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幹部幹部,其實就是光說不(部)乾,只要學會偷懶,幹部誰都能乾。其實幹部也有忙的時候,年終年初,就是幹部一年中最忙的時候,年底有年終總結,上頭檢查,單位福利,看望老幹部,搞來年計劃,等等等等,過了年上班的一件事,就是縣鄉兩級幹部大會(設區公所的稱三級幹部大會),報告、討論、表彰、全縣新年工作計劃,等等等等,這元霄節前的七天,比趕集還要忙,受到表彰的自然有志得意滿的感受,可要是哪個單位被領導點了名批評,更是一年都會戰戰兢兢。
幹部大會是縣委大院、縣大會堂和縣招待所三個方共同組成的交響曲,三個地方相距不遠,頗顯熱鬧,可今年大為不同,來了個從天而降的省委農村工作組,搞得大夥小心翼翼的,人家挺安靜,開會時也坐在台下的角落裡,可畢竟是上頭來的,光是這只聽只看,不發一言,就讓那些平時散漫慣了的家夥,不敢亂說亂動,招待所食堂的負責人都說,今年酒的消耗,比去年省了一大半。
工作組一共有七個人,五男二女,老中青三結合,一老三中三青,帶隊的是省農業廳付廳長朱同,五十多歲樣子,其他人來自省委辦公室、省紀委、省農村政策辦、省水利廳和省財政廳等,工作組當然被安排在縣招待所,這裡是全縣最好的住所了,和縣委大院又只有一街之隔,來回方便。
組長朱同很客氣,只要了兩間辦公室,縣府辦主任煞費苦心,臨時向經貿委和農委各要了相鄰的一間,布置得挺周到,朱同也很滿意,關於農村方面的工作組,理所當然的和農委比鄰而居,這讓金恩華好不自在,狠狠的問候了程建國的幾代祖宗。
“老弟,都是我考慮不周,請諒解兄弟了。”程建國哭喪著說,實在想不透金恩華為什麽這種反應,他一直在努力討好金恩華,這回沒想到卻搞叉了。
“唉,也不怪你老程呀,”金恩華放下電話,苦笑著,程建國算是自己人,屬於好心辦壞事,不能過分埋怨,可老程呀老程,這哪是工作組,這是天上來的大神大佛,你安排的就是一座神殿仙寺,你見過有誰願意和寺廟做鄰居的?老話說得好,廟後富廟前苦,左右兩旁禍事多,他媽的,這回真要倒大霉了。
馬勝春和老趙二丫頭擠一個辦公室,常寶在金恩華的辦公室門口佔了個位置,縮在椅子上偷瞅著金恩華,“金哥,這過了年,你怎麽有些二了?”
“嘿嘿,常寶,有件非常棘手的事,只有你能辦,可不知你敢不敢?”金恩華眼睛盯著天花板,似笑非笑的說道。
“金哥,你就吩咐吧,我的手腳正癢著難受呢,”常寶樂道,一付摩拳擦掌的樣子。
“呸,打架我還用你幫嗎?”金恩華招招手,讓常寶走過來後,壓低聲音說道,“這些天你不用上班了,你一定要非常非常的保密,不許讓任何人知道你在幹什麽,還要每天向我匯報。”
常寶好奇的問道:“你還沒說啥事呢。”
金恩華目露寒光,冷冷的說道:“給我搞清楚,工作組都由誰陪同,下鄉誰開車,下鄉都去了哪些地方,最要緊的是他們都找誰談話,怎麽樣?敢不敢做,能不能做?”
常寶收起笑臉,正色道:“金哥,我一定完成你交待的任務,只要你下令,省長的褲子我也敢偷出來。”
金恩華笑道:“常寶,一定要保密,必要時,打死都不能說,嘿嘿,要學李玉和,不做王連舉。”
電話鈴響,金恩華拿起一聽,是柳慧如打來的,放下電話馬上起身,“常寶,開始行動吧,記住,咱們的地盤咱作主。”兩個人的手掌,“叭”的擊在一起。
上午幹部大會剛開幕,柳慧如和葉文彬都做了長篇報告,下午還要接著開會,晚上還要宴請省委工作組,中午應該是休息的時間,這時候召開書記碰頭會,當然是臨時性的安排,內容肯定對外保密,柳慧如自從方文鶯走後,一直拖著沒安排秘書,葉文彬的秘書小張坐在外間,以免有人意外的闖入。
自從去年的幹部選拔工作以後,老王頭對柳慧如和宋傳賓徹底的改變了看法,不再是那張緊繃著的老臉,再說馬上要去人大看報喝茶了,最後共事來點其樂融融,也算結局完滿,葉文彬更是不用說,老王頭本來就挺敬佩他的,四個人客氣一番坐下,金恩華走了進來,打過招呼也找了張椅子坐下來,柳慧如罕見的拿出一包煙,給每個人都分了一支香煙,自己也叼上一支,“我和傳賓同志平時不抽煙,但今天我提議大家都抽一支煙。”
宋傳賓微笑頷首,“我響應柳書記的號召。”
寒喧過後,柳慧如盯著金恩華說道:“恩華,你肯定知道為什麽找你過來,你難道沒有話要和我們說嗎?”
