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說到杜老太爺吉聽到普車的緊急刹車的聲音,閉目養神的暫時閑情瞬間被打破,正在驚詫之余,就聽見小兒子人沒見著影子,大呼小叫的喊聲就傳了進來。“爹爹,爹爹,我大哥有消息了。”杜家老小子急迫並且帶有驚喜的叫喊,震動了整個大院。杜老太爺一躊躇,立即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去……。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聚一堂,當杜家老小子把他嫂子從京城發來的電報,反覆念了幾遍確認無疑時。女人的哭聲立即響徹堂宇。杜老爺子作為家裡的頂梁柱,也忍不住流下了欣喜的眼淚。杜老爺子的二太太哭的像個淚人似地,面對驚天的喜訊,她幾乎昏厥過去,家裡的女眷都在抱頭痛哭,如果外人看到這種場面,也許以為這家人有人過世。
杜老爺子畢竟是一家之主,冷靜下來後看到這樣混亂的場面,忍不住大聲說道:“你們哭什麽,兒子不是好好的嗎?雖然他負了傷,電報上說沒有什麽大礙。你們趕快收拾收拾上北京。”眾人聽到老爺子的話,彷佛如夢方醒,頓時又是一片混亂。
當陳紫薇認出杜聿明,並且確認無疑時,不知什麽原因,平時長久的思念頃刻之間化作一股怨恨,開始猛烈地在心中激蕩。雖然護士長訓斥了她一頓,她也明知這樣做不對,但是此時此刻誰能理解他的心情。還沉寂在悲傷情緒之中的紫薇,從新回到病房,她依然戴著大口罩,,面部表情無法察覺,可是她那一雙明亮的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陰影。
杜聿明躺在病床上,見到美麗的護士小姐又回來了,他忍住身上的疼痛歉意道:“護士小姐,如果我有不禮貌的行為,請你諒解。”紫薇用怨恨的眼光瞅著他,一言不發。杜聿明有些發懵,心想這位護士小姐,由笑臉相迎突然變成橫眉冷對,莫非是我盯著人家看,傷了姑娘的自尊心,也許這位護士小姐與眾不同。杜聿明想了半天,依然沒有找到答案。整個白天紫薇都對他冷若冰霜,但是對同室其他病友,卻表現得格外熱情。杜聿明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嫉妒。倔強的他沒有在和紫薇說話。但是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整整一天紫薇都圍著他身邊打轉,這讓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晚上換班以後,紫薇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到電報局發了一封電報。雖然紫薇晚上不當班,但是晚飯時間,他還是來到病房,眾人驚詫之余,看到紫薇像變戲法似地,從兜子裡拿出燉好的雞湯,並且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手交到晚班護士的手中,口中不住的叮嚀。
也許這時候紫薇意識到這樣做有些不妥,臉色有些發紅,趕忙走了。頓時同室的傷員醋性大發,開始編排杜聿明。杜聿明簡直糊瀆到家了,難道這位護士小姐看中了自己,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世界上男歡女愛的程序本不是這樣的。
尤其是第二天,紫薇早早的就來到病房,她一晚上幾乎沒怎麽睡好,日思夜想的不曾謀面丈夫,整整四年,突然來到自己的身旁,擱誰都會受不了。杜聿明看到紫薇走進病房,心中像踹個小兔子似地,怦怦跳個不停,一絲慌亂湧遍全身。杜聿明狠狠地掐了一下大腿,心裡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沒見過漂亮女人嗎?
