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美國采購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違禁物資被運到了中國，NB電氣在全世界范圍內有那麽多投資，他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如果真要是在美國采購的話，亨利-皮爾斯現在肯定不會坐在這裡，而是早被送進聯邦監獄了。

　這些年一直謹小慎微，尤其在知識產權上，不敢有哪怕一絲懈怠，沒想到還是出了簍子。

　亨利-皮爾斯暗歎了一口氣，若有所思地問道:“戴維斯先生、鮑威爾先生，美國高科技出口限制的法律和規定文件有數千頁，法律本身就不清晰。不管商務部的清單，還是國務院控制的軍需品清單，都沒有列明哪個公司生產的哪個產品禁止出口，從產品說明書、名稱和編號上，進口商也很難看出哪個產品是有軍事用途的。

　再說我們並沒有從美國采購，而且就算從其它國家采購了，那相應手續也會非常完善，根本不存在所謂的‘蓄意將進口登記表中最終目的地填錯’，或‘刻意偷換名稱’之類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如果陣列式處理機屬於禁運物資，那美國、日本、荷蘭和德國四個國家的十幾家大型醫療診斷設備生產商，在中國市場銷售其設備又怎麽算?難道也涉嫌對華輸送禁運物資嗎?”

　戴維斯律師聳了聳肩，一臉同情地說道:“總裁先生，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事實上也真如您剛才所說，有關於禁運物資的法律條文並不清晰，導致政府可以選擇性執法。但這涉及到中國，你應該清楚那是一個正在被製裁國家。

　至於他們在中國市場銷售帶有陣列式處理機的醫療影像診斷設備，那不能成為貴集團脫罪的理由。一是數量較少，二是有國際貿易委員會的許可，三是設備的最終用途以及最終用戶都有跡可循。而且無論白宮還是國會，現在都需要一個大事件來轉移輿論。很不幸，你們成了最好的目標。”

　“轉移輿論?”

　戴維斯用極為誇張的語氣說:“我的上帝，難道您平時不看報紙嗎?現在人們只知道貴集團危害美國國家安全，誰也沒興趣再去關注洛杉磯騷亂，關注極為敏感的種族問題。”

　超級說客鮑威爾補充道:“同時，貴集團的競爭對手也希望你們能遇上點麻煩。我不妨透露一點內部消息，除了CE之外。你們的亞洲朋友也不希望你們加入醫療影像診斷設備俱樂部，離這裡三個街區，有四家遊說正在為他們服務，其中包括一位裡根政府任內的白宮貿易談判特別辦公室的首席法律顧問。”

　簡直是“人權和霸權”的博弈，亨利-皮爾斯氣得咬牙切齒，一想到很可能高達上億美元的和解金。便連連搖頭道:“戴維斯先生、鮑威爾先生，我不認為我們所做的一切比東芝更嚴重。”

　“東芝可以脫身，但不等於貴集團能夠全身而退，總裁先生，我衷心地希望您能夠打消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為什麽?”

　“從危害國家安全的角度上看，他們的罪行當然比貴集團嚴重，但他們有日本政府支持。有成千上萬的美國進口商和美國職員及家屬支持，你們有嗎?”

　鮑威爾是經歷過“東芝事件”的人，他頓了頓之後，接著說道:“當他們的安全破壞行為暴露之後，在美國同樣掀起了一場政治風暴。他們受到廣泛指責，日本政府也因為不能維護有關於禁止向蘇聯出售關鍵性軍事技術的國際協定而遭到猛烈抨擊，一些保守的國會議員甚至在國會大廈地板上，用大錘把東芝生產的磁帶錄音機砸得粉碎。

　然而他們迅速作出了反應。非但沒有絲毫表露出賠償損失的意思，而且展開了一場旨在扼殺擬議中的製裁的大規模政治攻勢。比如日本政府警告合眾國政府，任何製裁行動都會對日美關系造成巨大的，甚至可能無法挽回的損失。比如東芝在華盛頓雇傭了一大批內線人物，其中有尼克松的前助理人員列昂納德、前國會議員傑姆-瓊斯和布通-外德斯等等等等。

