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原本緊閉的一扇窗突然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吹了開來。
站在一旁的以為丫鬟迅速上前關了起來。
經風一吹散,隱隱的香氣便隨風飄散開來,仿佛從那窗口逸散出去,待丫鬟將門窗再次關緊,香氣早已消散無蹤。
“有人!”由於修習練氣訣,唐元的感知能力早已非常敏銳。
從剛進門,唐元便總覺房內似有一雙眼睛,如同暗夜的黑貓般,盯得人身上灼痛,但是每次回頭卻發現除了立在旁邊侍應的幾個下人,什麽人都沒有。就在楚靈與劉夫人交談的空隙,唐元便不斷關注著這房內的動靜。
唐元能感覺到,那人的呼吸機微弱,若非仔細甚至無法分辨,然而,暗藏角落中那強有力的心跳聲卻早已出賣了他。室內,加上躺在床上的小公子以及站在身後的三個侍應,總共不過七個人,然而卻有八個人心跳的聲音!
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發現有兩個陌生男人的出現,心中早有警覺,因此特意尋了個靠窗的角落,當楚靈說出小公子實為中毒時,便欲借著自身敏捷的身手跳窗逃跑。本是天衣無縫的一躍,卻愣是被唐元看了個正著。
“呼……”幾乎是同時,唐元一個閃身便衝出了房門。
以唐元的速度及眼力,定使人無處可逃,然而當唐元衝出房門時,除了面前蔥鬱的花草,以及穿堂而過的風聲,哪還能看見那賊人的影子!
“速度實在太快……”唐元追尋無蹤,隻得暗歎著回到房中。
“人呢?”楚靈見唐元猛然竄出,馬上又反折回來,不免驚異的問道。
“跑了,”唐元垂頭喪氣。
“真是奇怪,這賊人躲在這房間內,又不會有人發現,又何必跳窗逃跑?”楚靈自言自語道。
而這點也正是唐元所疑慮的,雖然唐元憑借出眾的感知能夠得知室內藏有一人,然而在他人府邸也並不會貿然行事,若繼續躲在角落定不會被其他人所發現,然而他卻再忍耐不下去選擇跳窗逃跑,這並不是一般人的行事之道。若非對自己的身手極為自信,否則不會有人敢冒這麽大險,或者,賊人被楚靈揭穿了下毒事實,急於敢回去通風報信也不一定。
“楚公子,我家斌兒究竟是中了什麽毒?”劉夫人雖對府中闖入賊人倍感震驚,但對兒子的擔憂卻佔據了上風。
“劉夫人,不必擔心,貴公子所中之毒,名喚‘冰魄散’,通常令人渾身乏力,臥床不起,肢體萎縮,最後魂魄散盡,到那時,即使再高的醫術也回天乏力,不過看小公子的樣子,應該是中毒初期,而且藥量較少,因此自然還有得治!”楚靈狡黠的笑了一下,“不過……”
看著自己的愛兒躺在床上,劉夫人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哪還經得起楚靈這一番故弄玄虛,忙急急問道,“不過什麽?”
