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禍從天降(下)

　由於變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眼看著在面前明晃晃的刺刀、以及上了膛指向過來的步槍在場的所有白家人一時之間都沒有明白過來到底出了什麽事?要知道自打徐州淪陷至今日本沛縣駐軍以及漢奸組成的保安隊、警備隊一直都對白府采取相對寬松的所謂懷柔政策。白家在沛縣一帶經營的各種買賣鋪戶均未遭到洗劫或者侵佔，祖屋地產等家族產業以及人員也並未遭到分毫的破壞或者騷擾……。本多正雄就是希望以這樣的方式能夠把白家這個在沛縣、甚至是整個徐州都有相當影響力的名門望族拉攏過來為己所用，輔助日本軍隊在這塊好不容易才佔領的土地上站穩腳跟。

　然而今天——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本多正雄的態度忽然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雖然在這以前白府上下所有人都預料到總會有撕破臉的這一天，但是無論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一天居然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

　“……，來人！！！”

　在滿面驚駭的白家人中，尤以白芙蓉的三叔、也就是白老太爺的三兒子白文豹回過神來的最快！老太爺的膝下共有四個兒子:白文龍、白文虎、白文豹、白文彪，正所謂“虎父無犬子”，這兄弟四人自###在父親的嚴格教導下性格剛直不阿，是非觀念分明，對眼前這些打入家門橫行霸道的日本鬼子均抱有刻骨銘心的醜恨！

　而這其中又以三老爺白文豹的脾氣最為火爆衝動，想當初他也曾在保定講武堂學習軍事，原本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軍官，但後來奉父命中途退出軍界回家轉行經商……。七七事變爆發的那一年他曾經多次跟父親請纓要重新投軍奔赴抗日第一線但由於種種原因和阻撓最終未能如願。徐州會戰之後日本鬼子佔領了江南絕大部分地區，對於國民黨軍隊的**無能，三爺白文豹憋了滿滿一肚子的怨氣和怒火！但如今卻是有心殺敵、無力報國——平日裡他每每看到那些鬼子和漢奸挺著胸膛、扛著大槍，神氣活現地從自家的門前穿過，有很多次三爺白文豹都想要拔出槍來跟這群狗娘養的畜牲拚了算啦！但是又想到畢竟身後還有一大家子的人不能拖累，因此白三爺這才忍氣吞聲一直到了今天。

　但是今天看到小鬼子終於撕破臉皮打進了自家的大門，白文豹在清醒過來的那一刻馬上便意識到:不能再忍了、也不用再忍了！！！

　“幹什麽、你們想幹什麽——中央軍雖然狗屁不是，白家的人可也不能任由你們這群混帳王八蛋隨便欺負！老子到是要看看你們今天誰敢動白家人一根寒毛！！！”

　伴著白三爺炸雷般的一聲吼喝，時間不長就聽客廳外的院子裡忽然響起了一系列急促嘈雜的腳步聲:在白家的總教頭陳田光的率領下——白府的大批家丁護院手持大刀長矛、以及部分槍械氣勢洶洶地朝著客廳這邊圍攏了過來，面對手中持有精良武器裝備的鬼子兵絲毫沒有懼色，緊緊端著手中的武器就聽屋裡面主人的一聲令下便要進行一場血戰！

　“爹、咱們……！！！”

　“文豹——不準放肆！”

　白老太爺畢竟也是軍人出身，想當初跟在曹錕曹大帥身邊也曾一度做到師長的高位。多少年下來什麽陣勢他沒有經歷過、什麽樣的惡仗狠仗他沒有打過……?！雖然由於剛剛本多正雄沒有由來的轉變.態度把他弄愣了，但是老太爺隨即也馬上平穩住了心緒。示意自己那個莽撞的三兒子不要胡說胡來之後，他這才勉強從太師椅前站了起來、咳嗽著來到了自始至終都保持滿面平靜如常的本多正雄面前。

　“本多太君——事無大小，都越不過一個‘理’字！想我白家在沛縣經營多年，向來都是謹小慎微、安分守己。家族中人按照我的吩咐從來不過問國事政治，只求做本本分分的安善良民。可是今天你興師動眾、無緣無故就要封我家的產業、抓我府上的人去治罪！！！敢問本多太君:我白家罪從何起、律犯哪條?如果你不能夠把話說清楚，老朽決不會乖乖就范！！！”

　“哼哼哼——說得好、說得好！既然白老太爺是講理之人，那麽本多今天就跟您講一講這個理字！”

　面對白老太爺的質問，本多正雄冷冷地一笑。隨即朝著身邊的忠義救**上校團長齊天林擺了下頭，這個家夥當即好像個謙卑得不能再謙卑的哈巴狗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向著本多這邊雙腿一並、“跨”地來了個標準的立正姿勢。

　“老太爺，對於齊團長你應該不會陌生吧?”