紫薇依然很冷漠,但是有些發黑的眼晴,其目光變得柔和多了。紫薇像昨天一樣,仍然一言不發,仍然圍著杜聿明打轉轉。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漂亮的護士看中了杜聿明。一個小時以後,大家更證實了這種猜想。
由於主治醫生要對杜聿明做一次全身檢查,並且還要進行第二次手術。當杜聿明的全身完全裸露出來,還沒有擬合的傷口,大小二十多處,呈現在眾人的目光下。只聽主治醫生歎道:“小夥子,你的命真大,離死神只差一步。”這時在旁邊打下手的紫薇,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他突然扔下手裡帶血的繃帶,轉身跑了出去。
護士長更加納悶,緊接著跟了出去。平常紫薇可不是這樣的,這是怎麽了?護士長走出病房,見紫薇頭靠在牆上,雙手捂著臉不住的抽泣。護士長見走廊裡不少人都向這裡張望,便把紫薇帶到護士休息室。待紫薇平息下來後說道:“紫薇,不要在瞞我了,把真相說出來吧。”護士長已經40多歲,平常就像一位長輩呵護他們。
紫薇再也忍不住,猛的把頭埋在護士長的懷裡哭出了聲。護士長愛惜的用手撫摸她的頭,讓他盡情的發泄。紫薇哭夠了心情似乎好了許多,接著娓娓道來…。
在203室病房裡,護士長目光有些異樣的盯著杜聿明看,而紫薇站在她的身後,眼睛有些紅腫,但是目光明顯變得柔和。杜聿明被護士長看的有些發毛,忍不住問道:“莫非我又做錯了什麽?”護士長幽幽說道:“小夥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你這個混球。”護士長說完,笑著拍了拍紫薇的肩膀,轉身走了。此時此刻,杜聿明簡直抓狂了,他媽的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杜聿明剛要發火,冷不丁碰到紫薇那雙美麗、柔和的眼睛,火立馬沒了。
第三天早晨,杜聿明發現上班時間早過了,紫薇的身影還沒有出現。心裡不知怎麽了有些著急。他忍不住詢問給他換藥的護士。護士告知說紫薇請假了,去火車站接人。杜聿明的心理出現了一絲酸楚的滋味,莫須有的惆悵縈繞在心頭。
九月初的天氣還是十分炎熱,紫薇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站在站台上,正在向西方遙望。而他的前後左右,尤其是男人的目光,熱辣辣的盯在她的身上。紫薇彷佛旁若無人,神情是那樣專注。列車終於現出它的身影,並且準時的停在站台上。
列車還沒有挺穩,杜聿明的弟弟就從車上跳下來,快步跑到紫薇的面前,呼吸有些急促道:“嫂嫂,哥哥他怎麽樣了?你和哥哥相認了嗎?”一連兩個問題,紫薇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時先下車的大姐嗔怪的瞪了弟弟一眼,然後熱情上前拉住紫薇的手道:“弟妹,你一向可好。”紫薇的臉微微有些發紅,神情有些不自然道:“大姐,謝謝你的掛念。”然後走到公公婆婆面前見禮。婆婆順勢拉住紫薇的手關切的說道:“紫薇你比在家裡的時候,身體好多了。”然後婆婆又小聲問道:“你和他相認了嗎?”紫薇不自然的搖搖頭。這時杜老爺子有些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別婆婆媽媽的,咱們去醫院吧。”
當杜聿明看到一家人呼呼啦啦的湧進來,頓時瞪大了眼睛,幾乎吃驚的張口結舌。杜聿明的母親一見到兒子,立即哭天抹淚的撲上去,她一邊抱住兒子,一邊失聲痛哭,同時嘴裡不住的數落他。杜老爺子畢竟是有身份的人,雖然內心也很激動,但是臉上流露的不是十分明顯。此時姐姐也陪著母親淌眼抹淚,唯獨不諳世事的弟弟,瞪著一雙羨慕的大眼睛,,仔細的瞅著哥哥,仿佛要在哥哥的臉上探出不尋常的東西。
杜聿明一邊安慰母親,一邊不經意的瞥了一眼紫薇,他發現紫薇也在掩面洗淚,心裡不由暗暗吃驚。說實在的眼下杜聿明,已經完全成為一個標準的男子漢,特別是經過戰火和生死的考驗,他的心裡承受能力早已今非昔比。母親數落夠了漸漸平息下來,他擦幹了眼淚開始關切杜聿明的傷勢。為了不讓父母擔心,杜聿明把傷勢說的輕描淡寫,告訴他們不要擔心。