“診費什麽的都好說,只要能醫治好我的斌兒!”劉夫人眼眶一下紅起來,雖然方才在亭中強顏歡笑,然而心中的焦慮誰人能懂,如今見斌兒還能有救,這做娘的心中自然歡喜,只是心中亦是有些隱憂,誰知道這道途偶遇的“郎中”究竟有沒有那個能耐呢,雖然劉夫人已是病急亂投醫,不過也只是萬分之一的僥幸心理。
“劉夫人你多慮了,楚某只是想說,治療小公子沒有任何問題,只是需要一個助手,”楚靈指了指唐元,道“他留下來做我的助手吧,至於其他人……”
劉夫人自是冰雪聰明,便忙呵退了所有下人,雖然內心仍有忐忑,但還是離開了房間。
楚靈抱臂站在床榻前,右手不斷撫摸著下巴,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唐元站在一旁看了一會,疑惑的看著楚靈的舉動。
在前世,無論製毒用毒解毒,唐元都可以算是一頂一的高手,而且回春真氣甚至連寒蛟的寒毒都能煉化吸收,解這種西域傳來的冰魄散之毒更是毫無困難。見楚靈如此猶豫,唐元差點便動手上陣。
“唐弟,嬰兒體脈薄弱,你我雖都能解毒,但也怕真氣輸入會傷及他的經脈,總要想個萬全之策才好。”楚靈沉思一會後,開口說道。
“嗯,也是,”唐元沉吟。
楚靈從包裹中取出幾根極細的銀針,拿在手中。
“你將體內那股真氣且輸入小公子體內,一定要細、緩,你能控制嗎?”楚靈盯著唐元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能!”事關人命的時候,無論誰都沒有心思開玩笑。聽到楚靈的話,唐元心中也已經猜出了大概。
唐元伸手,輕輕拿起床上那位小童的小手,仔細將體內回春真氣抽拉為極細的細絲,綠色的真氣穿過小童的手臂,不斷吞噬著體內細微的冰魄之毒,小心的經由細弱的經脈一路不斷往前運行,並掃除掉積阻與經脈中的雜質。
而楚靈則小心的一手貼於小童的後腔,感受著回春真氣在體內的流動,隨著運行的不斷深入,楚靈手執一根銀針,扎在流經的穴位之上,當銀針拔出時,甚至能看到有一股泛著油光的物質由針眼湧出。如此這般,回春真氣在小童體內運轉一周,冰魄散的毒力便被唐元的回春真氣吸收了大部分,隨著楚靈的扎針,小童體內的雜質也便都被排出了體外,且充盈體內過剩的真氣,也在不影響小童經脈承載能力的前提下被釋放了出來。
很快,小童體內的冰魄散便被體內的回春真氣同化殆盡,最後回到了唐元體內。
將回春真氣在體內運轉一周,雖然體內存毒又多了一類,然而回春真氣卻隻增加了一丁點兒。畢竟只是個一歲大的孩子,體內肯定不會積聚太多的冰魄散。而且唐元隱隱覺得,下毒之人的目的,應該不在於要取這個孩子的性命,否則又怎會恰到好處的只是下了極小分量的冰魄散?
而那個借窗而出的人有是何人,憑那人的功力身手,即使在場所有人聯手都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他那樣焦急逃出,又是為了什麽?
唐元滿腹疑惑。
門外守候的劉夫人聽聞楚靈的招呼便迫不及待的衝了進來。而楚靈則不慌不忙的包裹著自己的寶貝銀針。
“斌兒,”劉夫人坐在床邊,輕輕喚著床上的兒子。
從孩子的臉上,可以明顯看出原本隱隱透出的青烏之色,已經消散無蹤,雖然依然面色蒼白,卻已經不再如前段時間那樣毫無生氣了。
“小公子剛剛治愈,體力較虛弱,還是讓他多多休息的好。”楚靈在旁邊輕聲道。
“謝謝兩位公子,若非遇到兩位搭救小兒,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說著,劉夫人眼中竟隱約泛起了淚花。
“沒什麽,我們也只是盡力而為,雖然小公子體內的毒已經解除,但能夠恢復還要看小公子了。”楚靈推辭。
“以我之見,最好將小公子的臥房重新安置為妥,若房內仍有殘毒,不論對小公子還是夫人都不好。”唐元補充道。
“多謝唐公子提點,我馬上派人另備一套房間,馬上便將斌兒轉移過去。”劉夫人吩咐完下人,又想起來什麽似的,“楚公子唐公子,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先在劉府住一晚再走吧!”
