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如李清明者,在紀華明面前,也只能是畢恭畢敬的,論資歷,現在能排在紀華明前面的,已經沒有幾個了,初次上門拜訪,所有的禮節都省不得,喬偉國不同,他是這裡的常客,也是今天的陪客和旁聽者。
“老爺子,您的身體越來越棒了,”李清明微笑而禮貌的說道,“聽說您老前不久,還得了個橋牌比賽的冠軍,您真是老當益壯,杜阿姨也是,連我媽都說,杜阿姨怎麽越來越年輕了。”
“呵呵,那個什子冠軍當不得真,有人讓的,”紀華明臉上不乏得意,還調皮地挽起杜蘭的胳膊,“清明啊,咱們先說正事,我記得沒錯的話,自從你參加工作以後,你是第一次上我家吧,唉,說起來,這是一個歷史的誤會啊,我自從離休以後,心裡還放不下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你父親的冤案,幾十年來,一直壓在我的心頭,當年我雖然只是一個旁觀者,但我有責任在有生之年,撥開這沉重的歷史的謎霧,因為你父親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和戰友。”
李清明說道:“老爺子,我媽說了,當年的事和你沒有關系,我誤會了您幾十年,對不起,我向您誠懇的道歉。”
紀華明擺擺手,微微的笑道:“清明啊,今天你是聽眾,你杜阿姨和偉國也是聽眾,你耐心的聽我說。”
“我們這個黨的歷史,如果後人能把它寫出來,至少我個人認為,這將會是人類最燦爛絢麗的歷史篇章之一,太多的曲折、犧牲、悲壯、奮鬥,還有數不盡的象你父親那樣的謎案,你父親的悲劇發生在建國以後,但真正的根源卻在遙遠的二十年代末期和三十年初期,那是我和你父親的青春年華,我們的故事,應該從那時候開始。”
“一九二四年,我和你父親同時踏上革命的道路,我們的家,就隔著一條大青河,同一年出生,同在一所中學讀書,被同一位老師帶上為共產主義奮鬥的道路,也在同一天,乘坐同一條船前往革命的熔爐廣州,你父親因為身體瘦弱,進入的是農民運動講習所,我則考入了黃埔軍校,分手的那一天,你父親為我張名為華明,我為你父親改名為華光,意為華夏必將光明。”
“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是大革命失敗以後的一九二八年年底,我們幾乎在同時,受黨的派遷,來到之江省從事地下鬥爭,我奉命前往海州地下特別黨支部,你父親留在湖城市特委工作,當時海州特別支部受湖城市特委領導,負責兩者之間具體聯系工作的,就是我這個海州特別支部書記,和你父親,湖城市地下特委組織委員。”
“在當時,之江沒有發生過紅色暴動,因為這是白色恐怖最嚴重的省份之一,我們的工作幾乎是在極其危險和困境下進行的,每一個人只有上線和下線,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比方說你父親,只有特委的兩三個人,還有我和交通員劉大龍知道他的身份,我們之間的聯糸,就是由劉大龍負責,每一兩個月我們都要見面一次,先由劉大龍負責安排好會面地點,然後我們按時前往,我在海州公開的身份是海州中學的教務長,你父親的身份是湖國民黨之江教育廳的職員,在整整三年多時間內,我們見面有二十多次,一直非常的隱蔽安全,你父親來過海州三四次,更多的是我以購教學用品為名,前往湖城見他,偶爾有幾次,我們也約在寧州見面,一九三二年農歷八月的那次見面,發生了驚天的的意外。”
“當時我已經是新成立的海州特工委書記,你父親已經是之江地下省委的組織部長,見面的地點約在西子湖邊的西子茶館,我在劉大龍的陪同下,坐了一天一夜的長途汽車,在旅館裡睡了一個上午,下午兩點差十五分鍾,我步行前往西子茶館,因為我住的旅館離茶館,步行只有十分鍾左右的路程,劉大龍在我前面約三四十米的地方先走,我們能看到西子茶館的時候,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大批的國民黨特工軍警從天而降,包圍了整個西子茶館。”
“我很幸運,當時我離茶館還有二三十米,乘機躲進了西子茶館對面的一家書店,而劉大龍卻已進入了敵人的包圍圈,劉大龍是帶著槍的,為了救你父親,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父親也幸以脫險,但是。”
“在同一天,整個之江地下省委,遭到到毀滅性的破壞,除了你父親,當時的地下省委其他幹部無一幸免,更為蹊蹺的是,後來通過內線得知,那天國民黨軍警圍捕西子茶館,對象並不是你父親,而是天州特委書記肖正道,和與肖正道接頭的之江地下省委軍事部付部長陳長峰,鬼使神差的,兩個互不相知的約見,安排在同一天同一個地點同一個鍾點,真是難以置信的巧合呀,陳長峰當場被捕,後來犧牲在獄中,交通員當場犧牲,只有肖正道負傷跳入湖中,僥幸泅水逃脫、、、、後來,你父親和我先後調離之江,我進入了蘇區,你父親去了北方繼續從事地下工作,一年後,肖正道也奉命進入蘇區。”
“在黨的奮鬥歷史中,這種犧牲太多太多了,可是,沒想到有人以此作起了政治文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名叫肖正道的人,你父親曾經是他的入黨介紹人,在你父親手下工作過三年的老部下,因為他的某些證詞,讓你父親百口難辯,親自把你的父親推下了人生的深淵。”
“現在你父親和肖正道都已經不在人世,我們無法還原歷史的事實,但因為和平時期的工作分岐,而形成了不擇手段的殘酷鬥爭,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五十年代的事件你已經知道了,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些細節和真相,和我這幾年為此而作的努力奔走,讓我們共同為你父親洗刷歷史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