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離人民大會堂不到六公裡的地方，一個擁有成千上萬信徒的江湖騙子，開辦了一個所謂的‘特異功能醫療門診’。自稱和宇宙間高級生命有聯系，能聽到宇宙人對他下達的指令。

　就在此時此刻，首都的一些高等院校、科研機關掀起了練‘中華養生益智功’的熱潮，大批中高級知識分子爭相參與，甚至聽說所謂的‘中國人體科學學會’正準備去民政部登記注冊。”

　李曉山有備而來，在有中央首長參加的第二天小組會上，對偽科學發出了最猛烈地抨擊。

　昨晚的表演給東廣省的政協委員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不僅不再相信所謂的“人體科學”，不再相信“特異功能”，而且對科學表示出崇高敬意。

　見參加小組會的中央首長沒有流露出什麽不快，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說道:“騙術之所以能迷惑人，就是有人相信，至少是半信半疑，騙術再加上科學的外衣，就更具殺傷力。”

　“這些偽科學、偽氣功無一不是披著科學的外衣，打著科學的旗號，鼓吹他們的歪理邪說。偽氣功之所以危害廣，首先是因為它有組織，借助組織的名義去宣傳偽科學太可怕了，所以批準部門一定要把好關。”

　“喝了假酒、吃了假藥致死人命或造成嚴重傷害的，法律會旗幟鮮明地予以嚴懲。那麽，由於輕信偽氣功，輕信巫醫，神婆、算命之人算的卦而造成傷害的，人們用怎麽使用法律維護自己的正當權利呢?

　所以我認為法律應該有這樣的條款來製約、打擊偽科學的氣焰，讓那些非法偽氣功組織、巫醫、神婆、算命之人不僅要承擔法律責任，還要承擔財產損失。”

　………

　他們的話激起了省二院腦外科韓主任的共鳴。一反常態地起身說道:“嚴格控制偽科學出版物是最尖銳的問題，如果幾年前能夠出重拳嚴格管理偽科學書籍的出版，也不會有那麽多宣傳偽科學的書，堂而皇之地擺在書攤上。

　首長。可以說宣傳部門。在偽科學盛行中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尤其新聞記者，他們不可能沒有一點科學常識。可是諸如‘大足發現一個能用耳朵辨認字的兒童’，所謂中國第五大發明的‘水變油’，以及‘遠距離發功使生物實驗室裡的化學樣品發生變化’等令人啼笑皆非的報道，還是層出不窮地見諸報端。”

　一個來自教育界的代表深以為然。義憤填膺地聲援道:“此外，偽科學，尤其氣功組織往往是冠以這個功、那個派的名義。雖然叫法不同，但實質上卻與韓國、日本、美國的邪教完全一樣。某些打著‘大師’旗號的人乘虛而入，用很多混亂的思想發展組織。這是需要法律來介入的范疇，需要運用法律來解決。應當運用法律手段，堅決盡早地予以打擊！”

　見中央首長和王主席沒表示出任何不快。他接著說道:“誠然，偽科學和各種‘氣功大師’流行，原因很複雜。但一個基本原因，是我們很多科技和教育工作者缺乏科學精神。不是有豐富的知識就有科學精神。科學精神最重要的是要有懷疑精神。如果一個學者或者科學家滿腹經綸，但缺乏基本的懷疑精神，那麽就很容易陷入盲從，以為眼前所見即為真，從而為自己的眼睛所蒙蔽……

　牛頓晚年的悲劇，催人警醒，令人歎息。在崇尚科學、破除迷信的今天，科學界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是何等重要！我們必須從牛頓晚年的悲劇中汲取教訓，加強科研人員應有的社會責任感，牢固地確立無神論和唯物論，這是時代的呼喚。

　在這方面，科普所的郭所長和nb實驗室的年輕科學家們是榜樣，中國的科學界、知識界、科技領導者中應該多幾個像他們這樣的人物，秉持基本的科學理念和精神，同各種怪力亂神現象作鬥爭！”

　火藥味很濃，矛頭直指幾位或多或少支持過人體科學的老首長和功勳科學家。

　這讓前來參加小組會議的中央首長倍感意外，因為在此之前，他一直擔心處於改革開放最前沿的東廣省委員，會借老人家二次南巡的東風，對中央這幾年搖擺不定的政策表示不滿。

　沒在政治上爭論，而是炮轟愈演愈烈的偽科學，這不是什麽壞事。畢竟首長不是傻子，對“特異功能”到底是什麽玩意比誰都清楚。更何況那幾位老帥大都去世了，中央現在出手不會造成多大負面影響。

　不過現在還不是表態的時候，他朝發言的委員微微點了下頭，示意另外幾位正準備發言的委員接著說。

　特區科委劉主任擔心的不僅僅是人體科學，更擔心人體科學愈演愈烈後造成的政治影響，他站起身來，一臉凝重地說道:“首長，知道港澳台同胞是怎麽評價這一怪現象的嗎?他們認為這不是異能，是魔術，而且是手法很拙劣的魔術。

