧！”

　“嗨嗨這位客爺——這您可又說錯了:我剛才什麽時候說過李興華被日本人抓住啦、我又什麽時候說過南京師被打散啦！！！”

　“噢，照你這麽說還有下文?”

　眼看著面前的少掌櫃終於轉變了剛才輕蔑的態度、又開始認真地等待著自己接下來的說話，飯館兒夥計雙手擦著腰、神氣活現地站在那裡輕輕哼了哼鼻子。

　“那日小鬼子在折損了大半人馬之後終於進了南京城，正準備和民國27年那樣瘋狂屠城的時候卻發現——原來自己費盡心機、折損幾千人馬最後換回來的、居然就是一座死城，那城裡除了破磚亂瓦、廢銅爛鐵之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找到！而且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後來經過統計核實:他們打死的那些所謂的南京師士兵和軍官、實際上都是在之前打南京的時候李興華抓獲的鬼子戰俘！也不知道人家李大人究竟對那些人面獸心的畜生施了什麽神通法術，就靠著這不到四五百人的戰俘隊居然就和日本鬼子近10萬人馬整整死磕了一天的時間還大傷他們的元氣！至於李興華和南京師呀，人家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撤離了南京啦！！！”

　“還真是夠神的了……，你瞎吹牛吧:那李興華又不是巫婆神漢，居然可以叫鬼子的戰俘乖乖聽他的號令?南京當時被那麽多鬼子圍得好似鐵桶一樣，這李興華和他那麽大一票人馬又怎麽可能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撤出南京的呢?！”

　“哼——要不怎麽說人家是神人呢，進可攻、退可守！板上釘釘稱得起是驚天動地的英雄和國家的棟梁，現在江南一帶的日本鬼子只要一聽到李興華和南京師的威名、那都嚇得頭皮發麻！這些事情原本他們都是對外絕對保密的，可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沒過多久、這些事情就在大江南北傳揚開了。二位爺，這一個人說許是謠言、兩個人說許是瞎講，可是要是大家夥兒都這麽說，那您說這究竟是謠言還是事實?”

　“呼——這、這……。”

　看到眼前這位少掌櫃和他的夥計這下子都沒有詞了，飯館夥計這下子就仿佛吃了一記順氣丸，更加神氣活現地站在兩個人的面前欣賞著他們臉上、似乎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的尷尬笑容。

　“那麽，現在那李興華和他的南京師究竟去了哪裡呢?”

　“唉——那誰知道呀，自打南京城一戰之後李興華和他的南京師便音空信渺、徹底消失了蹤影。可有人傳說他們出現在華北一帶、也有人說他們還繼續留在南京附近蟄伏待機準備與鬼子再次開戰，不過都是些捕風捉影的傳聞，是不是真的我可真的就說不好了。”

　“哦、原來是這樣呀。”

　聽完了飯館兒夥計的說話，少掌櫃和小夥計均略有所思般地垂下臉去微微點了點頭。飯館夥計還準備繼續說下去……，可這時候他一抬頭就看到對面不遠處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廚走出來的飯館兒掌櫃正凶巴巴地盯著自己！接下來還沒來得及出口的話趕忙便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聊了、不聊了，您二位先歇著，我得忙活生意去了。 唉如果這南京師要是真能來了我們徐州地界、那可是——嘖嘖……！”

　目視著飯館兒夥計重新在肩膀上搭上白毛巾，嘟嘟囔囔著離開了自己這邊的座位又開始去迎接照顧其他客人去了……。小夥計打扮的年輕人忍不住:“噗嗤”一笑，隨即轉過臉來看向了對面仍舊在默默品茶的少掌櫃。

　“東家恭喜呀，別看我們從南京撤了出來，可是咱們南京師的赫赫威名真的已經是傳遍大江南北了。”

　“哼——這又算得了什麽，接下來在徐州這塊新的戰場、新的舞台上我們還要打更狠的仗，唱更大的戲！到時候我們要讓日本人真正認識到狂妄愚蠢的侵略者最後終究要付出多麽慘痛的代價！！！”

　“呵呵呵……。”

　小夥計愈發興奮和爽朗的笑聲中，就見坐在自己對面的少掌櫃已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並微微抬起頭來:這時候從窗外射進來的一絲暖暖的陽光微微照亮了那張藏匿在帽沿陰影下俊朗的面孔——那赫然正是在所有人面前消失了許久的南京獨立師總指揮官、李興華同樣燦爛且興奮的笑臉。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