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終於不再嗚咽了,白先生和白駒能睡個好覺了。
為了能喂養老大,白駒把一天三頓飯都包了,白先生少不得要精心的指導。狗可以糊弄,人不能,況且白駒連狗也不想糊弄。
日子就這樣平淡的過了下去。
白駒在笸籮沿上已能平穩的奔跑,笸籮裡的石子也越來越少。
白駒的腿壓的已能輕松的踢過頭頂。
白駒的腰也柔軟的能把自己折疊起來,孩子本來也軟乎。
白駒的馬步已能扎上一炷香的功夫。
白駒的筆畫已經全都練完了,開始跟著白先生邊認字邊習字。
白駒已經把千字經、百家姓、朱子家訓、孫子兵法背的滾瓜爛熟。
白先生訓練白駒,白駒訓練老大,老大在白駒的訓練下也長大了。
白駒幾乎不挨打了,白先生也實在找不出理由來了,但白先生不甘心,似乎每天不虐待幾下白駒,手會癢癢。
這一天,白駒結束了一天的營生,要到木桶裡洗澡,白先生說:
“走,和我下山,以後每天到河裡去洗。”
“為啥啊?下山上山的多麻煩。”白駒已經不太懼怕白先生了,敢強嘴了。
“讓你幹啥,你就幹啥,找打啊。”
“嗯”
白駒還是選擇了服從。
來到了河邊,白駒早就脫光了衣服,和老大歡快的撲到了沙灘上。
白先生沒有脫衣服,隻是挽起了褲腿,走到了白駒跟前,拎起了白駒使勁的扔進了河中央。那河本就沒多寬。河不寬可一樣能淹沒了白駒,一樣能淹死白駒。
白駒在河中央本能的掙扎著、噗通著,一會的功夫沉入了河底。
又一會的功夫,白駒居然奇跡般的從沙灘上冒出頭來。
老大只會狗刨,狗天生就會游泳。老大追到了河中央,看到了白駒在沙灘上又追了回來,嗚嗚咽咽的用頭拱著白駒,傳遞著同情,傳遞著對白駒的可憐。
白駒又被扔回了河中央,這回白駒沒有那麽慌亂了,直接沉底,迅速的在沙灘上又冒出了頭。白駒在木桶裡憋氣沒白練,那打也沒白挨,這時候真的派上了用場。
還是被扔回去了,白駒不急著回去了,沉了底,呆了會,腳一登,頭就穿出了水面,雙手胡亂劃拉著喘幾口氣,又沉底了,再穿再沉底…..,白駒在水面浮著的時間就越來越長了。
白駒在水下走兩步,在水面噗通一會,又回到了沙灘,老大也跟著刨了回來。
白駒趴在河邊的大河卵石上,劇烈的喘息著,嘔吐者滿肚子的河水。老大沒吐,卻伸著長長的舌頭,也呼呼的喘著。
白先生悠閑的吧嗒著他的旱煙袋,煙袋鍋子了的火一明一暗的,天已經微微的黑了。
白駒的喘息剛剛平息,再一次的被甩的了河裡,白駒和老大又是一陣噗通,但是這次白駒卻跑到了河的對岸,悲憤的衝著白先生哭嚎:
“怎的――――怎的啊――――――嗚、嗚、嗚、嗚………”
“嚎什麽嚎,老子想你抓魚,河裡剛抓的魚吃著新鮮”白先生背著手,孤寂的往回走了。
白駒的哭喊聲引來個幾個鄉親,見到白先生,擔心的問到:
白先生,您老這是做啥啊?“
白先生微笑著回答道:
“教孩子學鳧水那。”
白先生對著外人,面容永遠是和藹可親的,可對著白駒卻永遠的冰冷。
鄉親們見怪不怪的就各自回家了,見慣了白先生對白駒的折騰,誰讓孩子沒了親爹親娘。
白駒光著腚,坐在河邊,好在天黑了,沒人看到,孩子本就沒什麽羞恥心。
白駒還在抽泣,淚水長流。老大也默默的用他那靈活的舌頭,舔著白駒的臉,舔著白駒臉上的淚水。
白駒用力的擁抱著老大,把臉緊緊的貼在老大的狗臉上。
白駒六歲的幼小心靈裡沒有仇恨,也裝不下仇恨。爺爺必竟養活了他。
沒有仇恨,不代表白駒不想反抗,爺爺實在是太欺負人了,白駒已經比同齡的孩子高出半個頭來,能算了人了。
白駒的心理隱隱有了報復念頭。
那裡有壓迫,那裡就有反抗。
通紅的太陽,羞澀的從山的那邊露出了半張臉。天亮了。
白駒領著老大半遊半憋氣的回到了沙灘,晾乾身體,穿上衣服,往回走了,走的很慢,走的非常的不情願。
老大忠實的在白駒身邊跑前跑後,老大長大了,翻山越嶺的本事,已經超越了白駒。
白駒沒有親戚可以走動,白駒隻有一個家,白駒隻能回到那個山洞改成的家。
白駒繼續著他的營生,晚上的飯菜裡已經多出來新鮮的河魚了。白駒的悟性很高,扎猛抓魚的本領更高,在河裡,白駒就像個泥鰍,什麽都能抓到,可任誰也找不到抓不住他了。
又是也個豔陽天。
白駒在完成白先生交待下來的任務:
先是扎馬步,一定要一炷香的功夫。
再跑笸籮沿,要快步如飛。
再壓腿。
下腰改翻跟頭了,要翻多少個跟頭。
………………
下午依然是練大字。
背書就五花八門了,唐詩、宋詞、碑文……..白駒也不懂,讓背誦,就背誦,隻要不挨打就行。
老大跟著白駒瘋了會,也沒意思了,東溜達下,西看下,趁白先生下圍棋時不注意,溜到了洞裡。洞裡是老大的禁區,白先生是不許老大進入的。
老大這裡嗅下,那裡聞下,相中了八仙桌上的鼻煙壺了。
這個鼻煙壺是一整塊和田碧玉的籽料打磨出來的,壺身陽綠溫潤,壺底一圈是糖色。和壺身的陽綠互相陪襯,交相呼應,可謂是巧奪天工。
老大聞聞,熗的鼻子一噴嚏,趕緊縮回腦袋,可還是伸出爪子好奇的撥拉著鼻煙壺。鼻煙壺本就不大,在狗爪的堅持下,成功的掉在了地上,村子裡的屋地是黃土的,可山同裡的地是石頭的,隻聽一聲脆響,鼻煙壺已經兩半了。
老大知道自己闖禍了,馬上竄了出去,伏在了下山的路口。
白先生聞聲,進入山洞察看,但山洞昏暗,好一會才能看清東西,待發現自己心愛的鼻煙壺已經碎為兩半,怒吼一聲:
“畜生”
拔出洞壁上掛著的刀,高舉著衝向老大。
白駒聽到響聲,看老大灰溜溜的跑出來,知道老大肯定做錯事情了,可沒想到白先生舉著刀出來了,這把刀就從來沒有動過,可見白先生有多麽的生氣。白駒趕緊大喊:
“老大快跑”
同時也竄向白先生,雙手緊緊的樓住了白先生的一條小腿。
老大成功的逃下了山。
白先生氣的渾身哆嗦著。
白駒還是緊緊的抱著白先生的小腿,緊緊的。
良久,白先生歎了口氣:
“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松手吧,我不殺它了。”
頭句話,白駒沒懂,但第二句聽懂了,猶猶豫豫的松開了雙手,望了望白先生,追趕老大去了。
白駒現在的心理,老大這條狗勝過了白先生這個人。歷史發展的長河中,有些人真的就不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