　就在說客們為他們多方努力的同時，各州和地方政府官員也在為此爭論不休。因為在東芝的要求下，許多在其轄區內有東芝子公司的市長、州政府官員和州長紛紛向他們在國會的代表要求反對製裁。

　東芝甚至告訴其近萬名美國雇員。國會行動會危害他們的工作。於是，國會很快就收到數以千計的東芝雇員和他們的家屬寄來的信，那些信無不要求國會不要製裁他們的雇主。

　東芝還要求那些自己產品中使用東芝零配件的美國公司出面幫忙，我記得泰克電子公司、蘋果計算機公司、Sun微型系統公司和康帕克公司就組織了一支‘滅火隊’。他們為消除禁止銷售使用東芝零部件產品的製裁措施而奔走。

　可貴集團呢，現在除了我和戴維斯先生之外，還有誰會為你們說話?當然，如果貴集團願意承擔一筆可觀的公關費用，我們同樣可以展開一場聲勢浩大的政治攻勢。可這是遠遠不夠的，畢竟像這樣的事需要更廣泛的支持。”

　這個遊走在國會山和國務院的老家夥，居然還有點職業道德。

　章程樂了，一反常態地接口道:“鮑威爾先生的意見很中肯，我想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但這麽大的事需要由集團董事局最終決定，要不我們今天就到這?”

　戴維斯律師看了一眼手表，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還要出庭。董事長先生、總裁先生、章先生，我等候你們的電話，但是這件事宜早不宜遲，要知道一旦檢察官正式提起訴訟，那對接下來的和解將會非常不利。”

　“謝謝，我們認真考慮的，並盡快給您答覆。”

　送走兩位地頭蛇，亨利-皮爾斯再也忍不住了，緊盯著他的雙眼問:“章，怎麽會搞這樣?集團首席法律顧問和為了集團提供常年法律服務的王律師到底在幹什麽?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會帶來大麻煩嗎?”

　“抱歉。”章程輕歎了一氣，搖頭苦笑道:“亨利，我親愛的朋友，說出來你或許不信，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甚至直到現在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一無所知。”

　治病救人的醫療設備裡的一個零部件，竟然會跟禁運清單扯上關系。換了誰誰都想不到，可這件事偏偏發生了，而且很可能讓整個集團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亨利-皮爾斯一屁股坐了下來，點上根煙，異常凝重地說道:“章，就在三小時前。人員剛從我們在矽谷的公司搜走12箱文件，並拷貝了公司所有辦公電腦裡的資料。他們在行動，在千方百計收集我們違法的證據。

　此外，在那個委員會的敦促下，商務部、國務院、司法部、移民局和海關等政府部門都相繼參與了進來，說我們涉嫌違反美國《武器出口控制法》、《出口管制條例》、《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第13222號總統行政令和對華武器禁運政策。”

　美國佬真狠，為了轉移輿論。竟然扣這麽大一頂帽子。章程微微點了下頭，低聲問:“有同事被帶走調查了嗎?”

　“暫時沒有，這可能與海關那邊沒有我們沒什麽出口記錄有關，現在調查的重點在國外，一旦被他們找到證據，那必然會對我們進行製裁。”

　一直保持沉默的劉思偉問道:“要是找不證據呢?”

　“那只會更嚴重，因為沒有進出口記錄，就意味著我們還涉嫌走私。”

　“這不是有罪推論嗎?”

　“是有罪推論。可我們又能有什麽辦法，難道在聽證會甚至法庭上告訴法官和陪審團，在中國市場銷售的那60多台CT機裡的陣列式處理機從天上掉下來的?”

