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華和李紅年聽了黃立秋的敘述,急忙趕到了饅頭店。
黃記饅頭店的牌子不翼而飛,麵粉撒得屋裡街上到處都是,店裡更是一片狼藉,月河街村的村長黃月生正領著一幫村民等著金恩華。
金恩華面色一寒,怒聲說道:“黃村長,你是怎麽保護你的村民的?把你們的民兵連拉出來,救人抓人,少一個你就別當村長了。”
黃月生是金恩華親自扶上去的村長,壯壯實實的中年人,當過七年兵,聽到命令精神一振,湊過來小聲問道:“金書記,我揍他娘的?”
看看一群躍躍欲試的小青年,金恩華瞪了黃月生一眼:“要我怎麽教你嗎?”
黃月生大喜,手一揮,威風凜凜的帶著人,向工商所在月河的辦公點撲去。
金恩華詭異的一笑,坐在饅頭店的麵粉袋上,順手抓過蒸籠裡的饅頭咬了一口,雙手興奮地搓著。
李紅年一樂,活該工商所的人倒霉,“呵,恩華,想周全了嗎?”
“嘿嘿,老李,咱們的機會來了,”金恩華壞壞的一笑,“讓那幫土崽子先吃點苦頭,以前他們欺負老百姓,該還點債了吧?”
李紅年點著頭,“哈哈,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可別給打壞了。”
“你待會過去,把人帶到鄉政府來,”金恩華想了想,笑著說道,“連夜審問,先把他們新的截私窩點端了,咱不能放空槍吧,嘿嘿,然後讓他們一個個簽字畫押,加上金力新一家三口的筆供和咱們早就準備的材料,保準他們翻不了身去。”
兩個人商量一會,李紅年悠哉悠哉的走了。金恩華溜回鄉政府,可得養精蓄銳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說起工商所,國人皆知,提起工商所裡的打辦,恐怕當今的八零後九零後沒多少人知曉,它的全稱是“工商所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那是那個年代的怪物,以專割資本主義尾巴,創造純潔的社會主義為己任,如果你真想切身體會,那麽從現在的城管身上,也許能找到它們的一點點影子。
同其他政府派出機構一樣,工商局下面的工商所都駐在各個區公所,以前每逢初四初九集市日,城南工商所的人都象虎狼似的出現,目標是街頭擺攤的小商小販,如台風般呼嘯而來,從無落空的時候,乾工商成了最令人羨慕的職業,當年青嶺地面上曾流傳著這樣一句順口溜:生男要做山老虎,生女當嫁工商所。
金恩華到了月河,對這幫家夥很是頭痛。他們個個有來頭,財大氣粗,橫行霸道,自從近幾年月河成了走私物的流通要道後,這幫家夥一改以前打一槍就跑的習慣,賴在月河不走了,租了供銷社的房子,掛起城南工商所月河分所的牌子,做起了打持久戰的買賣,對過往的走私貨,能截就截,能留則留,乾的是此路屬我管,留下買路錢的勾當。金恩華看得是相當的“眼紅”,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可惜人家有縣裡的上封寶劍,吃香喝辣,只能看著眼饞想著歎氣,更讓人可氣的,快一年了,那領頭的連個照面也不打,每每想起,都恨得暗暗咬牙。
呵呵,金恩華獨自坐在辦公室裡直樂,土崽子們,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千萬別怪我,是你們自己撞上槍口的喲。
月河街村民兵連不愧是一支有戰鬥力的隊伍,光複員軍人就有二十幾個,平日裡訓練有素。一聲令下,直搗黃龍,把個打辦砸了稀巴爛,裡面的人無一漏網,個個被揍得鼻青臉腫,哭爹喊娘,那個叫錢富來的隊長最慘,打鬥中被憤怒的“群眾”折了一條胳膊。
幸好李紅年等鄉幹部“及時”出現,把打辦的十來號人帶回了鄉政府。可黃月生帶著上百號年輕人,喊著“為村民報仇,懲辦凶手”的口號,“不依不饒”的圍住了鄉政府大院。
“金書記,趕快向縣裡報告吧。”金天明憂心忡忡的說道,他素來膽小,大院裡燈光下聚集的都是鄉親,另一邊則是工商局的人,怕鬧出大事收不了場。
金恩華望著余中陽,“中陽同志,你的意見呢?”
余中陽也沒有見過這種場合,心裡有點打鼓,你是一把手,出了事也是你先擔著,離我遠著呢,“金書記,我聽你的。”
心裡冷笑一聲,他媽的,老子這場戲就是演給你看的,“唉,看來只有向上匯報了。”
拿起電話:“總機嗎?我是金恩華,給我接縣委值班室。”
突地,金恩華一拍桌子,嚇了余中陽和金天明一跳。
“你們郵電局是幹什麽吃的?”金恩華對著話筒罵道, “老劉,你他媽的笨蛋,趕快搶修,誤了事我找你算帳。”
金恩華扔下話筒,無可奈何的說道:“等等吧,這破電話不是程控的,人工交換機壞了。”
余中陽心裡冷笑,怕是你金書記讓交換機壞掉的吧,嘴裡卻說道:“金書記,是不是先讓工商所的人上醫院看看?我看有幾個傷得挺重的。”
金恩華毫不客氣的瞪了余中陽一眼,“中陽同志,你看看下面,這麽多群眾在看著,我們要是稍為偏一點,就會出大事,天明同志是月河街人,知道月河街人脾氣吧?”
看到金天明點著頭,金恩華嚴肅地說道:“中陽同志,天明同志,你們馬上下去,到群眾中去,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穩定他們的情緒,快去吧。”
余中陽欲言又止,沉著臉,跟著金天明往外走去。
金恩華點上一支煙,學著抽起來,臉上掛出詭異的微笑。
沒想到金天明又折了回來,猶豫之中小心的說道:“金書記,有個事找你匯報一下。”
“天明同志你說。”金恩華對金天明還是客氣的。
“金書記,這,這錢富來是錢部長的親侄子。”
他媽的,麻煩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