此時母親用手輕輕撫摸兒子的臉頰,仔細端詳4年沒見的兒子,看是否有啥變化。在場的眾人都理解一位母親的心情,大家都默不作聲,良久母親似乎想起了什麽,只見她急迫的站起來,伸手把紫薇拽到病床前道:“你這個混小子,知道她是誰嗎?”杜聿明笑道:“她是203室的護士小姐,我們的白衣天使,我早就認識她了。”
母親怒道:“她是你媳婦,現在你就正式認識一下吧。”杜聿明聞聽腦袋轟的一聲,吃驚的望向父親,見父親首肯的點點頭。這時姐姐證實道:“弟弟,那年你逃婚後,紫薇還是嫁了過來,她真是你的媳婦。”杜聿明再一次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心臟開始快速跳動。
這時紫薇臉漲得通紅,猛然掙脫婆婆的手,轉身跑了出去。杜聿明恍惚之時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眾人正在看著杜聿明怪異的表情,突然護士長大呼小叫的跑進來道:“國府總理來了,國府總理到咱們醫院慰問傷員來了。”眾人正在驚詫之余,盧一鳴和夫人寶珍以及隨行人員,神采奕奕的走進來。
盧一鳴先從門邊的病床開始,逐個問候傷員。當走到杜聿明的床前時,眼睛不由一亮。陪同的院長正要介紹,盧一鳴以快步上前握住杜聿明的手道:“馳騁沙場的英雄,我們最年輕的軍官,幸苦了。”此時杜聿明有些忘情,語無倫次道:“總理我……。”寶珍在旁邊插話道:“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盧一鳴對著杜聿明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這是我們之間的軍事秘密,不是嗎?”盧一鳴的一句調侃,使拘謹的杜聿明變得輕松起來。盧一鳴接著問道:“陳賡可好?”杜聿明答道:“我軍攻佔那霸後,聽說他們正在休整。陳賡很好,他已就任營長了。總理不瞞你說,我真想早日回到部隊。”盧一鳴擺擺手道:“你要安心養傷,不要胡思亂想,爭取早日康復。”
接著杜聿明介紹了自己的父母和家人,盧一鳴熱情的和二老握手道:“我代表國民政府感謝你們,你們養了一個好兒子,你們應該為他感到自豪。”杜老爺子平生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人物,惶恐的幾乎不能把持。此時寶珍也拉著母親的手噓寒問暖, 場面顯得熱烈無比。
這時站在旁邊的那名護士長,也許想在總理面前說上幾句話,便上前把杜聿明如何逃婚,報考軍校以及陳紫薇如何嫁到杜家,後來又怎樣在醫院巧遇等來龍去脈細述了一遍。盧一鳴聽到最後,臉色變得嚴峻道:“小夥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常言道:母親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可憐天下父母心,年輕人樹立遠大志向,怎麽能不食人間煙火那。”
杜聿明的母親聽到這話,眼圈又有些發紅。此時寶珍拉起紫薇的手道:“瞧,多俊的姑娘,你呀這個愣頭青,差點失去這麽好的佳人。”寶珍數落完杜聿明,又對盧一鳴不滿道:“看看你帳下的勇士,快成了六親不認的苦行僧。”
氣氛似乎有些不對,盧一鳴裝作沒有聽見寶珍的話。轉頭對杜聿明道:“台灣戰役已經接近尾聲,你傷愈後恐怕陸地上的戰鬥已經結束。你帶著妻子,回到你父母身邊住一段時間,好好敬敬孝道。記住這是命令。”杜聿明想要分辨的聲音嘎然止住。
夜深了,杜聿明的父母及家人,已經回到下榻的旅館就寢。此時在皎潔的月光下,紫薇靜靜的坐在床頭,月色中她的倩影是那樣柔美。杜聿明環顧四周,見同室的病友都已進入夢鄉。此時杜聿明的內心忽然升起了憐香惜玉的感覺,他忍不住把手搭在紫薇的手上,紫薇一震想要掙脫,杜聿明順勢緊緊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