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黑幫，我不懂

　黃卓並沒有去曹偉業所在的人字號包廂，即使是曹偉業在商業領域裡最好的哥們，深諳華夏國情的黃卓也明白，有些場合他是並不方便出現的。人字號包廂內的那位中紀委第三書記，一直保持著和曹偉業的單線聯系，之所以來王府酒店也是考慮到這裡沒什麽耳目，比較可靠。

　但是，黃卓倒是要去陪夏小洛，畢竟，夏小洛是天下集團的控制性股東，不陪他有點失禮。

　坐在夏小洛的對面，黃卓很是鬱悶，早知道自己不來了——夏小洛左邊坐著蘇絳唇，右邊是楚秀菡。楚秀菡給夏小洛布菜，蘇絳唇給黃卓和夏小洛斟酒。

　而黃卓則有當電燈泡的嫌疑，而且二女都是姿色過人不說，蘇絳唇是瑞輝藥業的總經理，手裡掌握著數億資產，成為華夏保健品行業裡當之無愧的女王;楚秀菡是娛樂圈內炙手可熱的女明星，而且圈內盛傳此女甚為清高，難於接近。

　黃卓一向自詡風流，沒事愛整個金陵十二釵選美之類的沒屁眼的事情玩一玩，多少女人倒貼過來求被潛規則，可謂閱人無數，可是他手裡那些女人和夏小洛身邊的二女比起來，質量可是要差很多，黃卓此刻心裡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啊。

　心中雖然這麽想著，表面上對夏小洛甚是謙恭，頻頻敬酒，矜持而不失熱情，最近他收購的華夏啤酒集團在納斯達克上市，小賺了幾個億人民幣，而這一切都是在夏小洛的幫助下完成的。

　更為重要的是，新上任的證監會主席李景，天下集團內部的人雖然不明說，但是心底裡都是明白，完全是夏小洛看在李景書記是曹家派系的人，這才在夏小洛的運籌帷幄之下，通過一場震驚中外的“810”時間，乾掉有競爭力的深交所那幫人，讓李景書記憑借一篇很有前瞻性的理論性文章引起國務院副總理的重視，才把他從深圳市委書記調到證監會任主席，沒有夏小洛，李景書記恐怕要和梁玉他們一起受到“810事件”的牽連。

　所以，夏小洛表面上只是一個市廳級的權貴子弟，但是，其影響力不亞於曹偉業等人。黃卓自然不敢慢待。

　吃過飯，夏小洛攜著二女飄然而去。下午夏小洛沒有什麽事情，蘇絳唇倒是要回瑞輝公司工作，楚秀菡和金寶利解約了以後，原來安排好的巡回演唱會和第二張新唱片倒是先擱置了，一切等夏小洛成立影視娛樂公司以後再說。

　這幾天屈小元得空就打夏小洛電話，說現在虎狼保安公司(虎狼幫官方稱呼)整頓得不錯，讓小洛沒事務必來視察視察，夏小洛知道屈小元心思，無非是得瑟加表功。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雖然經過了美事資源公司的訓練，但是心性還是浮躁了些，年紀輕輕就在曹家的官方支持和夏小洛的經濟援助下成了京城黑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最近又把不少地盤收入囊中，那不得瑟死。

　夏小洛倒有心攜楚秀菡到京城各處轉轉，看看虎狼幫的那些產業，不過，楚秀菡現在正在風口浪尖之上，要是天天和自己搞在一起，難免讓那些媒體捕風捉影，弄出點花邊新聞。夏小洛倒不擔心楚秀菡的星路，後人說過，沒有緋聞的女人那不叫名女人。他是自己受不了那份兒呆在媒體娛樂版頭條那心煩。

　所以，夏小洛把楚秀菡在王府酒店安頓好，就一個人駕車到京城虎狼幫的據點之一——banana酒吧去視察了一番。

　夏小洛到了酒吧，只見酒吧前站著二十多名虎背熊腰的保安，一水兒黑色西裝，大頭黑皮鞋，擦得油光可鑒，胸前還卡著金色的徽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某管理科學次序井然的跨國公司呢。