　台灣《聯合晚報》大世界專欄就以‘國寶出洋相’為題，把國內幾位風頭正勁的人體科學當成了笑柄。香港甘巨廷博士在《大公報》上發表《姑妄評之，姑妄聽之——評‘嚴新報告’的科學實驗》一文，在香港掀起一陣討伐神怪氣功的熱潮。”

　香港沒幾年就回歸了，如果再讓偽科學盛行下去，香港同胞會怎麽看我們，又會怎麽看中央政府?畢竟國家要收回的不僅僅是香港的土地，還要收香港的民心！”

　這是一個非常具有政治眼光的觀點，首長重重點了下頭，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抑揚頓挫地說道:“各位委員能積極地參政議政，就社會上出現的一些不良現象發表意見，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政治協商制度‘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十六字方針。

　對國家的大政方針和群眾生活的重要問題進行政治協商，通過建議和批評發揮民主監督作用，我很欣慰。而大家剛才所說的這些問題，早在改革開放之初。yb同志就給中宣部作出過批示。

　他在批示中說:‘這類事情科學工作者(指相信特異功能的某些科學家)要怎麽辦?可以由他們(指科學工作者)去辦。但不能公開宣傳。宣傳這類事情對‘四化’沒有一點用處、好處。中國還是個落後的國家，宣傳這類事只能增加人們的迷信和思想混亂。這一點請你們務必把關’。由此可見黨中央、國務院在這一問題上的態度。”

　中央首長頓了頓，接著說道:“1986年3月，面對世界高技術蓬勃發展、國際競爭日趨激烈的嚴峻挑戰。xp同志又在四位科學家提出的‘關於跟蹤研究外國戰略性高技術發展’的建議下，做出了‘此事宜速作決斷。不可拖延’的重要批示。

　在充分論證的基礎上，黨中央、國務院果斷決策，於1986年3月正式啟動實施了高技術研究發展，旨在提高我國自主創新能力，堅持戰略性、前沿性和前瞻性，以前沿技術研究發展為重點，統籌部署高技術的集成應用和產業化示范。充分發揮高技術引領未來發展先導作用的863計劃。可以說中央在科學尤其科研上的態度是明確的，是一貫的……”

　算不上旗幟鮮明的支持，也沒有斷然反對，首長對這一問題的態度不言而喻。這讓李曉山終於松下口氣。

　與此同時，另一個會議廳裡，正進行著火藥味更濃的辯論。

　科普所郭所長在bj代表團的小組會議上扔出炸彈，立馬引起了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一位支持人體科學的副所長不滿，甚至搬出了赫赫有名的錢老，試圖以此駁斥他的提案。

　事到如今，有進無退。

　郭所長針鋒相對地說道:“ 要說偉大，牛頓偉大嗎?可牛頓同樣被很多人所不恥，愛因斯坦就對他的種種不光彩做法深為不滿，認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應當有高尚的道德情操和傑出成就，兩者缺一不可。

　偽科學就是偽科學，某科學家為國家做過很多貢獻不假，但是不能說他做過了貢獻就不能說他的錯誤，而且他搞特異功能這事影響很惡劣！”

　他並非孤軍作戰，科協主席、中國物理學會會長、著名物理學家周教授聲援道:“在普及科技知識方面，關於人體特異功能的宣傳有虛假。我看過一次特異功能表演，有的地方就把我看表演的事加以宣傳，說我信。連《人民r報》都打電話問我有沒有這回事?我說沒有，我是不相信的，而且這是違反自然規律的。

　在這裡我要解釋一下，那次是南雲省來的四個孩子表演，其中一個口中念念有詞，杯子中有一朵花。這朵花不是bj的，而且修得很整齊。一朵花怎麽可能到水懷中來呢?同我一起看的還有裴老和述周，他們也同我一樣，都不相信。

　還有什麽意念作功，我也懷疑。有人說那東西可治癌，更是不可能的。因為意念是主觀的，規律是客觀的。如果說我想要什麽東西，就會到我口袋裡來，公安人員還怎麽做工作?有人提出要成立全國性的特異功能學會。這個問題，我看要慎重，科協不能接收人體特異功能研究會入會，科協要對維護科學尊嚴負責。”

　像是約好似的，幾十位科學界和教育界委員，幾乎同時在各自的小組會議上炮轟起了人體科學。參會的幾位中央首長讓工作人員私下裡打聽了一下，才知道nb實驗室幾位年輕科學家昨晚在長城酒店的表演。

　科學的事最好用科學的方式解決，幾位首長碰了個頭，乾脆決定讓那幾位年輕科學家來人民大會堂給所有參會委員再表演一次。

　爭論也好，打擂台也罷，在這個極為敏感的關鍵時期，總比讓他們爭論其它事情好。

　李偉峰和張蘭等四位博士研究生，又拿出幾個nb實驗室為香港科技中心開幕而準備的壓箱底“節目”。高薪聘請來的魔術師，更是把氣功大師們那些所謂的特異功能，一個接一個的進行了演示。

