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唐元將又一棵絕影草丟進背後的背簍,楚靈隻得無奈的一松手,刹那間,原本在眼前的絕影草突然便消失無蹤。
“乖乖!怪不得老先生著重強調千萬不能用手去觸碰這絕影草,這家夥竟然有這麽大的能耐,直接再眼皮底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唐元被方才的一幕震驚的目瞪口呆。
許久才回過神來,又將背簍中的絕影草數了一遍,恰好七棵。原本自己還想多挖幾株留著自己研究,不過看樣子是沒可能了,唐元大手一揮,“收隊!下一站!”
“背簍給我吧,”唐元見楚靈現在連走路都晃晃悠悠,實在令人擔心,於是接過楚靈背上的背簍,背在自己身上。
幸好接下來的山路並不算難走,坡度與剛才的一段想比也小了許多。楚靈的腿根灌了鉛似的,需得不斷攀附著路邊的樹叢才勉強爬上去。
青帝當年是登高望故鄉時,才思鄉成疾,口中吐血,直至最後心力衰竭而亡。
因此當年人們發現青帝血蓮時,便是在青帝曾佇立過的山頂。青帝血蓮於是也便年年在山頂之上,開出那鮮豔如血色色紅色蓮花,如同當年青帝口中啼出的那塊鮮血,遙望著故鄉大的方向。
繼續往上爬了大約一個時辰之後,才隱約看到山頂的模樣。
唐元背上駝著背簍,手中則用力的拉緊楚靈的手,硬生生將他拉到山頂。楚靈看到山頂所在,終於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做到在地上。而夢璃的情況似乎稍微好一點,畢竟夢璃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了上來,雖然也實在累得不輕,不過當望向遠方時,卻有種巍巍的自豪感!
片片白雲環繞在山峰周圍,極目遠眺,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白色的雲中霧氣隨著空氣不斷流動,如同騰雲駕霧一般,身體都有些飄飄然起來。
唐元便站在那山巔,眺望著遠方。
黑色的城牆在雲朵的掩映下,若隱若現,顯得格外虛無。然而茫茫中,卻有種渾然天成的大氣之感!雄壯氣勢,磅礴而出!
耳邊似乎響起,戰亂紛紛,馬蹄聲聲。兵器交響,刀刃即接,劍氣茫茫!那戰火紛飛的年代,敵軍大肆進攻,國都淪陷,青帝倉皇出逃,一路流亡,一路懷想。
懷想著家鄉的那抔熱土,懷想著,那個曾經為子密縫衣的娘親……
登高望遠,看著那昔日的故土,如今卻只能懷想,這是怎樣的一種悲壯!
心中的抑鬱摻雜其中,不禁熱淚盈眶,胸中一口悶氣,隻得化作這一口鮮血來塗抹!
從此,也便隻得化作血一般的蓮花,遙遙望著故鄉……
唐元怔怔的望著遠方,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唉……”一聲長長的歎息。
“夢璃,楚兄,你們先休息一會,我過去看看便好!”唐元見楚靈坐在地上一時半會是無法起來,而夢璃一個女孩子家,單是能夠堅持爬上來已經很是不錯了!因此唐元決心自己去找尋那三顆青帝血蓮種子,爭取早早些找到,也便可以爭取在太陽落山之前下山了!
“等會,我跟你去!”夢璃站起身來,向唐元的方向走去。
“現在已是秋季,估計那些青帝血蓮早就已經凋萎了,這樣的話,尋找它的種子怕是有些難度!”唐元不無憂慮的說。
“那有什麽,老先生不是還說了嘛,他說整株青帝血蓮上只有一片葉子,一般新葉長出,舊葉也便凋亡了,我們可以根據這個來找!”夢璃思維縝密的說道。
“是啊,璃兒妹妹你太聰明了!葉落一定會留下痕跡,而畢生只有一片葉子的話,即使到了秋季,葉片凋亡,應該也能夠辨認的出!”唐元腦中一靈光。
於是兩人分頭找去,凡是葉片極少,或完全沒有葉子的植株,便會引起兩人一陣關注。
只是找尋了半天,卻一株都沒能找到。
眼看太陽已經偏西,唐元有些著急起來。這山上鳥獸極多,而且大多晝伏夜出,假如在這深山之中露宿,恐怕危險不會太少。
目前只能夠繼續加快速度,爭取盡快找到!
唐元一棵一棵的搜尋過去,找了半天依然一無所獲。突然,他一拍腦袋,恍然大悟,“我們隻知站得高才能看的遠,竟然忘了這山上,數山頂的風最大,若那青帝血蓮能夠穩穩開花除非特別粗壯,要麽,它生的很矮!生的矮,可以降低重心,更有利於在大風起時,維持自身的完整性!”