金恩華不住的苦笑,一位書記三位付書記,柳慧如具有女性特有的細膩和敏感,葉文彬謹慎周全,宋傳賓政治嗅覺敏銳獨到,老王頭四十多年的風雨歷程,更是號稱小眼毒光,看人辨事少有失眼之時,瞞不過他們呀。
宋傳賓微笑著說道:“我的一位老同學在省農業廳工作,電話拜年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有工作組下來,他也不知道詳情,他只是說,你們青嶺了不得,省委針對你們特別成立了工作組,我當時沒覺得什麽,但看了工作組的組成人員名單,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啊。”
葉文彬點著頭說道:“是啊,大過年的匆匆下來,夠辛苦的,還說什麽只看不說,只聽不乾,那還叫什麽工作組,叫參觀團還差不多。”
“老葉,老宋,你們兩個八隻眼睛就是厲害,”老王頭難得的讚歎一句,“不瞞你們說,我沒看出任何珠絲馬跡,就憑一點,大年初八工作組就來拜青嶺碼頭,說明人家過年前早就精心策劃好了,感覺上有些不好嘍。”
“哈哈,王老,將是老的辣,你還夠我宋傳賓學個八年十年的。”宋傳賓對老王頭也是由衷的佩服。
柳慧如又看著金恩華說道:“恩華,我在蘭妹家過年,大年初一上午,說好你帶我們去東月寺玩的,可你單獨開車去見了一個人,回來後你表現得太過正常了,當時我和蘭妹就知道有事,現在看來,就是因為工作組下來的事,告訴我們,是不是這樣?”
金恩華歎口氣,嘿嘿一笑道:“小子本無才,卻引天神來,各位領導,你們說得沒錯,工作組下來不是為了工作的,就一個目標,我。”
宋傳賓問道:“果然如此,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小金,此事一定和方家有關糸吧?”
“哼。”老王頭怒道,“方家老不死的,動真格的了,你區區一個金恩華,只是一個開頭罷了,它的總目標還是我們,最後是整個青嶺縣啊。”
金恩華朝著老王頭微笑,“王書記,我聽說地委領導很配合嘛,嘿嘿,讓我好好表現,積極配合,說得太有意思了。”
“臭小子,你別激我的將。”老王頭瞪了金恩華一眼,走到柳慧如面前,“柳書記,我用一下電話。”
“我是誰?我是青嶺鬼見愁,找你們劉希才劉大人。”老王頭對著電話叫道。
金恩華走到老王頭身邊,借著幫他點煙的機會,豎起耳朵傾聽著。
“哼,劉大人客氣了,小的青嶺王峰老王頭,給劉知府劉大人請安了,”老王頭冷笑著說道,“劉大人,小的不敢打擾大人,就問你兩個問題,省委工作組下來你事先知道嗎?、、、、哼, 還算你劉大人會說人話,第二個問題,工作組下來專門為了臭小子,這個你也知道嗎?你知道後是個什麽態度?、、、、好,好,劉希才,我*你祖宗十八代。”
老王頭狠狠的摔了電話,滿臉怒氣兩眼冒火,柳慧如和金恩華趕緊扶著他坐下,不住的勸慰著。
葉文彬看看手表後說:“王老,你消消氣,總算知道了人家的來頭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們一起慢慢想辦法,我建議今天晚上,再次召開書記碰頭會,現在先去開會吧,小金,你下午的發言取消,這段時間別到處亂跑。”
葉文彬和老王頭宋傳賓先後離開了辦公室。
柳慧如凝視著金恩華,良久,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金恩華將柳慧如摟進懷裡,一手輕撫著她的長發,輕聲說道:“別哭了,大過年的,我不是怕你和蘭姐擔心麽,再說,這種小事有什麽好提的,讓那幫土崽子查去吧。”
“傻瓜,小混蛋,”柳慧如輕輕的捶著金恩華的胸膛,難過地抽泣著,“你,你不知道的,你根本不知道,方家的手段是多麽的毒辣、、、、小混蛋。”
“哈哈,怕什麽,”金恩華笑了起來,“書記同志,大不了你跟我回家唄,一邊種種田,一邊生兒子,豈不快哉,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