　夏小洛車子還沒挺穩，王憐香弓著身子顛兒顛兒地跑去拉開車門，把夏小洛讓了出來，就見屈小元戴著一副黑框眼睛，文質彬彬地站在酒吧門口台階上笑盈盈地看著夏小洛——裝逼裝得很到位，看上去老成穩重了不少。旁邊還有很久沒見的印尼大圈幫的兩位外援——刀三和刀四，這兩位大漢站得如同一根標槍，利落無比，非常有力。

　“洛少爺好！”

　見屈小元擁著夏小洛進來，這幫大漢一起喊道，整齊劃一，聲振屋瓦。

　王憐香一邊把夏小洛往酒吧裡讓一邊相夏小洛介紹幫會中的骨乾——

　“這位陳平，外號陳咬金，擅長一對斧頭，前段時間在新街口那片拿下十幾個酒吧全靠他帶領著幾十號兄弟……”王憐香指著一位相貌粗豪的大漢向夏小洛介紹道。

　“這位是賀強，叫強子就行，用刀，絕對是一把好手——他原來是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大廚——”聽王憐香這麽介紹，強子那張挺粉嫩的臉羞得一片通紅。

　“這位是陳老三，濟南軍區某部的二級士官，那槍法——百步穿楊絕對不誇張……”

　夏小洛和那位一臉英氣的陳老三握了一下手，問道:“工作辛苦麽?”

　陳老三早就聽說今天要來的這位可是老大的老大，饒是他心理素質過人，也禁不住有幾分緊張。結結巴巴地道:“一切都還好。”

　夏小洛點了點頭，衝屈小元耳語道:“有錢沒?借我兩萬——”

　屈小元打了個響指，在一邊伺候著的酒吧經理顛顛兒地跑過來，一臉諂媚地問道:“洛少，元哥，有啥事?”

　屈小元面無表情地道:“從櫃上支四萬塊錢。”

　酒吧經理笑呵呵地道:“沒問題，稍等片刻。”旋風一般地去了。

　夏小洛衝屈小元道:“等會給兄弟們發了，就說我給的見面禮——”

　“洛，你還客氣呢！前段時間在深圳你發了不少了，一個人差不多拿到了萬把子——”屈小元急吼吼地小聲道。

　“又沒幾個錢。”夏小洛笑眯眯地道。“再說了，又不是我花錢。”

　屈小元好懸沒被夏小洛這句話給噎死——是啊，反正是從我店裡拿的錢，他肉疼個蛋啊！是夏小洛太聰明呢，還是像洛少爺說的那樣我這個人“二得很可愛”?

　酒吧經理又顛顛兒地拿著一捆錢跑了出來，遞給夏小洛，夏小洛沒有接，笑眯眯對屈小元道:“你記得發就行了。”

　王憐香一甩風騷無比的中風頭，笑道:“今天洛少爺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咱們虎狼——保安公司視察，是我麽莫大的榮幸！是對我們公司莫大的關愛，我們公司兩年來一步步發展壯大，從偏居一偶的洛水縣來到大城市京城，並且創下這麽一片大大的產業，實屬不易，但是，我們要明白，我們的今天是誰給的?”

