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強一腳油門,牧馬人發出嗚的一聲悶吼,如離弦之箭般直向大門衝去,那手臂粗的木頭欄杆喀嚓一下被撞得碎裂,木屑亂飛。
大院之中並排停著數輛警車,此時,劉蓬勃正拉開其中一輛的車門。
他料準王有才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定會上公安局來找他要人。
他可不想跟這個流氓糾纏,又勢必不能跟他翻臉,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可還沒等上車呢,就聽見了門口響動,轉頭看去,就見到一輛牧馬人像發瘋似的,筆直的朝他衝了過來,他頓時就懵了。
這是啥地方?縣公安局大院啊!誰敢這麽開車撞進來!
門口距離停車的位置不過十米,這會兒他已經沒時間琢磨了,下意識的閃身躲開。
他剛躲開,就聽轟的一聲震響,牧馬人一下撞在了他的車尾上,原本嶄新的越野車楞是被撞得衝出去兩米多,前臉一下杵在了花壇上,後備箱整個全癟了!
刺耳的防盜警報尖聲響起,一邊的警車也被震得齊聲叫喚,剛才還十分安靜的大院一下就變得熱鬧了許多。
劉蓬勃看著被撞得活像漢堡包似的越野車,嚇的臉都綠了。
幸虧他還沒上車,這要是進了車廂再被撞上,他腦瓜子不得插進風擋玻璃裡去?
就在他後怕不已的當口,牧馬人的門開了,一臉猙獰的王有才跳了下來:“不好意思,刹車壞了!”
劉蓬勃此時才回過神來,氣得緊咬牙關,跳腳指著王有才:“好你個王有才,你特麽不想活了,敢強闖執法機關,企圖謀殺公安乾警,老子斃了你!”
他說著,就去掏槍,可手剛摸到腰帶上,就被一個大巴掌死死按住。
刀強不知何時已經躥上前來,那大手就像熊掌一樣,按得劉蓬勃手骨酸疼,提不起一點勁兒來,劉蓬勃更惱了,扯著嗓子嚷嚷:“你們想幹什麽,襲警搶槍嗎!”
王有才獰笑著走上前來:“劉局可千萬別亂扣帽子,你隨口胡編個罪名我都承擔不起,我們可是來辦事的,辦要事!”
說著話,他回頭瞅了一眼差點被撞成廢鐵的越野車,微微搖頭,嘖嘖連聲:“沒想到,一不小心撞了劉局的座駕,真是不好意思。”
劉蓬勃臉色由青轉黑,差點就能滴出墨汁來。
王有才像沒看著一樣:“不過劉局還真會替我省錢,人居然沒事!放心,修車錢我包了!”
什麽叫人居然沒事!
劉蓬勃雖然對王有才有所顧忌,可也不是任人騎到脖頸子上拉屎,還能忍得住的人。
“王有才,你別太囂張,這裡是公安局,不是任你胡來的地方!”
他說這話的同時,大樓裡六七名警察蜂擁而至,一見這場面,頓時全懵了。
居然有人敢衝進公安大院挾持公安局長?這人吃了熊心豹膽不成!
警察們立馬圍了上去,六七把手槍全都指向了二人,呵斥、謾罵聲響成一片。
但王有才卻不緊不慢的晃悠著手上的一串鑰匙:“劉大局長可別誤會,我們可是來送要緊證據的,你不是在查馮秉綸的案子嗎?我相信,這裡邊的東西,你一定會感興趣!”
他的鑰匙串上,掛著一塊銀色閃存盤,陽光一晃,亮閃閃的分外醒目。
劉蓬勃一見這閃存,神色微微一變,猶豫了一下:“既然有這兒緊要的事兒,你剛才怎麽不早說!”
劉蓬勃瞪了刀強一眼,甩開刀強的手,衝眾警察揮了揮手:“誤會,是個誤會,散了吧!”
眾警察一個個大眼瞪小眼,都覺得難以置信。
對方駕車強闖警察局,造成這樣的騷亂,損毀警車不說,還差點挾持局長,如此重罪,都夠判十年了,劉局居然一句誤會就給免了?
劉局啥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
那盤裡裝的是什麽證據?劉局可還沒看呢,就直接這麽放人了?
大多數年輕的警察都不知道為啥劉蓬勃會放人,只有那些上了點年紀的老警察明白了,下意識的看向王有才,眼神裡滿是驚異之色。
這王有才,了不得啊!
能讓劉局不敢得罪的人,背後的靠山有多硬?
但猜疑歸猜疑,局長的話他們豈能不聽?
警察們陸續散去,王有才這才走上近前:“我要張庚!”
劉蓬勃沒應聲,眼睛盯著那閃存盤。
王有才微微一笑,壓低聲道:“裡邊的東西,想必劉局長早就看過,這盤換張庚,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來煩你。怎麽樣?”
