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秀提議開車吹吹風,金恩華心說,大熱天,開車吹風可以,可別發騷就成,這陳紅秀長得特妖,大夥背後都喊她大妖女,尤其喜歡穿緊身衣裳,身體那個曲線特別分明突出,更絕的是,她會走港台明星的“模特步”,小細腰柳枝腿,一拐一閃的,簡直迷死人了。
汽車在小小的縣城轉了幾圈,開到縣城最大的河埠碼頭上,陳紅秀爬上一條小客輪的頂棚上,“金縣長,你不想問我為什麽要拉你出來嗎?”
金恩華搖著頭,“陳部長,我從少主動過問別人的事,再說,你找我出來,肯定會主動開口的吧。”
“金縣長,果然是狡猾的人,和你的年齡太不相稱。”陳紅秀悠悠的說道。
“陳部長,我六歲開始出門討飯,人生的工齡比你長多了。”金恩華不為“狡猾”二字生氣,微笑著說道,“我見過的人情世態,比你陳部長肯定多得多。”
“哎,我有個提議,”陳紅秀說道,“縣長部長叫得太累,我們直接互稱名字行不行?”
“隨便嘍,”金恩華聳聳肩,靠著船棚上的鐵欄仰望星空,“職務上我比你大些,年齡上你比我大,叫名字麽,咱們互不相虧。”
今夜的風很靜,但坐在船上不覺得悶熱。
“好,金恩華,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誤解,我來青嶺以後,你總是小心的防范著我,”陳紅秀咬著嘴唇說道,“你別否認,你,你們都認為我是方家的人,特別是你,每次找你幫忙你都找借口推托,是不是這樣?”
“陳紅秀,我向你道歉,做最最深刻的道歉。”金恩華舉著一隻手,誠懇的說道,“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一是和工作有關的人打交道,二是和熟悉的人來往,所以,以前有不到之處,萬望理解原諒。”
“行,態度比較真誠,可以理解,就算原諒你了,”陳紅秀笑道,“我到青嶺以後,大家都說你這個人不但非常相信迷,而且還會一點看相算命,現在請你幫我算一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說好了,一定要說,不說我不放你走。”
金恩華一樂,大妖女會耍橫,摸摸口袋,沒有香煙了,也是存心取樂,對陳紅秀笑道:“陳紅秀,幫我去車裡拿一包香煙,我就說,認認真真的說,老老實實的說,呵呵。”
陳紅秀二話不說,噌噌的一個來回,扔過一包香煙,坐回原處後說道:“金恩華,快說吧。”
點上香煙,慢悠悠的吸幾口,“陳紅秀,醜話說在前頭,我姑妄說之,你姑妄聽之,說得好不要你付錢,說得不好不準你罵人,說過算過,別背包袱別外傳他人。”
陳紅秀笑著點點頭,“一言為定,快說吧。”
“首先呢,你不是方家圈子裡的人,這一點我早就看出來了,盡管你在立場上,往往和方文正站在一起,但總的來說,你和方文正他們還是保持了相當的距離,但是,你不能否認,你進步的道路上,少不了方家的幫忙,以你不滿三十歲的年紀,又是個女性,能順順當當的跨入付處級的行列,除了你的能力,還有就是缺少不了背後力量的支持,每個從政的人,那怕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最終都必須有可以依附和借助的靠山,但你的靠山不是方家,而是地委裡的大好人,人稱彌勒佛的崔國維崔付書記。”
“咯,算你說對了,他是我的遠房表舅。”陳紅秀笑道。
“崔書記和方家的關系,頂多是互相利用互惠互利的關系,或許,崔書記更多的是借助和依附方家,崔書記不容易呀,不拉幫結派卻能左右逢源,屹立天州政壇三十五年不倒,當了整整十二年的第三把手,作為地委裡的黨群付書記,他遠比無數人稱職,他不以鬥爭為本,卻以忍耐和妥協獨步政壇,說實在話,我非常敬佩他。”
陳紅秀點頭說道:“金恩華,沒想到你對我表舅有這麽高的評價,我替我表舅謝謝你。”
“這是實事求是嘛,但是,崔書記馬上要退居二線了,如果我猜得不錯,他老人家明天就不是天州的第三把手了,這樣,你就暫時失去了穩固的靠山,在當今的官場,很難再有崔書記那樣人的生存空間,他老人家以最後之力,把你往前再推了一小步,明天你就是青嶺縣的付縣長了,但你在傍徨,你在猶豫,因為你必須要盡快的做出選擇,或者說,你要尋找一個新的靠山。
“金恩華,你,你怎麽知道的?”陳紅秀用手打了金恩華一下,閃著大眼睛問道。
“其實你很想選擇方家,因為那樣做很容易,或者說方家的大門始終為你敞開著,但是你的表舅他老人家不同意,他當初把你調到我們青嶺,就是想依靠青嶺的力量來保護你,另外,你自己也不情願那樣做,因為在個人感情的問題上,方家深深的傷害過你,這也是你至今未婚的原因。”
陳紅秀瞪著眼睛,直楞楞的看著,“金恩華,是方文正告訴你的嗎?”