　王憐香最後的聲音大了起來，二十多號虎狼幫的成員如同狼嚎一樣——“洛少爺給的！”

　“對，我們每一步的壯大都離不開洛少爺的支持！沒有洛少爺，就沒有我們虎狼幫的今天！大家鼓掌！”

　眾人劈裡啪啦一陣猛拍，讓夏小洛很是無語，你丫能不能別這麽高調?弄得像上級領導視察，淨玩些虛的！再說了，一再和屈小元囑咐，讓他在表面上，淡化和自己的關系，加強和曹家的關系，這是很微妙的人情世故，這幫人總記不住！

　夏小洛揮了揮手，止住了掌聲，轉過身往酒吧裡走去，狠狠瞪了一眼王憐香一眼。王憐香渾然不覺，這是他所理解的企業文化，得到了展示，開心還來不及呢。

　夏小洛被屈小元、王憐香一行人迎接道二樓的一間辦公室，辦公室弄得附庸風雅之極，什麽名人字畫，各種盆景、雕刻、古玩倒是擺了不少。夏小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夏小洛看著王憐香，良久無語，王憐香只見夏小洛一雙淡然的眸子熠熠生輝，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覺得在無形中受到了一種強大的威壓，心裡砰砰直跳，局促地一笑。

　夏小洛微笑著問道:“你說那個陳老三還是誰，百步穿楊——會槍法?”

　“嗯。簡直是神槍手！”王憐香對自己的手下很是得意，嘖嘖地點頭，仿佛自己也難以置信一樣。

　“這種人，在幫會裡有用麽?”夏小洛好像漫不經心地問道。

　“怎麽沒用啊！?”王憐香條件反射地問道。

　“那就是說，你們公司有槍械了?”夏小洛問道。

　“有啊，要不，我拿給你幾把玩玩——”屈小元一臉得瑟地問道。

　夏小洛一扶腦袋——頭暈啊。虎狼幫的膨脹速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想象，他前世本身就是一個無用的文化流氓，對黑道這種刀口舔血的人物一向敬而遠之，誰知道今生今世在陰差陽錯之間，自己竟然成為華夏首屈一指的黑幫的背後控制人?

　對於黑幫的生存原則和生存方式，夏小洛是完全不懂的。

　“過來，過來。你過來。”夏小洛衝王憐香勾了勾小指頭。

　王憐香一臉懵懂地靠了過來，夏小洛一腳踹在他胸口上，喝罵道:“誰讓你弄槍支的啊！你知道這罪名多大不啊?曹家都罩不住你啊！”

　夏小洛這一腳踹得很重，王憐香摔了個四仰八叉，捂著胸口不住咳嗽，夏小洛站起身來往前衝去就要動手。

　屈小元連忙抱住他，道:“都是自己兄弟，你動什麽手啊?”

　“自己兄弟?”夏小洛怒不可遏，又給了王憐香一腳，吼道:“他這是害你啊！他給你們講過多少次?能不用管制刀具就不要用！殺傷力上，鋼筋棍和砍刀是一樣的，但是要是出了事，量刑是完全不一樣的！”

　王憐香一臉悲切躺在地上也不躲閃，讓屈小元很是納悶，你丫平時不是挺機靈的，怎麽不知道跑啊?洛少爺要是真急了，剁下你一隻手是輕的。

　“好好好，一切都好商量，咱別動手行不行?”屈小元伸著雙臂站在夏小洛和王憐香中間，著急地道。

　“我告訴你們，我沒打算靠你們掙錢！我甚至能給你們送錢！誰讓你屈小元是我兄弟！?我什麽也不求，只求你這一輩子安安穩穩的！你們明白麽?”夏小洛氣得要死，他不想黑幫膨脹得過於迅速，如果膨脹得太快，只會引起政府的注意，然後就是打壓！

　“嗚嗚嗚嗚嗚——”王憐香竟然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看他這麽一哭，夏小洛怒極反笑，罵道:“你個鳥人有什麽哭的?我還讓你受委屈了怎麽的?你也是個男人?”

　“不委屈。”王憐香一抹眼淚，悲悲切切地道。

　屈小元把夏小洛按在沙發上，笑道:“聽我解釋行不?”