　“哼！”

　惡狠狠地瞪著面前這個在日本主子面前醜態百出的狗屎奴才，白老太爺甚至覺得跟其說話都髒了自己的嘴，最後只能以恨恨的哼聲作為回應。

　“看得出來你們是老熟人了！可是有件事情老太爺可能還不知道:就在前不久，齊團長已經率領他手下的部隊棄暗投明，正式編入我沛縣憲兵司令部下屬的皇協軍警備大隊，為了協助我們大日本皇軍在支那建立東亞新秩序而努力奮鬥了！！！”

　“哎喲喲原來是這樣啊，那老朽可得恭喜齊團長、嗯應該是齊大隊長步步高升嘍！”

　連正眼都懶得繼續在齊天林的身上停留一秒鍾，白老太爺已充滿嘲諷的口吻在一旁喃喃自語道……。

　“先別著急恭喜呀老太爺:接下來的才是正題！”

　說話間本多正雄又朝著齊天林這邊努了下嘴巴。

　“嗨——由於卑職當初思想幼稚，受了重慶政府的蠱惑和蒙騙，受命在徐州一帶組織忠義救**遊擊縱隊，意圖苦撐待變、抵抗大日本皇軍的虎狼之師。這期間卑職麾下的忠義救**在進行抗日破壞活動中的所有開銷和糧餉、都是由沛縣大戶白家所提供的。當時白老太爺還曾經親口對卑職說:只要卑職一心抗日，把日本鬼、哦不不——令大日本皇軍無法在這一帶立足，他還會一直支持卑職的部隊，直到把皇軍徹底趕出支那的全部領土。而且在這一帶他所支持的抗日武裝還並不僅僅只有卑職這一支部隊:白家大小姐白芙蓉還和皇軍不共戴天的死敵、神刀盟盟主紅牡丹拜了乾姐妹，有很多次皇軍進山剿匪無功而返、甚至遭遇伏擊，其實都是白家暗中勾結神刀盟通風報信提供情報，所以一直到現在皇軍的部隊也未能將這股頑匪徹底消滅……！”

　耳畔邊聆聽著齊天林在那裡滔滔不絕、添油加醋地講述著自己暗中支持地方武裝抗日的各種事情，這時候白老太爺早已氣得渾身哆嗦！此時此刻他真的是追悔莫及，當初怎麽會對這樣一個畜牲心存幻想，結果給日本鬼子提供了可以堂而皇之收拾白家的理由和口實——唉、這簡直就是自己花錢、給自己買來了劊子手呀！！！

　“不單單如此，就在昨天晚上——卑職命令麾下的王紹青營長率部進山去剿滅神刀盟頑匪。結果不知究竟什麽地方走漏了風聲，白家大小姐白芙蓉又勾結了二郎廟的朝天吼一夥兒歹徒在途中設伏，不但把卑職麾下的弟兄打死打傷近百人、而且還把負責與卑職洽談改編接收部隊事宜的山島少佐打死！我的一個死裡逃生的部下親眼看到:當時就是白芙蓉、白大小姐親自下的手！！！”

　“嗯……。”

　看齊天林“義憤填膺”地在那裡說得差不多了，本多正雄抬手示意其退到一邊，隨即又把那閃著陰森寒光的眼神轉向了白老太爺一方。

　“怎麽樣老太爺?勾結土匪、陰謀抗日、伏擊皇軍已經策反的脅從治安部隊、還殺害皇軍高級軍官——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足夠殺你白家滿門一千次、一萬次了！！！這回你還有什麽話說?”

　“……，老朽無話可說！”

　面對本多惡狠狠的質問，白老太爺這時候反倒覺得輕松地冷笑了起來。

　“芙蓉你過來?”

　“爺爺！”

　白芙蓉走上前來緊緊拉住了爺爺的雙手，以愛憐的目光望著自己最疼愛的孫女——此時老太爺黯淡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忍與無奈。

　“你告訴爺爺:你當真打死了那個小鬼子山島?”

　“嗯！”

　“好——好啊，不愧是我白家門裡出來的好孩子！爺爺聽著打心眼裡高興呀！！！”

　不住興奮地點著頭，白老太爺隨即又轉過身來重新把目光投向對面的本多正雄，這時候這個偽善者早已私下了原先溫和親善的面具、正已猙獰的目光挑釁性地死死注視著白老太爺看似黯淡的眼神。

　“老太爺: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大日本皇軍還是非常敬重白家的！只要你肯答應出任沛縣新民會會長，你的幾個兒子分別擔當民眾自衛團的團練與教官，從今以後白家和大日本皇軍在一起攜手合作，之前所發生的事情皇軍可以既往不咎！”

　“哼、哼哼哼……。我堂堂華夏子孫，豈可屈服於區區倭奴呀！！！”

