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94年春節以後，d老就再也沒有公開露面了。境外的媒體至少一百次說他“病危”，他卻在京城那個四合院裡，過得既舒適又灑脫。

　然而今年2月初，全體政z局常委就接到通知:不要出京，留在家中待命。首長們不可能到南方巡視，為避免引來不必要的聯想，這個關鍵時刻章程也不可能去bj。

　於是第二天一早，新h社香港分社周社長和一位剛下飛機的薑主任，匆匆趕到位於清水灣半島的香港nb實驗室。與此同時，一個由國內經濟學家和幾大行金融專家組成的財經小組，也以參觀考察的名義抵達香江實驗中心。

　那邊有陳正淮和香港工商管理學院謝偉昌院長接待，章程不用操心，但周社長和薑主任的突然來訪，他必須親自出面。

　“吳總早上有個很重要的會議，大概十點半左右才能到，要不我陪二位先轉轉?”

　三年前從摩納哥回香港時，在石崗機場與周社長打過交道，他身邊那位薑主任，如果沒猜錯應該是下一任社長，章程無需跟他們客套，一見面就說起正事。

　夜裡收到的消息太令人震驚，直到此時此刻，周社長仍感覺很不可思議。

　90年來香港上任，七年來幾乎參加了所有的中央談判，頂著方方面面壓力籌備推選委員會，並推選出第一任特區政府行政長官。第一屆政府主要成員基本上都已經確定了，居然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

　平心而論，吳金華要是能夠加入特區政府。那對接下來的工作會非常有利。

　他出生草根。沒有那麽複雜的背景。所擁有的一切全是靠他自己的努力，能夠獲得絕大數港人認同;他非常有能力，擁有博士學位，在港燈時一步一個腳印，從工程師乾到高級副總裁;

　從政之後，又擁有非常好的“官聲”。

　在擔任香港貿易發展局副總裁時，他竭力向世界市場推廣香港產品和服務，為香港企業開拓及擴展市場。鞏固香港作為國際商貿中心的地位，加強推廣香港市場開放及公平貿易的國際形象，協助香港中小企業提升競爭力。

　改革開放之初，還想方設法促進香港、內地和海外公司三方合作。

　被任命為生產力促進局副總裁後，又透過專業服務，協助製造業及服務業有效地運用資源和提高附加值。領導企業創新科和轄下的附屬公司，每年為超過4000家香港公司提供生產技術及管理顧問、產品檢測及人力培訓服務，深受工商界人士歡迎。

　最受矚目的階段，當屬剛剛過去的四年。

　nb電氣在他治理下，已經成為一個龐大的企業帝國。演繹了一段比王安和李超人更輝煌的傳奇。不僅在香港家喻戶曉，在國際上也擁有非常高的知名度。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是全港公認的中立派。不管在港府擔任公職，還是擔任nb電氣總裁期間，他都極少在政治上發表意見。

　如果他願意接受邀請，那必然能夠大大提升港人對特區政府的認受性，同時也能彌補治理能力上的不足。

　關鍵是這個消息來得太晚，一個蘿卜一個坑，總共就那幾個位置，而且人選大致都確定了，這個工作可見有多麽難做?

　同時，他肯定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人。

　如果沒有超強的毅力，沒有鐵腕，根本無法治理好nb電氣這個業務遍及全球，資產近千億美元的大公司。作為港澳工委的一把手，周社長必須考慮到一旦他接受邀請之後，怎麽理順好他與董先生之間的關系。

　章程一開口就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搞得像個介紹人，周社長鬱悶到極點，不禁搖頭道:“章先生，您對分社工作有好的建議，大可以早點跟我們提嘛，您看這事鬧的，真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研究人員們都已經上班了，化學樓和物理樓之間的小徑上就他們三人，章程沒有任何顧忌，直言不諱地說道:“周社長，這件事我必須要澄清，吳總的確是我推薦的，但這一切都是在bj發出邀請的前提下。同時我還要告訴您，推薦他我下了很大決心，如果換做其他人，換做其它事，就算給我10億美元我也舍不得放吳總走。”

　吳金華對nb電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周社長深以為然，想了想之後低聲道:“章先生，我知道您的一番苦心，首長也向我通報了您的擔憂，面對如此危局，我實在無法想象有誰能夠比吳金華先生更合適擔此重任。同時由於時間上的關系，我們又不得不考慮方方面面的影響。”