　說到這裡，亨利-皮爾斯眼前一亮，緊抓著章程的手說:“對了，天上不可能掉下來，但可以從其他渠道采購到。要是有一家中國進出口公司願意站出來聲稱為此負責，那這件事與我們就完全沒有關系了。”

　章程被搞得啼笑皆非，搖頭道:“是個好主意，關鍵人家不會信。”

　“難道真與司法部和解?”

　“和不和解等會兒再說。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德國那邊有什麽反應。”

　負責與集團總部和歐洲公司聯絡的傑克立馬從公文包裡掏出一疊傳真，低聲說道:“丹尼爾很被動，作為一家在德國注冊並立足於德國的媒體，BNB新聞網不可能不報道。另外，克林斯曼博士讓我轉告您，德國聯邦憲法保衛局正準備對柏林NB實驗室、NB工業製造和NB儀表展開調查。”

　“美國給德國政府施壓了?”

　“不僅僅是美國施壓，西德的一些企業和協會也在推波助瀾，這是名單，博士讓您看完之後立即銷毀。”

　毫無疑問，這份名單是安格拉私下裡提供的。

　居然沒有預料中的東門子康采恩，這讓章程倍感意外。畢竟NB電氣涉足大型醫療影像診斷業務，受威脅最大的德國企業只有一個東門子。

　他接過打火機，把清單燒成了灰燼，隨即轉身道:“這幾天讓二位受驚了，先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亨利-皮爾斯哪有心情休息，脫口而出道:“章，明天上午我就要去國會接受質詢。”

　“亨利，你在香港呆了那麽久，應該聽說過一句話，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大方方的去，有什麽說什麽，實在無法回答的就往集團推，畢竟這件事美洲公司的確不知情。”

　“好吧，現在也只能這樣了。”

　見他扭頭就要走，章程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急忙問道:“那台送檢的設備現在在哪兒?還在食品藥品管理局嗎?”

　亨利-皮爾斯回道:“為了能夠趕上巴西國際醫療器械展，食品藥品管理局一檢測完，我就讓人拆卸裝船了。不過就算還在美國境內，他們對那台CT也不會感興趣，畢竟那是在萊比錫工廠組裝的，不能作為我們涉嫌對華輸送禁運物資的證據。”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為了讓要出口到歐美國家的CT機能有個德國或香港原產地證明，NB醫療在德國萊比錫和香港大浦工業邨各設了一個組裝測試工廠。這就意味著所有貼有德國或香港原產地證明的設備，不能成為美國政府指控NB電氣違法的證據。

　既然不能作為證據。他們自然不會去拆，而是要求英國、日本、德國等有能力製造陣列式處理機的國家，協助其調查NB電氣采購違禁物資的進出口記錄。

　這個記錄到底有沒有甚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全世界都知道NB電氣在中國市場已經銷售了60多台雙層掃描和四層掃描CT機。

　其中所使用的陣列式處理機是哪兒來的?

　NB電氣如果沒有能夠站得住腳的說法，那同樣可以定罪。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章程暗笑了一下，拍了拍他胳膊。若無其事地說道:“好啦，沒什麽事了，你們先休息，我和董事長再研究一下，看是不是應該主動與司法部和解。”

　“好吧，有什麽事喊我。就在隔壁。”

　他們前腳剛走，劉思偉便意味深長地歎道:“料不夠猛啊，那些興風作浪的還沒有都浮出來。”

　“姐夫，你是指東門子?”

　劉思偉冷哼了一聲，用粵語說道:“除了他們還有誰?”

　章程不會說粵語，乾脆用普通話說道:“誰在背後推波助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才能利用這個機會。一勞永逸的解決集團的隱患。你說得對，料不夠猛，我們乾脆再添點料，讓他們折騰得更熱鬧點。”

　劉思偉豈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抬頭問:“你準備好了?”

　“不然我來幹什麽?”

