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微微一怔,問道:“阿雪,怎麽啦?”阿雪嬌羞不勝,又不知怎麽回答。梁蕭不覺站起身來,踱來踱去。屈指推算,距阿雪中刺已有兩個時辰,再如拖延,女孩兒性命不保。可柳鶯鶯當日說,自己再撕女孩兒的衣服,她便先殺自己,再自殺,足見事關女子羞恥,不能草率為之。
念及柳鶯鶯,梁蕭心中之痛無以複加。這些天來,他借算題習武開解,總是無法釋懷。他一生中,自從母親遠離,父親死後,從未這麽傷心,就與花曉霜分別,雖覺悲傷難抑,也遠不及這樣撕心裂肺。
正在自憐自傷,忽聽噝噝吸氣,回頭瞧去,阿雪淚眼迷糊,神色痛苦。不覺心念一動:“縱然男女有別,但若親人間解衣治傷,也無妨礙。”他沉吟一下,拉住阿雪小手,但覺她手指輕顫,掌心滿是汗水,便笑道:“我媽在時,常說給我生個妹子,後來說話不算數。阿雪,你我結成兄妹怎樣?”
阿雪嬌軀一顫,抬頭望他,眼神迷茫中透出一絲驚惶。梁蕭暗忖時間緊迫,當下牽了她跪倒在地,揚聲說:“皇天在上,梁蕭與阿雪在此結拜為兄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違此誓……” 說到這裡,瞥了阿雪一眼,見她呆呆不語,不禁問道,“阿雪,你不願意?”
阿雪俏臉漲紅,脫口道:“我……”她心拙口笨,全無應變之能,心底裡雖有千萬個不肯,話到嘴邊,卻變成,“我……我願意……”剛說完,眼淚卻如決堤般流下。
梁蕭一顆心尚在柳鶯鶯身上,從未想到與別的女子再生情愫,眼看阿雪流淚,隻當她疼痛難忍,再不多言。匆匆拜了幾拜,伸手解她胸衣,露出皓如寒冬之雪、滑似稚羊之脂的少女胸脯。阿雪有生以來,從未被男子瞧過身子,一時羞窘交迫,雙耳惺然一響,昏了過去。
梁蕭血氣未剛,乍見少女肌膚,眼中白光耀眼,熱血灌入腦中。好容易穩住呼吸,定眼細瞧,阿雪的胸腹交接處有一個紫紅的小點,微微凸起,狀如胭脂小痣,襯著雪白肌膚,好似朱梅映雪。梁蕭心頭一亂,雙手不由顫抖起來。
阿雪盡管昏厥,舌底的陰陽球卻不絕化生精氣,經脈中精氣一足,忽又蘇醒。眼見梁蕭瞪著自己,一時羞不可抑,脫口叫道:“哥哥……”梁蕭一驚,面紅耳赤,暗暗自責:“梁蕭啊梁蕭,你再看下去,與畜生有什麽分別?”他定了定神,握住阿雪手腕,探她脈息,但覺胸腹相隔處似有異物阻礙,於是沉吟說:“阿雪,這‘問心刺’很棘手,我以內力外吸,你將真氣轉入口中小球,自內逼迫胸口阻塞,你我內外合力,將它拔出來。”吸一口氣,揮掌按在阿雪胸腹之間,捏個吸字訣,運轉內力來回摩挲。阿雪頓生異樣,面紅心跳,哪裡能定下心來。
梁蕭隻覺她氣機紊亂,不由暗暗皺眉,說道:“阿雪。”阿雪驚醒過來,竭力按捺芳心,依梁蕭的話逼迫“問心刺”。二人一個內逼,一個外引,行功片刻,梁蕭覺出阿雪內力不足,又分出一道真氣,循她督脈注入陰陽球,助她運功排刺。不一會兒,掌下小痣微微凸出,似有小半截細絲冒出頭來。梁蕭不敢怠慢,捏住絲頭,將細絲緩緩抽出。阿雪劇痛難忍,真氣一泄,又昏過去。
梁蕭將細絲抽盡,卻是一根女子秀發,隻不知韓凝紫用什麽法兒刺入人體。他略一沉吟,猜她將頭髮浸濕,再用“冰河玄功”凍硬,如細針似的刺入了人體。
大功告成,梁蕭松了口氣,掩上阿雪衣衫。這番運功拔刺,耗去他許多心力。於是靠在樹下,閉目調息。過了一陣,忽聞響動,張眼望去,阿雪醒了過來,支撐著想要坐起。梁蕭伸手將她扶住,阿雪被他一碰,想起前事,心跳加快,低低垂頭不敢瞧他。
梁蕭想到剛才的失態,微覺尷尬,苦笑說:“阿雪,情勢逼人,你……別生氣。”阿雪默不作聲,眉間甚是落寞。梁蕭隻當她在意名節,說道:“阿雪,從今以後,我以兄妹之禮待你,不會對你無禮。”抬眼看去,阿雪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兩顆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梁蕭慌道:“阿雪,你不歡喜麽?唉,怪我不好,我……”阿雪見他滿臉懊惱,心生不忍,伸手抹去眼淚,強笑說:“哪兒話,阿雪有一個好哥哥,歡喜、歡喜得隻想哭……”梁蕭心頭略寬,說道:“那就好。”心裡卻想:“這妹子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唉,女孩兒的心思也真難捉摸。”忽又想起柳鶯鶯,心灰意冷,興致索然。
阿雪傷勢稍愈,梁蕭在谷裡搭了兩間窩棚,兩人分住,各自習武療傷。梁蕭閑暇之余, 采果打獵為食。光陰荏苒,轉瞬又過三日,阿雪得陰陽球之助,傷勢好轉極快,見梁蕭習武甚勤,也不擾他。她自幼服侍韓凝紫,慣熟家務,壘土為灶,鑿木為皿,洗衣燒水,料理飯菜。茅屋雖小,經她細心收拾,倒也一派井然。
這日,梁蕭覷見一隻山羊,一氣追至谷外,忽聽遠處傳來人聲。他心念微動,轉入灌木叢中潛伏。不一時,便聽有人說:“小賊鑽地了不成?這幾日把方圓百裡都找遍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聲音清勁老成,梁蕭聽出是明歸,心跳如雷,氣不敢出。只聽一個女子冷笑說:“明老鬼你還好意思說,早說他走不遠,你偏不信。如今又折回來,算什麽道理?”聽聲音正是韓凝紫,梁蕭暗自納悶:“這兩個家夥結成一路,晦氣晦氣。”
明歸笑道:“你不是說那小丫頭中了‘問心刺’,必死無疑嗎?照我看,梁蕭沒了牽掛,有多遠逃多遠。現今揣度起來,他狡計多端,也許反其道而行之,依舊藏在山裡。”韓凝紫冷笑道:“你總是歪理多。哼,這樣吧,你我分開搜尋,你往東南,我向西北,發現那廝蹤跡,放這種煙花為號。”明歸道:“你抓了人不放煙花,老夫又上哪兒尋你?”韓凝紫冷笑道:“彼此彼此,你老狐狸也不是什麽誠信善類。”明歸笑道:“我是老狐狸,你是雪狐,大夥兒半斤八兩,物以類聚。”韓凝紫冷哼道:“逮住那小賊,咱們再做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