　最後甚至向所有支持人體科學和特異功能的委員下戰書，宣稱接受所有氣功大師和特異功能人士的挑戰。

　表演取得了空前成功。國內宣傳部門遵循“三不原則”，沒就這一科普表演進行報道，但前來采訪兩會的港澳記者可不會視而不見，尤其香港媒體。在他們的鋪天蓋地報道下。nb實驗室又一次吸引住了香港市民們的眼球。

　“巨磁阻效應”發行者郭俊儒、沈心如，“碳納米管”發現者蔡揚志。寬禁帶半導體材料氮化镓和銦氮化稼發明者韓佳城，高壓複合絕緣材料發明者李生渠等有成就的nb實驗室科學家們的母校，紛紛邀請李偉峰、張蘭等四位剛走出去的博士研究生去各自大學交流。

　中科協、物理學會、氣象學院以及地質學院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們，也紛紛通過李曉山等人向nb實驗室發出邀請。與nb實驗室基礎研究學部已經達成合作意向的高能所更不用說了。旗幟鮮明地站在科學這一邊。

　一時間，李曉山成了最忙的全國政協委員。

　剛送走前來拜訪的大學教授，又迎來中科院院士，送走中科院院士，國內彩電企業的幾位大佬又不約而至。直到顧先生親自登門，他才得以脫身。

　“科普是一項長期性的工作，我們打算在全國25個省、3個直轄市和5個自治區。各建一個nb科技中心，在為現有和即將開展的業務提供售後服務的同時進行科普。”

　李曉山的話讓顧先生大吃一驚，愣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道:“這要投資多少?”

　“總預算20億人民幣，如果不夠。還可以增加。”

　好大的手表，但想到所謂的科技中心，同時也是nb電氣(中國)公司在各省的辦事處，顧先生又意識到這筆巨額投資是值得。因為一旦計劃能夠付諸實施，那不僅可以更好地推廣nb電氣產品，還能為nb電氣和nb實驗室招攬更多人才。

　可是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中央政府會同意嗎?

　看著顧先生若有所思的樣子，李曉山接著說道:“所以吳總委托我請您老幫助促成此事，如果有需要，實驗中心可以為國內大學和科研機構，提供更多的實驗員名額。”

　博士研究生和未來的碩士研究生名額，由香港政府、nb電氣以及香港名流組成的評議會，已經確定了在香港和國內外招聘的比例。實驗室經費很大一部分來自港府和社會捐贈，這個比例不能輕易改變。

　但實驗中心的實驗員數量，nb實驗室卻有很大的自主權。

　nb實驗室幫國內培養人才，國內大學頒發學位，既然能提高科研水平，又能最大程度上避免人才外流。

　顧先生反應過來，緊盯著他的雙眼說道:“作出這麽大讓步，事情應該能多幾份把握。不過你們剛捅了一個馬蜂窩，阻力肯定會非常大。”

　不捅這個馬蜂窩，怎麽才能讓nb實驗室編撰的可編程控制、醫療影像診斷、電網自動化技術、nb計算機操作系統、計算機編程等幾十種教材進入大專院校?nb實驗室的教材不進入大專院校，又怎麽才能從源頭上推廣nb電氣產品?

　這是一盤很大的棋，集團企劃部和中國公司商務部為此研究了近兩年，甚至把教育和培訓當成了未來十年內，中國公司所有工作的重中之重。

　“阻力是很大，但我們有我們的優勢。”

　李曉山信心十足地說:“比如我們將會成為在國內投資最多，創匯也是最多的三資企業。比如我們可以提高國內的整體科研水平，又比如我們在香港所擁有的影響力。”

　籌碼的確不少，顧先生權衡了一番，又問道:“d老去實驗中心視察時，是不是給你們吃了什麽定心丸?”

　“沒有， 這跟老首長沒關系。”

　“那他都說過什麽?”

　“在發電與輸配電設備和大型醫療影像診斷設備的銷售上，我表示了一些擔心。他老人家讓我可以在會上提提，另外讓我們爭取參與計劃中的三峽工程。”

　“你沒提。”

　“嗯，”李曉山暗歎一口氣，倍感無奈地苦笑道:“風向未定，現在提不太合時宜。至於即將提交人大審議的三峽工程又有太多爭議，所以我們在這個問題上要保持低調。”

　這是除了改革開放何去何從之外，今年兩會最受關注的焦點，顧先生不禁問道:“李經理，你是說實驗室的科學家們不看好三峽工程?”

　“不是不看好，而是反對，他們一致認為這會對環境、地質和氣候帶來深遠影響。可國內的事您老是知道的，領導決策、集體決策，唯獨沒有科學決策，不管怎麽反對，不管誰反對，都是螳臂當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