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消退,整個澠池在這場人為的天災之中徹底化為死地,四面城牆盡數坍塌,城內房屋也倒下無數,昔日人口眾多的洛陽周遭在短短數年之間先後經歷董卓之難,再遭喬玄毒計,從此一蹶不振,恐怕在未來數年之內,百姓們都不敢再度回到此處。
澠池城外,呂布從一顆大樹上跳下來,渾身濕漉漉的,頭上的冠束也不翼而飛,披頭散發,再也不複當日意氣風發,藐視群雄的英氣。
“喬子佑!我要殺了你!”心中焦急無比,除了方天畫戟牢牢的把持在手中,連行軍在外從來寸步不離的赤兔神駒此時都不知去向,心中怨念滔天,從來沒有如此仇恨過一個人。
“啊!”猛然抬戟,朝著身後救他一命的大樹劈去,寒光一閃,無比鋒利的方天畫戟劃過大樹,沒有絲毫阻礙,大樹應聲而倒,濺起無數泥濘,站在樹下的呂布徹底化作了一個泥人。
“混帳!那喬子佑欺我!連你這不能出聲的死物也敢欺凌與我?”呂布狂怒,方天畫戟化作漫天戟影,將倒下的大樹砍成無數碎片。
“惡來!惡來!”曹操跪在地上,死命的搖晃著臉色慘白的典韋。半個時辰前,洪峰襲來的時候,典韋將他護在懷中,硬生生用後背扛過了最初的洪峰,隨即又為他擋下無數混雜在洪水中的亂石雜物,才能讓他此時還跪在這裡。
兩人被洪水衝出了數裡,當典韋好不容易拚盡全身力氣將他拋出來的時候,曹操驚恐的看見典韋被一塊大石砸中面部,隨後就迅速離他遠去。
待得洪水消退,曹操赤著雙腳,靴子早已不知所蹤,雙腳被泥濘中的亂石劃的鮮血淋漓,可他渾然不顧,追出數裡,終於見到了倒在泥濘中一動不動的典韋,他向來古井不波的一張冷臉難得的露出了驚慌的神色,一探典韋鼻息,心中涼了半截,隨即不敢相信的猛搖典韋,他不相信,隨他征戰四方,大大小小的戰事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數傷痕,可他從來都是毫不在意的一笑置之。隨即又能生龍活虎的再度為自己上陣殺敵,典韋對他,他心知!
“主公!”曹操身後,夏侯淳領著數十幸存下來的操兵快速靠近,言語之中興奮無比,只要曹操還活著,其他人都死了也無所謂!
“元讓!快快!給我找一名郎中過來!”曹操見到了夏侯淳,臉上泛起一絲希望,嘶吼著。
夏侯淳湊近,摸摸典韋的脖頸,歎息的搖搖頭,道:“惡來去了!主公,此地危險,我護著你速速撤離,返回陳留才是上策!”
“不!”曹操脖子上的血管暴起,揪著夏侯淳的衣襟,咆哮著:“我叫你去給我找郎中!惡來只是暈過去了!他怎麽可能會死?”
“哎!”夏侯淳一手抓住曹操,順勢將他扛起,大喝:“速速隨我收攏殘部,我等即刻離開!”
“大膽!”曹操暴怒,在夏侯淳肩膀上掙扎著,道:“你敢以下犯上?無視主公軍令?”
“只要主公能逃回陳留,要殺要剮!我夏侯元讓毫無怨言!”夏侯淳邁開步子,大步流星的遠去。
“慢!”一名士卒猛然驚叫,朝著夏侯淳道:“將軍!典將軍動,動了!”
“嗯?”夏侯淳轉身,朝著那人道:“休得胡言!”
“真的!”那人連忙跪下,不敢相信的道:“我方才真的看見典將軍的手動了一下!”
“對極!對極!”曹操連忙道:“惡來不會這麽容易死的!區區洪水!要不了他的命的!”
夏侯淳無奈,心中稍稍思量片刻,還是回身走到典韋身邊,探手再度摸摸典韋的脖頸,隨即眉頭皺起,道:“沒有脈搏之人,如何還能活著!”