　他的確有他的難處，連顧先生昨夜都在電話裡隱晦地說，他給港澳工委出了一道大難題。

　能給他們一個精英中的精英已經很配合了，章程可不管那麽多，若無其事地笑道:“周社長，您用不著那麽為難，畢竟人家願不願意還兩說呢。”

　薑主任在車上把中央首長的指示轉達得很清楚，從政治上來講，只要吳金華能夠加入特區政府，那他不僅能夠發揮其在工商界的影響力，還能通過nb實驗室影響到最喜歡搞事的學界;

　從香港未來發展的角度上來看，有他這位有能力、有經驗、有影響力、有公信力和有人脈的人加入，必然能夠大大彌補第一屆政府在治理經驗上的短板。同時將來真要是遇到什麽危機，他的老東家nb系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周社長不敢大意，急忙道:“章先生，等會兒我會向吳金華先生表達我們的誠意，但也請您幫我們做做工作，畢竟對他而言。您的話要比我們有份量得多。”

　“該說得。前晚在家宴上我都說了。至於他最終接不接受邀請，我也不能強人所難。”

　從一見面，薑主任就在觀察眼前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年輕人。

　他一手創建了nb電氣，卻從未在公司中擔任過領導職務;他創建了赫赫有名的nb實驗室，卻一撒手就是三年;他在短短幾年內成為了世界級大富豪，卻毫不猶豫地全捐了出去……

　讓薑主任最為不解的是，他對中國的感情似乎很複雜。既願意挺身而出，想方設法幫bj贏得2000年奧運會舉辦權。又斥巨資支持國內科研和高等教育，卻極少與中央以及地方政府打交道，甚至都不怎麽回國。

　一件高領羊毛衫，一條洗白了的牛仔褲，一雙看上去不是很新的耐克鞋，看上去很樸素，也很灑脫，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想到首長的囑托，薑主任忍不住問道:“章先生，要是吳金華先生不感興趣呢?”

　毫無疑問。他是指香港該如何面對潛在的危機。

　章程輕歎了一口氣，看著遠處的海灘。凝重地說:“薑先生，吳總是人，不是神，他解決不了所有問題。另外，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現在的香港經濟也不是幾年前過熱的國內經濟，就算總理過來當特首，也無法再來一次漂亮的軟著陸。”

　周社長將信將疑:“有這麽嚴重?”

　“我的經濟學家和分析師的預測，可能比您想象中的還要嚴重。一旦發生了，不但香港會陷入很長時間的低迷，連國內經濟都會受到影響。”

　“對nb電氣呢?”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nb電氣同樣如此。”

　盡管財經小組正在香江特區與nb系的經濟學家們正在研究，但周社長還是忍不住問道:“章先生，您認為最糟糕的情況大概會在什麽時候發生?”

　國際知名經濟學們就這一問題已經作出無數預測，這實在沒什麽好隱瞞的，章程開口道:“也許是今年，也許是明年，但絕不會拖到後年。”

　香港一回歸，就陷入經濟危機，不是回歸的事也是回歸的事。畢竟對絕大數對香港和國際經濟形勢不是很了解的香港市民而言，他們隻注重切身感受。

　周社長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禁搖頭歎道:“真不是時候啊，如果能再堅持幾年就好了，那樣特區政府就要足夠的時間進行調整，就算有損失也不會很大。”

　調整！

　章程被搞得啼笑皆非，暗想現在這種畸形的經濟模式，就像一列失去控制的火車，想讓它停下來談何容易?

　剛陪二人走到物理樓大廳，正準備請他們去品嘗下nb實驗室的美食，林志國突然從電梯裡快步走了過來，湊到他耳邊低語道:“先生，內地媒體剛發布訃告，昨夜九點零八分，d老患帕金森病晚期並發肺部感染，因呼吸循環功能衰竭，搶救無效，在bj逝世！”

　老人家走了，盡管早知道就是這幾天，章程還是感覺很沉痛，想起在bj申奧時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凝重地說道:“通知吳總，通知高主席，請他們分別以nb電氣和實驗室的名義發唁電;另外，算了，把手機給我，還是我自己打吧。”

　周社長和薑主任沒有流露出哪怕一絲震驚的神情，顯然來前已經知道這個噩耗，等他給鄭局長打完電話，周社長才哽咽地說:“章先生，分社明天有一個祭奠活動，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您參加。”

　“好的，我去，我們一家都去。”

　“謝謝。”

　“不用謝，其實我應該去bj送送他老人家的，只是……只是……只是為了公司，為了實驗室，我身不由己啊。”

　“xp同志的在天之靈會理解的。”周社長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時間，又問道:“章先生，這不會影響到等會的見面吧?”