“對啊,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夢璃也恍然大悟。
果然,奔著低矮植物尋去,唐元很快便發現一棵。
莖乾非常矮小,幾乎僅離地不過一指長,上面的蓮花已經凋萎,只剩下最中心一個圓珠狀的東西。這大概就是青帝血蓮的種子了!
而另一邊,夢璃也發現了這樣的一棵植株,忙向唐元打著招呼。
青帝血蓮有迷毒作用,那麽肯定不可以用手來取,唐元從包袱中取出一塊極厚的布匹,輕輕將這種子摘下來。
“不是說每株青帝血蓮會結兩個種子嗎,為何我只看到一個?”夢璃奇怪道。
“果然如此,我采摘的一個也是如此。”唐元低頭看手中布匹裡表面光亮的種子,納悶道。
“那麽還須得尋得一棵才好!”夢璃說著,邊將位置給唐元讓開。接著又四處搜尋起來。
“這裡……”
“啊!”
夢璃突然大叫一聲,身子向後倒去。唐元剛取完第二個種子,正要裝到口袋中,卻聽到夢璃一聲慘叫。
“璃兒,怎麽回事!”楚靈嗖的一聲便奔到夢璃跟前,簡直比唐元還要快的多,若是唐元不被夢璃的叫聲所困擾,早就以為這小子肯定是裝累,故意令他將自己拖上來的。
夢璃驚恐的指著面前的那朵青帝血蓮,那株青帝血蓮下盤踞著一盤花色極為鮮豔的東西,搖頭晃腦的看著眼前的人。
“呲”血紅色的信子一吐吐,腦袋突然往前伸去,速度飛快。楚靈這才看清楚,竟是一條色彩斑斕的大蛇!
“閃開!”夢璃大喊一聲將楚靈推到一邊,然而大蛇卻沒有給她任何考慮的機會,忽的一口恰好咬在夢璃的小臂上!緊接著身子落在地上,大嘴張開松開夢璃,迅速向前遊走,準備逃走。
“唰!”
一把通體漆黑,而劍刃黑的發亮的匕首從蛇的七寸處攔腰斬斷。大蛇的身子擰動幾下,終於躺在地上不動了。
“好險!”楚靈從地上爬起來,剛才夢璃那一推險些將他推下山頂去。幸好他用力攀附住才沒滾落下去。
“別動!”唐元早已半跪在夢璃身前,用嘴將小臂上的毒液一口口吸出。接著手掌貼在夢璃的手腕處,將體內的回春真氣注入夢璃體內。回春真氣似遭遇敵人一般,在夢璃體內不斷扭動,仿佛在進行一場廝打,唐元將回春真氣不斷注入夢璃體內,終於夢璃體內的蛇毒才被清理乾淨。
唐元將回春真氣輕輕收回,在體內一番運轉。
竟仍有些許余毒未完全被回春真氣所同化,隨著在體內的不斷運轉同化,蛇毒的黑氣才慢慢散去。這蛇毒可真是乖戾!
夢璃閉著眼睛躺在楚靈懷中,臉色有些蒼白,不過應該沒有大礙。唐元見狀便往夢璃新發現的那一株青帝血蓮走去,果然,那一棵上面仍然還是只有一粒種子!
唐元小心翼翼取下那粒種子,包裹好後,與其他兩粒放在一起。
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蛇身,那花花綠綠的蛇身上似乎有些許輕微的突起,唐元一時好奇,拿起匕首,將突起處切開來,那裡面竟是一粒粒的青帝血蓮種子!
這,難道就是那些消失了的種子?
唐元沒由來的一陣心慌,那不是一種危險信號,唐元能覺察的到,那是一種絕望,那種來自人類內心的莫名情愫。然而,這情愫卻非來自人類,而是,更像是來源於那條色彩斑斕的大蛇!
用匕首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大的坑,唐元將分為兩段的蛇身放在一起。那些蛇腹中的青帝血蓮種子,唐元沒有拿走,他們本來就屬於這裡,每年總要有新的青帝血蓮長出,人類總不能太過貪婪!