　“好吧，我現在安排。”

　劉思偉掏出大哥大按下一連串號碼，用粵語跟電話那頭的朋友嘰裡咕嚕地說了一通。

　第二天一早，全美最具影響力的《今日美國》、《華爾街日報》、《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金字塔報》、《紐約每日新聞報》、《華盛頓郵報》、《基督科學教箴言報》、《聖何塞信使報》、《芝加哥論壇報》、《華盛頓每日新聞》、《商業日報》、《巴爾的摩太陽報》……等十幾家報紙。同時刊登出一個爆炸性的新聞。

　涉嫌對華輸送禁運物資的NB電氣集團董事局主席劉思偉的嶽父，NB電氣第一大股東章程和NB電氣第三大股東劉章慧女士的父親章援朝，不僅是同一個人，還是一個中國解F軍的烈士，而且章援朝的父親也是一個烈士。

　如假包換的紅色家庭，說跟中國政府沒有任何關系連鬼都不信。

　看著酒店訂閱的一張張報紙，正準備去國會接受質詢的亨利-皮爾斯徹底傻眼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欲言又止地說道:“章，麻煩更大了，這些報道很可能會導致連和解的機會都沒有，你要有足夠的準備。”

　早餐不錯。有鮮奶、燕麥片、蛋糕，還有蘋果。

　章程端起杯子，側著腦袋朝報紙上看了一眼，憤憤不平地說:“這照片誰拍的，竟然把我拍得如此狼狽。”

　照片裡的他的確很狼狽，是昨天下午進酒店時被記者們拍下的，似乎為了讓報道更具震撼力，只收到匿名者提供的NB集團股東文字資料的美國各大媒體，在比對了曾刊有章程照片的香港報紙後，乾脆配上了一張他們認為很合適的照片。

　一夜之內做那麽多工作，效率簡直令人驚歎。

　劉思偉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說道:“是不怎麽樣，早知道這樣你昨天應該擺個姿勢，讓他們拍幾張像樣點的。”

　一唱一和，亨利-皮爾斯徹底服了，放下蛋糕說道:“董事長、章，我去國會了，你們慢慢吃，這裡離白宮不遠，如果有興趣可以去參觀一下。”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夏遙禁不住提醒道:“姐夫、章程，亨利總裁真生氣了。”

　“生氣好，只有生氣了才能演得像。”

　章程喝了一小口燕麥粥，又似笑非笑地說道:“今天國會肯定很熱鬧，不知道那些眾議員會不會把報紙扔到他頭上?”

　“簡直唯恐天下不亂。”

　“亂好啊，不亂哪有好戲看?姐、夏遙，等會兒你倆從後門出去逛逛，把我買一套像樣的西服。”

　夏遙不明所以，一臉疑惑地問:“買西服，你要接受采訪?”

　“是接受質詢。”

　這個遊戲本來可以玩得更精彩一些，然而德國正發生的一切徹底打亂了他之前的計劃，NB工業製造沒問題，NB儀表也沒問題，但柏林NB實驗室卻經不住調查。

　德國聯邦憲法保衛局真要是想對付NB電氣，總能夠找到一些把柄，畢竟柏林NB實驗室與香港NB實驗室， 尤其在香江實驗中心的一些合作研發項目，的的確確有對華輸送技術之嫌。

　章程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道:“事情發生在中國，不能總讓亨利頂在前面，等他抗不住了我頂上，也像他一樣出出風頭。”

　他出面就意味著要亮出底盤，章慧隨口問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國會接受質詢?”

　“就這幾天吧。”

　“早點了結掉好，省得那麽多人跟著提心吊膽，而且我和你姐夫也能趕上奧運會開幕式。”

　她剛剛說完，劉思偉便好奇地問道:“章程，事情完了之後，你跟夏遙還去北極科考嗎?”

　章程權衡了一番，不無遺憾地搖頭道:“不去了，出了這麽大一檔子事，總部和歐洲公司受那麽大影響，必須盡快恢復正常。另外二姐那位生物工程博士我也要去見見，不親眼看看人，心裡真有些不踏實。”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