“不不,方文正可沒那麽三八,我們的關系也沒到那個程度,當初他調離月河鄉,他喝醉了酒,給我看過你們下鄉拍的照片,你們是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互相是對方的初戀,但方家不需要強人式的女人,他們要找的是賢妻良母,可以說,你們是被活活拆散的,從你的表現來看,當然已經死了那份心,但心靈的傷痕永遠難以磨滅,因為這個原因,方家不反對你的進步,偶爾還會出力助你一把,但要讓他們完全接納,恐怕辦不到,你即使投靠他們,也頂多象李林揚之類,僅僅是被利用的對象。”
“你說得沒錯,我和方文正好了十一年,但是,但是我現在並不恨方家。”陳紅秀毫無表情的說道。
“至於你今晚找我,無非是馬上要一起工作了,增加增加同志之間的感情罷了,或者,頂多有些希望,希望以後互相幫助的意思。”金恩華續上一支煙,微微的笑著說道。
陳紅秀問道:“你會幫助我嗎?”
“當然,”金恩華說道,“在工作上,只要我能,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對任何人提供幫助,話說回來,你陳紅秀工作能力沒得挑剔,把青嶺報辦得這麽出色,證明你當了付縣長以後,照樣能乾得很好。”
別看金恩華平時有些大大咧咧,卻早已對身邊的人研究了個透,象陳紅秀,在崔國維退了以後,她就象斷了線的風箏,選擇的道路是有限的,或者說她沒得選擇,非常委的付縣長是從政路上的一道鐵坎,再往上的路很窄很小,作為從政的女性,如果一不小心被調到人大政協,或婦聯之類的團體裡,基本上可以說畫上了句號。柳慧如有了當過縣委書記的資歷,在女幹部稀缺的官場,那等於是在上面掛了號的,又有軍方的背景,輕易不會靠邊站,反了方家,方家也徒呼奈何;孫玉霞有頭腦有經驗,年齡也不大,想主政一方不大可能,但只要在紀委待上三五年,很有希望入主天州紀委,最後再不濟,也能在退休時熬個地廳級待遇。
青嶺人編了很多順口溜,金恩華實在佩服它們的作者:鐵做飯碗不會碎,進了機關永不退;正科付科一大堆,想要進步熬廿年;大家都在原地待,只等某人回家開;忽聽有人去西天,領導門前跑斷腿;人人都變醉八仙,蒼蠅也鑽牛角尖,付處正處有空位,你死我活不後悔。
金恩華心裡笑道,井底之蛙呀,上了付處正處,還不是要為繼續進步發愁嗎。至於女人,想要在官場出人頭地, 可是得天獨厚喲,嘿嘿,象陳紅秀這種大妖女,一旦發揮自己的“特長”,想上位還不容易麽。
“想什麽哪?”陳紅秀推了金恩華一把。
“沒什麽,我走神了。”金恩華說道,“你說吧,今晚找我,到底有什麽事呢?”
陳紅秀望著金恩華,慢慢的說道:“金恩華,我想好了,以後,以後我就和你團結了,你得罩著我。”
金恩華嚇了一跳,“不會吧,陳紅秀,我憑什麽罩著你?”
“我不管,反正我以後就依靠你了,”陳紅秀笑道,“我們報社很多人都說,你有了一個好外公,只要你不胡作非為,不民憤極大,誰也不敢輕易的惹你,某種意義上說,你比方家還厲害,我想了好幾天了,你說,我不靠你還能靠誰?”
“等等,等等,”金恩華急忙說道,“陳紅秀,你可別嚇唬我,我沒那麽大的能耐,咱們都冷靜一下,再仔細考慮考慮好嗎?”
陳紅秀笑道:“金恩華,我不用再考慮了,你麽,給你一天時間,你明天必須回答我,否則,否則,你自己考慮考慮後果。”
金恩華噌地站起來,寒著臉問道:“否則,你要幹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陳紅秀笑嘻嘻的說道,“否則,我去找柳慧如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