　“這樣啊，我還一直以為老太爺是個聰明人呢！”

　面對白老太爺那老態龍鍾的面孔上所呈現出滿載輕蔑色彩的嘲諷冷笑，本多正雄這邊終於再也笑不出來了。然而就在這時候冷不防忽聽一聲慘叫傳來——驚駭間白家人覓聲回頭一看，就見原本站立在老太爺身邊負責保護其安全的一名保鏢雙眼一番，隨即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就在其身後、一身白府家丁打扮的中年漢子臉上掛著獰笑同時緩緩亮出了手中滴血的日本武士刀！！！

　“你——！”

　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難以想象的一幕，白芙蓉慌忙間趕忙就要從懷裡掏槍……。可是早已站在其身旁恭候多時的家丁猛地一擁而上、按住了白芙蓉的手臂並解除了她身上的武裝！與此同時——院子裡痛苦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明其中奧妙的白府家丁護院們在不知所措間便被隱藏在身邊的奸細一一捅倒在地上，霎時間寬闊庭院中的青石板便被飛濺的血液染得一派猩紅……。

　“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本多你這王八蛋、你、你居然在我家安排了奸細！！！”

　同時客廳內不僅僅是白芙蓉:她的父親白文龍、三個叔叔白文虎、白文豹、白文彪以及其他重要的家庭成員都已經被事先隱藏在屋子裡偽裝成家丁的日本奸細牢牢按住……。面對白文豹憤恨的怒吼，本多正雄的臉上又重新恢復了笑容，隨即往外面招了招手——就見白家的保鏢總教頭陳田光大大方方地提著手中染血的戰刀從外面走了進來。

　“大佐閣下！”

　“嗯，做得好，辛苦你了！”

　“嗨——是卑職應盡之責！！！”

　眼看著平日裡那個對白家上下忠心耿耿、五大三粗的總教頭陳田光就好像突然換了個人、操著滿口純正日語與本多正雄交流的情形，所有人幾乎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萬萬也沒有想到:狡猾的本多安插在白府內的奸細殺手居然、居然會是他！！！

　“呵呵呵呵，怎麽樣、吃驚吧?現在我可以實話告訴諸位:你們的這位總教頭不叫陳田光，他真正的名字叫本田光，是黑龍會徐州分舵的第一殺手！！！”

　“他媽的——陰險狡詐的小日本，我們都上了你的惡當了！！！”

　眼睜睜地看著本田光得意洋洋地走過去，將手中散發著濃鬱血腥氣味的鋼刀又指向了自己父親的脖頸，白文豹愈發憤恨地發力掙扎著……。但是為時已晚，到了現在這步田地，就算自己有心要與鬼子拚命、也沒有可能了！

　“老太爺:其實我還是很敬重你的，再好好考慮考慮吧！”

　相對於白府眾人萬念俱灰的絕望心情，此刻本多正雄的心情可以說是好到了極點！滿意地欣賞著被強壓在自己腳下每個中國人懊惱憤怒的面部表情，那一聲聲破口大罵對於他來說就好像是動聽的音樂……。享受得差不多了就見本多狠狠地一揮手:大批日本憲兵們隨即堂而皇之地擁進客廳，和黑龍會的奸細殺手們配合著將抓到的人用繩子捆綁了起來然後押了出去……。

　“本多閣下，您可別忘了……”

　“齊團長大可放心，從今天起這座宅子就是你的了。至於那個白芙蓉，如果你有信心把調教好的話就把她帶走吧。別忘記到了你大喜的日子請我來喝杯喜酒哦！”

　頗為厭惡地瞥了一眼滿面焦急湊到自己近前的齊天林，本多頗為不耐煩地喃喃說道。

　“多謝太君、多謝太君——這杯喜酒您喝定了！！！”

　獰笑著點了點頭，這時候他又把目光轉向了本田光這邊……。

　“閣下，白府上下還有好多傭人，請問應該如何處置?”

　“那還用問嗎——都是些冥頑不靈，執意與皇軍作對到底的死硬分子，留著有什麽用?”

　“好的，卑職明白了！”

　兩個冷血的魔頭相互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隨即本田光轉過身來看著院子裡剩余的黑龍會殺手與日本憲兵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戰刀！

　“聽著——這座宅院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要放過，統統殺光！！！”

　“嗨——！！！”

　亢奮的嘶吼聲中，這支由冷血禽獸所組成的部隊當即揮舞起手中的刀槍、怪叫著向四面八方散去……。時間不長，就聽昔日裡肅靜莊嚴的白府大院裡每個角落都接二連三地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踏著腳下染血的青石板，本多正雄杵著手中的軍刀刀柄、站立在院子中央聆聽著陣陣慘叫無比亢奮瘋狂地高聲大笑著……。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