唐元往門外看去,才發現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於是與楚靈交換個眼神,便恭敬不如從命的應了下來,劉夫人當即便令下人準備了兩套上好客房著二位入住。
入夜,小公子就醒了過來。大大的黑眼珠滴溜溜的透著精靈氣,絲毫沒有了當時病中的神態,雖然身體仍有些乏憊,卻不哭不鬧只是開心的蹬著小腿,口齒不清的喊著坐在一旁的娘親。看樣子早已解除了體內的冰魄散毒,並連連喊餓直吃了幾盞母乳才心滿意足的睡下了。
而唐元與楚靈因第二日仍要趕路,也早早便歇息了。一夜無話。
這一覺,唐元竟睡得極沉,直到陽光普照大地才醒來,又不免被楚靈一番嘲笑。
收拾妥當,唐元走出門外,昨日臥病床上的小公子已經在劉夫人的懷中張牙舞爪,一點看不出往日的病態。小家夥看見唐元走來,竟伸開雙臂,吱呀著要唐元抱一會才罷休。唐元隻得小心翼翼托著,生怕一不小心把這劉家的心肝給閃到。
奇怪的是,小家夥似乎一點都不懼怕生人般,只是安靜的盯著唐元的眼睛。
只是楚靈就沒這樣的好運氣了,他剛伸出手,小家夥便扭捏著躲閃開來,惹得楚靈直翻白眼。
吃罷早餐。兩人便準備離去,劉夫人派人拿來一盤銀兩,硬往唐元手中塞奈何不過,隻得全部收下。
雖然何人投毒仍不得而知,然而劉家小公子能夠痊愈,卻也是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我叫劉斌,叔叔再見!”不過一歲零三個月的劉斌在唐元與楚靈告辭時,竟突然奶聲奶氣說出這樣一句話,又令劉夫人忍不住親了又親。
揮手告別,唐元對這個小不點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愫,似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唐元早已從劉府管家口中得知,由劉府一直向東近百裡,便可到達唐元此行的第一站:惜福鎮。
這一次,楚靈貌似安靜的很多,不再去招惹那些是非後,兩人趕路的進程便快了許多,中午時分,便到達了一個繁華小鎮,恰逢市集,街上好不熱鬧。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楚靈寂靜下來的心終於又忍不住躍動起來。不時拿起對泥玩偶相互比劃,不時又跑到羞怯的小姑娘堆中,突呵一聲,嚇得一群小女孩哇哇大叫,才得逞的疾風般逃離……
看著那孩子般的行徑,唐元忍不住直搖頭,這楚靈,果真是比自己還要大的麽?
行了半晌,兩個人早已是饑腸轆轆,好不容易才遇到一家酒樓,聽到腹中咕咕作響,兩人禁不住加快腳步往酒樓走去。
“停,”唐元剛要踏入門檻,卻被守在門口的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擋住了去路,“今天,這酒樓被我們家老爺包了,兩位到別處去吧!”語氣極其傲慢。
“你家老爺?”唐元門頭一皺,心思這人好生無禮,不免又坳了起來。
“沒錯,我們家黃老爺!”侍衛洋洋得意道。
“什麽黃老爺綠老爺,是哪根蔥,本少爺怎麽從沒聽說過!”楚靈在一旁挑著眉頭不屑的說道。
“大膽,竟敢這麽說我們家老爺!”說著侍衛便欲動手。
“哎,這位大哥,我們不過是來吃頓飯,何必傷了和氣。”唐元一把扯過楚靈,擋在兩人面前。
“想吃飯,”侍衛大手往路邊野攤一指,“呶,看見沒,去那邊吃去!”