雖然完成了武魂院交給的任務,但唐元一種莫名的沉重感,他不知道這項任務究竟是對還是錯。它們都是山中的精靈,明明它們可以像其他的樹木一樣生活在這片大森林中,繼續自己日複一日完全相同又完全不同的一天,可是,為了一些不知名的原因,它們自此將遠離家鄉遠離土壤,就像當年青帝被逐出自己的國都一般。
……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果然這句話總結出了每一個爬山者的心聲。
原本在爬山時累的要死要活的楚靈,一眼看到腳下的道路,立馬抱緊了樹乾不肯走了。結果在唐元的威逼利誘下,才終於放開手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山下“滑”去。
經過一小會的休息,夢璃已經基本上恢復了活力。下山路上也是一路飛馳而下。
楚靈剛想像夢璃一般像小鳥一樣自在飛下去,卻險些一步留神滾落下來,被唐元一把抓住才幸免於難。
在楚靈的磨磨蹭蹭下,唐元好不容易才搶在太陽公公完全下山,帶著三個人安全下山。楚靈一到客棧馬上高呼一身“萬歲!”舒舒服服得洗了個熱水澡。
任務就這樣完成,唐元感覺肩膀上終於卸下一個重擔。
然而想到即將到來的家族領地之爭,又不由擰緊了眉頭。
恰在這時,楚靈亦是眉頭緊鎖的走進了唐元的房間。
“楚兄,你為何眉頭緊鎖?”唐元見狀,於是問道。
“如今,你的任務已經完成,而你也將要回到屬於你的地方,這同行的幾個月只能夠,感覺真的非常快樂,”楚靈突然似換了個人似的,鬱鬱的坐在那邊,對著唐元說道。
唐元眼圈一紅,自是無比感傷。
“不過也沒關系,雖然我可能不會再陪你走下去了,但是相信還會有人跟你一起同行,”楚靈拍拍唐元的肩膀。
“將來我還會繼續陪著璃兒,只要她想去的地方,我都會陪著她。”
“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一個願望就是能夠長久的陪著一個人,因為我經受過那種孤獨的滋味。每一個我生命中最親的人,總要一個個離我而去,我的娘親,我的爹爹,還有老頭……”
“每一次我都以為有些人一旦出現在你的生命中,便是永恆。然而我錯了,每個人都匆匆忙忙的從你的生命中經過,然後又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偷偷溜走,即使你覺得你會牢牢抓住,即使你唔得嚴嚴實實,可是他們總會總一個縫隙中離去,一個接一個。”
“於是,經歷過這些年,我才明白,有些人,注定是你人生中的過客,偶然投落下來,然後半路同行。可是你對於任何人來講,也只能是一場偶然,偶然開始旅行,偶然遇到某個人。可是,只有過客才是必然。”
“自從遇到璃兒,她讓我想要把那種偶然的陪伴,變成一種永遠,因此我想要陪伴著她,任何人都需要一個守護使者,我曾經擁有過,但璃兒卻一直孤單著,於是我決定,做一次她的守護使者,隻做一次,做一輩子。不只是因為師父的一句話,也不只是因為她的美麗,只因為她是璃兒。”
楚靈堅毅的吐出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像一個哲人。
唐元看到門口有個黑影迅速閃過,他苦笑,是啊,任由命運的安排何不自己放手一搏!
“唐弟,你多保重!”楚靈艱難的吐出這樣一句。
看著楚靈推門出去,唐元突然想起他說的那些話,看似思維邏輯有些混亂,可是細細琢磨起來,卻還是可以品出一點道理。
“守護使者?”這個詞突然在唐元腦海中蹦出來。
“青帝被從自己的國都趕出來以後,朝中大臣紛紛倒戈,投奔了新的君王,真是可憐了青帝,一生采賢納士,對於自己的臣子絕對一片苦心,可最終跟隨他逃出城來的,卻只有一個大內侍衛,那名大內侍衛終其一生一生對青帝衷心一片,甚至在青帝死後,都一直為青帝守孝守靈,最終老死在青帝的墓碑旁。”
“有人說,那名大內侍衛最終化身為一條花蛇,依舊守護在青帝身側,並保存起青帝血蓮的種子,以備來年再次開花,畢竟這種花一生隻結兩粒種子,一旦保存不好,便會面臨絕種危險!不過並沒有人真正見過這條花蛇,不過每當有人采集青帝血蓮種子時,就會發現,原本的兩粒種子,往往只剩下了一粒。”
唐元突然想到那日在一間破瓦房下,聽一位老人講述的這個故事。心中突然狂跳起來,原來這些傳說都是真的嗎……
他終於明白為何看到那條大花蛇的屍首時,竟然會突然感覺絕望,那種沒有希望的感覺,那種在心底深處全然沒有了依賴的失望。就算是活著,也只會陷入絕望的輪回中。
……
第二天一早,唐元決定回蒙陰城馬連山腳下的家中,而夢璃則決心繼續在“江湖”中漂泊一段時間,走走父母可能走過的路,嘗試一下他們的生活。楚靈則已毅然決然的打定決心要誓死追隨夢璃姑娘的足跡。
於是三個人在路口處道別,唐元將在惜福鎮獵殺妖獸時所獲得的巨額額獎賞中的銀兩大都送給了楚靈夢璃二人,並將那盒精致暗器送給了夢璃,自己隻留下那一葫蘆的還魂丹。
遠遠看著夢璃在前方冷冷的走,而楚靈則在起身後屁顛屁顛的跟著,這一幕著實令人印象深刻。唐元心中感慨,這一別,卻不知道何年何月在見面了……
迎著昭陽,唐元終於踏上了歸家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