　夏小洛低頭不語。屈小元踢了王憐香一腳，道:“王軍師，你丫也站起來，別像個娘們。傳出去也不怕兄弟們笑話。”

　王憐香站起身來，也不拍打身上的夏小洛踩出的鞋印，坐在沙發上。

　屈小元遞給夏小洛和王憐香一人一罐啤酒，擺出一副客觀公正，擺事實講道理的架子，對夏小洛道:“小洛，這個你還真不能怪老王，這些槍支全都是曹家給的。當然，老王也一直主張要武裝起來，槍杆子裡出政權，京城黑道哪家沒有權貴撐腰?哪家不是帝王家的狗腿子?只不過孰強孰弱而已。虎狼幫打破了均衡，但是也形成了新一輪的均衡。此前，十幾個小黑幫割據混戰，虎狼一出，迅速掃平了幾大黑幫，倒和政府形成了一種默契。他們也明白，地下經濟無法抹殺，只能控制在一定范圍內。只要不引起社會治安問題，不要影響平民生活，他們巴不得看到現在虎狼幫一統江山的局面！少了很多小黑幫之間的鬥毆，少了很多治安案件，而且，你知道，我們虎狼幫一向是最受規矩的。”

　這句話一下子讓夏小洛有點愕然了，靠，這世界，我還真是搞不明白了。

　夏小洛在經濟金融乃至政治上絕對是一把好手，但是黑道的邏輯他卻不懂，這也是他一個巨大的缺陷。

　看屈小元一臉認真，夏小洛知道絕無虛言。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們有你們的世界，有你們的活法，其實，沒有我，你們一樣能發展得很好。”

　說完，一臉頹然地坐在那裡，良久無語。

　王憐香看著夏小洛一臉惆悵，他從夏小洛身上讀出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滄桑和寂寞，心中惻然，眼圈瞬間紅了。

　他明白，夏小洛活得不輕松，他控制著那麽大一片產業，瑞輝公司幾萬職工，麒麟投資幾百職工，虎狼幫兩千幫眾，各個都要張嘴要飯吃。夏小洛能像他們這麽瀟灑自在麽?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過了今天不講看不看得到明天的太陽。洛少爺，雖然是人中龍鳳，人上之人，但是活得不容易！

　“噗通——”王憐香衝著夏小洛跪下了。就這麽一個風騷百倍的七尺男兒，一個沒事愛讀納蘭性德，彼得德魯克的挺有品味的京城虎狼幫二把手，對著這麽一位少年跪下了。

　“洛少爺，我王憐香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野心龐大，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險惡用心。我也是想著咱們幫會發展好，少給你添堵，多幫你辦事。虎狼幫存在一天，就始終堅持那一句話:虎狼出手，爪牙之利。但是，我們始終明白，我們是洛少爺的爪牙！”他淚水肆無忌憚地流下來，多日來在小洛面前受得委屈， 一下子全爆發了，幾近嚎啕:“你要是哪天煩了我，或者覺得我們虎狼幫沒用，我立馬回洛水縣種田去！我帶著我那些兄弟遠離京城是非之地！”

　夏小洛心中像刀絞一般，他明白，自己是錯怪了王憐香。但是，他也有他的苦衷，他隻想自己的朋友，這些兄弟過上好日子;他也有一點私心，在政府、司法無效的前提下，虎狼幫可以達到一些尋常途徑難以達到的目的。但是，歸根結底，他對屈小元對虎狼幫還是有感情的，他太在意這幫人的安危了。

　夏小洛把王憐香攙扶起來，強自微笑，道:“好大哥，是我錯怪你了！不說這事情了。總之，你們要穩妥做事，今天的事情算我多嘴！”

　王憐香擦了一下眼淚笑道:“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人生哪兒那麽多悲悲切切，我怪你，你怪我的?我們都是洛少爺的人，怎麽能責怪你！?”

　屈小元摟著二人的肩膀，哈哈一笑，道:“這才是我們應該有的態度麽！人生那麽短短幾十年，何必思前想後，快意恩仇才是最重要的！對了，小洛，我告訴你，接下來，還準備了精彩的節目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