唐元自幼在唐府,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可在吃穿用度自是沒受過什麽委屈,且唐元本是極懂享受的人,又怎能忍受在人來車往的路邊吃飯,更何況,那灰丟丟的大碗僅在清水中涮一下便接著給下一個人用,實在不乾淨,而且唐元剛剛明明看見一隻死蒼蠅飄在碗中,被夥計用手一把抓起,將面端給了坐在一旁等待的清秀男子。碗邊沾了許多黑色的油膩,實在令人反胃。
“請大哥行個方便吧,我與我的這位大哥吃個飯便會離去,定不會叨擾你家大人。”唐元心中雖對這傲慢無禮的侍衛毫無好感,但仍舊竭力壓製自己的情緒,禮貌的說著。
“不行就是不行,你這人怎麽這樣,快走開,哪涼快哪呆著去!小心驚擾了我家黃老爺,定令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侍衛不耐煩的揮動著雙手,驅趕著二人。
“黃老爺?敢問可是那位黃藥師?”唐元依稀記得遇到劉夫人時所說的話,她說當時可以救治劉公子的藥引只有黃藥師才有,於是試探的問了一下。
“不錯,遠近聞名的黃藥師便是我家老爺!既然知道了,還不快滾!”面前的侍衛已經明顯不耐煩了。
“嘿,那真巧了!”楚靈一聽見“藥師”兩字不禁有了精神,“我們二人恰好也是藥師……”
“你們幾個在外面吵什麽,”門內聞聲走出一個彪形大漢,滿臉不耐煩的向門口的侍衛問道。
侍衛迅速回稟道,“回大人,這兩個人非要進這家酒樓吃飯,還稱自己也是藥師,屬下已經多次請他們離開,可是……”
不待彪形大漢開口,門內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讓他們進來。”聲音雖然低沉,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的耳中,似發自丹田,極其富有底氣。
“是!”門口彪形大漢應聲伏首,姿態謙恭。
“兩位請!”
唐元道謝走入,楚靈則冷哼一聲,一甩前擺便跨入了門檻。
只見整個大堂空空如也,除了幾個侍衛,一個人都沒有。唐元隨便挑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店家見狀忙跑過來。
“今日小店已經被人包了下來,兩位……”店主小心翼翼看著面前二位的臉色,做他們這一行的早已看慣人們的臉色,甚至簡單一個眼神便能看出客人的能耐。店家粗粗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兩個人,自知來者不俗,隻得細細揣度著詞語。
“怎麽?”唐元雙眼橫掃,眼光如刀緊盯著面前的店家。
“這……”店家緊張的咽下一口唾沫,呵呵笑著,兩股已輕輕顫抖起來。
“這酒樓內一個人都沒有,我們二人來吃頓飯,難道還要趕人不成?”楚靈搶白,“更何況,一個黃藥師是人,其他人都不是人了嗎,平常人就不能來吃飯了嗎?”一句話噎得店家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來了都是客,老板,麻煩你招呼一下吧,帳就記在我的名上吧。”依然是方才那個低沉的聲音,如洪鍾般在幾人耳邊響起。
“不必,我們自己有銀兩,謝謝您的好意!”唐元將盛放銀兩的荷包往桌上一拍。
“店家,麻煩將酒樓內的拿手好菜選幾樣上來,”唐元吩咐,店家聞言果急忙忙往一旁後廚方向走去。
“哎,店家,再來壺女兒紅,越陳越好!”楚靈向匆匆離去的店家喊道。
唐元白了楚靈一眼,不再多言,心中對樓上那位未曾露面的黃藥師卻越發好奇,傲慢,是唐元對他的唯一印象,雖然他已經應允唐元楚靈兩人入酒樓,然而話語中卻無時無刻不表露出對他們的蔑視。
許是人少的緣故, 幾個菜很快就端了上來,楚靈一口酒一口肉,吃的好不自在。
不一會,兩人卻兩眼一閉,歪歪趴在了桌上。
“哼,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個尖細如女人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語氣中滿是不屑與鄙夷。
“老爺,那,這兩個人怎麽辦?”
“這還用問?老辦法,拖出去喂狗!”尖細的聲音中已有些慍意。
很快酒樓中便出現了幾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向趴在桌上的二人走來。
“哈哈,黃藥師,你不覺得你的做法實在太卑劣了嗎?”楚靈從桌上抬起頭,接著唐元也默契的直起身子。
“什麽?”站在一旁的店家倒吸一口氣,同時正在靠近的侍衛也不自覺停住了腳步。
“在酒菜中下毒,這難道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唐元正色厲聲。
“既然二位說自己也是藥師,我們自然也隻好試探一下這話的真偽!”尖細聲音不慌不忙應答,但卻也流露出了一絲遲疑。
“哈,真是好笑,堂堂黃藥師竟然會用下毒的方法來驗證身份,卑劣!”楚靈憤然。
真是人心險惡,若不是唐元與楚靈自身能夠解毒,只怕早已命喪黃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