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行空心想楚仙流還沒露面,門中只怕設有惡毒埋伏,貿然闖入,難免中了圈套。正在躊躇,雷震轉身叫道:“天香山莊也不是什麽龍潭虎穴,咱們這就進去,別讓人瞧小了!”眾人聽他這話,膽氣一粗,紛紛鼓噪上前。
楚宮瞧著雷震背影,雙目一亮,忽地笑道:“雷兄厲害,哈哈,佩服佩服!”雷震轉身冷笑:“不敢,雷某別的沒有,就是有些膽子!”楚宮笑道:“不是這個,楚某佩服雷兄背脊上寫字的功夫。”雷震面色一沉,冷冷道:“楚老大,你胡說些什麽?”
楚宮話一出口,眾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雷震背上。他的衣衫上沾滿油漬,細細看去,竟是四個大字:“我乃蠢豬”。龍飛鳳舞,甚是潦草,仿佛某人吃過飯後,隨手用殘脂剩油抹上去的,先時沒有浸透,不甚分明,這時經風一吹,油光致致,凸現而出。
眾人看得清楚,驚詫之余,又覺好笑,一時議論紛紛,雷公堡一乾人的臉色說不出的難看。
雷震聽得眾人議論,偏又不明所以,左顧右盼,全沒了方才的氣勢。楚宮笑道:“雷老大,你自認蠢豬,老夫生而為人,也不能與你一般見識!哈哈,請吧!”將手一伸,指著牆角一個狗洞。
雷震怒道:“放屁,你才是蠢豬!”將拳一晃,撲上要與他放對,忽聽楚羽叫道:“大郎,不怪他,你……你的衣服……”雷震瞪眼道:“衣服?衣服會罵人麽?”楚羽又氣又急,可不知如何答他。白三元與雷震交情不淺,上前說道:“雷兄,你脫了外衣瞧瞧……”雷震一愣,三兩下扒掉外衣,定睛一看,忽地傻在當場。
白三元這時背對群豪,眾人目光又落到他的背上,有人一字一句,念道:“我放狗屁!”話一出口,其他人哄然大笑,念誦的人緩過神來,窘迫道:“不是我放狗屁,是白三元放狗屁!”
白三元怒火躥升,掉頭認出那人,厲聲道:“鹿大樵,我跟你無怨無仇,乾嗎出口傷人?”踏上一步,眼露凶光。鹿大樵臉色發白,抗聲道:“你背上能寫,就不許人念麽?”白三元臉色一變,慌忙脫下外套,只見上面油漬淋漓,寫著“我放狗屁”四字,看筆跡,與雷震背上所寫出自一人之手。
雷行空當著南北豪傑,大感臉上無光,劈頭喝道:“雷震,怎麽回事?”雷震拭去額上冷汗,顫聲說:“孩兒全……全不知情……” 眾人無不駭然,心想:“白三元也罷了,雷震響當當的角色,被人背後寫了字,竟然全不知情?”
白三元兩眼噴火,厲聲叫道:“究竟是誰?有種三刀六眼,跟老子拚個死活,藏頭露尾,算什麽好漢?”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默然。白三元眼見無人出來,氣勢更足,一頓足,還要喝罵,忽聽一個聲音朗朗傳來:“你背後罵女人,又算哪門子好漢?”
眾人回頭望去,二男一女,牽著毛驢逶迤而來。男子一僧一俗,俗者年約二十,白衣磊落,烏黑的頭髮披在肩頭,一把綠竹長劍斜插腰間,數十條細竹絲若有靈性,在他指間活潑潑跳動,結成一隻奇形竹環。他口中說話,手中結環,一路走來,也不抬頭。
白三元與雷震對視一眼,想起方才落腳吃飯見過這三個男女,心頭一震,齊齊色變,白三元喝道:“編竹子的……” 來人正是梁蕭,聞言笑道:“我不編竹子,我隻編人。”白三元一愣,怒道:“管你編什麽!這衣服上的字跡是你寫的?”梁蕭笑道:“我寫的什麽字?”白三元脫口應道:“我放狗……”雷行空急忙喝止:“白老弟!”白三元一驚,將那個“屁”字咽了回去,瞪著那人,心想:“媽拉巴子,幾乎又著他的道兒!”他丟盡臉面,越想越是不忿,綽起一支鐵槳,與雷震交換一個眼色,忽地齊身縱出,一左一右猛撲上去。
梁蕭仍不抬頭,手中嗤嗤兩聲,兩根竹絲激射而出。對面兩人隻覺腕間刺痛,竹絲從“列缺”穴鑽入,又從“神門”穴透出.兩人半身麻木,驚怒交集,方要掙扎,不料梁蕭的內力附在竹絲上面,一入二人身體,立刻順著經脈遊走。“列缺”屬“手太陰肺經”,“神門”屬“手少陰心經”,心肺二脈,牽一發動全身,二人直覺心悸氣緊,渾身酸麻,白三元鐵槳落地,幾乎癱在地上。
眾人大驚,正要救援,梁蕭十指顫動,將二人手腕上的竹絲結成細環,掛在手上的大竹環上。群豪各揮兵器,四面湧來。梁蕭漫不經意,左右盤旋,用上“碧微箭”的功夫,將手中的細長竹絲激得八方飛出,仿佛靈蛇遊空,幾乎無從閃避。慘叫聲響成一片,不少人的列缺、神門二穴被刺穿。梁蕭指間變化奇快,一邊發出竹絲,一邊結成細環,扣入大竹環內。不多一會兒,竹環上掛了十多名壯漢,一個個齜牙咧嘴, 亦步亦趨,隨著他步子轉動。剩下的人無不膽落,四面散開,不敢靠近。
梁蕭始終低頭,眾人並未將他認出。雷行空厲聲道:“編竹子的,你到底來幹什麽?”梁蕭抬起頭來,微微笑道:“早告訴你了,我不編竹子,專來編人。”楚羽一眼認出他來,忽地驚叫道:“你……你也來救那賤人?”梁蕭笑道:“你罵得好,我記下了。‘賤人’二字,待會兒就刻在你臉上吧!”楚羽見他臉上帶笑,語氣冰冷,心頭不由打了個突。
其他人也認出梁蕭,何嵩陽厲聲道:“梁蕭賊子,果真是你!”眾人一聽這話,無不色變。
楚羽夫妻連心,見丈夫落入人手,又疼又怒,揮劍刺向梁蕭。梁蕭不待她搶進,將竹環掛在左臂,右手抽出竹劍,拍中她的劍脊。楚羽虎口酸痛,長劍偏出,即刻身隨劍走,長劍斜掠而出。梁蕭的竹劍也隨之遞出,後發先至,點中楚羽的“曲池”穴。
楚羽手臂一軟,長劍脫手,眼前忽地一花,竹劍如鬼如魅,落到了她的臉上。楚羽血冷如冰,心中只有一念:“這是什麽鬼劍法?”
雷震見妻子被製,偏又無力相助,唯有破口大罵。梁蕭笑道:“楚二娘,你記得我說過的話麽?”楚羽咬牙不語,梁蕭道:“我說話算數,先在你左臉刻個‘賤’字,再在你右臉刻個‘人’字,包你左右對稱,一輩子也抹殺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