曹操不管不顧,道:“尋常之人若是身上有惡來的隨便一道傷痕,也是必死無疑!惡來不能以常理度之!”
“哎!”夏侯淳無言,扛著曹操起身便走,走出幾步,還是道:“你等扛著典將軍!即便是屍體!也不能讓他曝屍荒野!”
曹操驟逢驚變,失去了常性,此時過了方才的那股驚愕,稍稍平息了心頭,道:“元讓!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夏侯淳聽曹操言中頗為沉穩,放下了他,單膝跪地,請罪道:“末將無禮,請主公責罰!”
曹操揮揮手,道:“此事休提,速速集合幸存的參軍,隨我返回陳留!”
“大哥!”張飛四處觀望,對著劉備道:“不知二哥怎麽樣了。”
劉備歎息一聲,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天子千萬莫要有事啊!大難來時,張飛將他抱起,他沒來得及四下保護皇帝,就被大水衝的頭暈眼花,好在張飛實在勇猛,看準機會乘著水勢,居然一手護著他,一手牢牢的攀在了城牆之上,第一波洪峰過去,他們就已經沒有大礙,可劉備心中高懸著的心始終沒有落下,損兵折將他不在乎,只要天子安然無恙,一切都可卷土重來。
張飛見劉備一臉憂色,以為他在擔心關羽的安危,心中一暖,安慰道:“哥哥無需多慮,二哥武藝比之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定然無恙!”
劉備看了他一眼,擔憂的道:“雲長武勇,我心甚安,可聖上手無縛雞之力,又如何能在此等天地之威面前安然躲過啊!”
張飛被噎了一下,弄了半天,原來是擔心那個小皇帝?心中生出幾分不滿,道:“哥哥你真的是,我等三兄弟顛沛流離,好不容易得那掏錢賞識,才能拿下這偌大的徐州,剛剛有了自己的基業,你又要去迎那勞什子皇帝,將辛苦守下來的基業拱手讓人,我張飛實在難以接受!”
“休得胡言!”劉備一臉慍怒,大喝:“這天下都是聖上的!我等臣下,不過代天巡視!怎可妄言!”
張飛不甘的嘟噥幾句,轉過身不再言語。
關羽看著懷中沉沉睡去的所謂天子,眼中閃過一絲狠辣,殺意隨之蔓延而出,此人不可留!
手中青龍偃月刀慢慢朝著劉協的脖頸擦去,仿佛有所感應,劉協動了動身體,關羽一陣驚慌,手中大刀撤回,望著一臉稚嫩的劉協,臉上閃現些許不忍,心道:他本無錯,只是投錯了胎,錯生在帝王之家,加之這亂世害人!哎!
眼前仿佛又出現了劉備徹夜不眠,拉著他訴說著對天子的期盼,對振興家族的希冀,關羽百感交集,手中大刀終究好事放下,望著劉協,喃喃自語:若是你有負於我兄長,那麽,拚了這條性命,我也要親手斬了你!
“好了,我等可以下去收拾殘局了!”大水退去,即便以黃河的滔滔不絕,也終有勢頭稍竭的那一刻,此間泄去洪峰,水位下降,洛陽千裡地境皆化作沼澤,幸存的參軍應該也是有氣無力,此時出擊,定可一盡全功。郭嘉笑著對喬玄道。
喬玄面上抽動了幾下,事情發展到如此境地,他還能笑的出來,此時的喬玄心中有了幾分後悔,早知道掘了黃河堤壩會如此恐怖,他絕不會采納郭嘉的計策,但木已成舟,打虎不死,反遭其噬,只有曹操劉備呂布死了,他才能安心,當下道:“各部人馬,速速下山絞殺參軍!不要降卒,全部當場格殺!”
各部人馬得令紛紛下山,方才逃過一劫的三方人馬,又將陷入無邊的黑暗!
喬玄望著水瀉而出的手下將士,心中隱隱泛起一絲不安,成敗在此一舉,若是讓他們逃回去了,以南陽地勢,腹背受敵,自己當有大難!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就算你等不死!全部聯手而來!我喬子佑又怕了誰?我可不是董卓那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