劉蓬勃是真想拿槍逼在王有才太陽穴上,讓他立馬無條件交出閃存盤。
但想及王有才背後站著的人,他又哪敢亂用強,怒意未消的問道:“你怎麽保證裡邊的東西是孤本,同樣的事兒,你可幹了不止一次了!”
“劉局覺著,我還用得著它嗎?”王有才已經有些不耐,直接將閃存摘下來,丟給了劉蓬勃,倒把劉蓬勃弄得一愣。
仔細一想,劉蓬勃恍然,現在即便王有才手上沒有了錄像,牛家班子誰敢動他?
連薑靜華下令嚴查他的事兒,最後都不了了之,牛家班子再硬,還能硬得過薑家?
但這東西若是放在外人手上,卻是牛家的一個死穴。
薑家既然放棄查他,那張庚遲早得放,現在放人,不過是少走幾道手續,讓他少在裡邊呆幾天而已。何況張庚本來就是牛家的人,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骨乾,要不是迫於薑靜華的壓力,他還舍不得關呢!
想到這兒,劉蓬勃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聲音壓得很低:“既然你這麽痛快,我就信你一次,上邊要是怪罪下來,我擔著!你們去縣監獄接人吧,我這就打電話!”
王有才眼睜睜的看著劉蓬勃給縣監獄那邊打了電話,朝他要了套警服,要了兩盒煙,一箱礦泉水,這才上車走人!
至於劉蓬勃修車的錢?誰管他!
牧馬人的前保險杠也徹底撞廢了,他還想找劉蓬勃要錢修呢!
牧馬人在大院門衛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揚長而去,直奔縣監獄。
監獄的大鐵門高如城牆,都不用進去,只要在門前看上一眼,就讓人覺得壓抑。
王有才的車停下沒多久,側面的小門吱呀一聲開了,被剃成禿子的張庚,一臉灰暗的從小門裡走了出來,雖然他也算是公安系統的人,但顯然這幾天在裡邊過的並不怎麽舒坦!
王有才跳下車迎了上去,笑眯眯的丟給他一盒極品大雲:“張所辛苦,我來接你回家!”
張庚在裡邊突然接到他沒事兒了,可以走了的消息,當時也一陣激動,但心裡就有個疑問,到底是誰把他撈出來的?
他想過牛富強,想過牛弼,也想過劉蓬勃,可細想都不像。
這會兒看到,撈他的居然是王有才,他頓時瞪大了眼睛,神色不免有些激動。
“謝謝,謝謝王主任……”他哆嗦著手打開了煙,叼上一根,卻連嘴唇都在顫,王有才轉身朝刀強要了個火機,親自給他點上。
“張所說的是哪裡話,我得謝謝你。別的就甭說了,以後咱就是自家人,有我王有才一天,就沒人敢動你張庚一根汗毛,牛富強也不行!”王有才笑眯眯的拍著他肩膀說道。
張庚本來以為他所長的位置丟定了,他在裡邊這麽多天,牛富強不但沒保他,連個信兒都沒捎,他幾乎已經絕望了。可聽到王有才的話,他頓時瞪大了眼睛,激動的連煙都掉到了地上:“真……真的?”
王有才笑了,摟著他肩膀往車上走:“張所想想,我王有才啥時候忽悠過人?”
事實上,王有才不但忽悠過人,而且還真就忽悠過張庚,可至少這會兒,他說的是實話,張庚能在裡邊咬牙硬挺了這麽多天,甭管是為啥, 都已經讓王有才高看了他一眼,有張庚在鄉裡當所長,他也能省去不少心。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眼下可還指望著張庚交待出那個線人的來龍去脈呢!
張庚也沒讓他失望,車還沒到縣中心,他就已經把這個線人的來歷說了個一清二楚。
此人叫張興柱,外號二柱子,據他自己說,跟張庚沾著點遠親,是個典型的盲流子。
三十大多的人了,啥正經營生沒有,整天在鄉裡胡混,因此倒是知道不知道下九流的事情,跟鄉裡的混子們也熟,只要給他點錢,他啥都敢乾!
張庚一聽說張興柱害了馮秉綸,現在整個縣裡都在找他,張庚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二柱子那癟三模樣,居然能害到全縣混混的老大?
他緊忙悶頭細想,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哎喲,我知道他在哪兒了,走,我回去換身衣服,這就帶你們去抓他!”
王有才笑著丟給他一套警服,正是他從劉蓬勃哪兒要來的,又撕開礦泉水讓他洗了把臉:“再辛苦張所一回,咱這就去逮人,等事情辦利索了,回頭我給張所擺酒去去晦氣!”
張庚沒想到王有才竟然這麽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刀強,二話不說就把警服換上了:“走,就在鄉醫院後面,有個垃圾站,他肯定就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