　“不會，吳總說來就肯定會來。”

　上午十點十五分，吳金華提前十五分鍾趕到物理樓，而老人家逝世的噩耗也傳得非常快，一個小時不到，整棟樓裡的人幾乎都知道了。不管香港的。來自國內的。還是國外的。都非常尊敬那位老人，對他的評價也都非常高，氣氛一下子變得格外凝重。

　作為nb電氣總裁，吳金華沒少跟周社長打交道，緊握著他的手道:“周社長，這個時候您還能抽出時間來實驗室等我，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正如章程所預料的一樣，周社長深吸了一口氣。緊盯著他的雙眼說:“吳先生，實不相瞞，xp同志逝世的消息，我們六小時前就得到了通知。但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不管發生多大的事，不管社裡工作有多忙，我們都需要按照昨天的約定來見您。”

　他的話音剛落，薑主任從公文包掏出兩個信封，鄭重無比地交到他手上:“吳先生，這是主席和總理委托我帶您的親筆信。”

　擔任nb電氣總裁以來。吳金華去過六次bj，先後接受過主席、總理和幾位副總理的接見。並沒有感到有多麽受寵若驚，而是雙手接過信封道:“金華何德何能，能在這個時候讓兩位中央首長給我寫信。”

　“吳先生，主席說您和章先生一樣，都是港人的驕傲，中國人的驕傲。”

　“這個評價太高了，金華受之有愧。”

　吳金華與章程對視一眼，把信封小心翼翼地塞進懷裡，接著說道:“二位，來之前公司剛開完董事會，就中央政府的邀請，與幾位執行董事進行了一次小范圍討論，董事們一致認為，我這個時候辭職不合時宜，甚至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周社長微微點了下頭，也看了一眼章程說道:“吳先生，章先生既然推薦了您，肯定對此有所準備，在我看來關鍵是您個人的意願。”

　薑主任感覺有戲，乘熱打鐵地補充道:“吳先生，一國兩制，港人治港，特區政府需要像您這麽有才乾，有影響力的人才。”

　當一個人走到一定的高度，眼界和觀念都會發生變化。

　擔任了四年nb電氣總裁，吳金華可以說已經走到了事業的巔峰，雖然還有很多很多的計劃等著他去完成，但對現在的他而言再也沒有了剛上任時的那種挑戰性。

　前晚赴宴回去後，他輾轉反覆一夜都沒睡好，章程那句“你跟我不一樣，你是真正的香港人”，讓他感觸很深，突然間油然而生起一股“達則兼濟天下”的責任感，昨天上午甚至鬼使神差地琢磨起由誰接替他現在的職位最合適。

　可“放下”又談何容易，他放不下nb電氣，舍不得那麽多朝夕相處的同事，擔心自己一走，那麽多子公司、分公司和工廠會不會出亂子。

　在一小時前的董事會上，他甚至下定決心，不去蹚那灘渾水。

　但周社長能在d老逝世，新h社香港分社有那麽多工作需要做的關鍵時刻，一大早趕到nb實驗室等他，並帶來了中央政府兩位最高首長的親筆信，又讓他有些猶豫。

　見周社長和薑主任朝自己看來，章程意識到不說點什麽不行了，一臉誠懇地說道:“吳總，我尊重你的每一個決定，同時不管你在公司，還是去第一屆特區政府任職，都會一如既往的當你最堅強的後盾。”

　“吳先生，章先生都說到這份兒上，您還擔心什麽呢?”

　“周社長，坦率地說公司那邊我倒不是很擔心，關鍵是特區政府，畢竟相對於那麽多早致力於回歸的港事顧問以及親建制派我只是一個後來者，而我的加入又勢必影響到他們在政府和行政會議中的地位，這無疑是一個很麻煩的問題。”

　周社長點頭道:“的確很棘手，不過這些工作我們會去做，絕不會讓你很尷尬。”

　他們會去做親建制派的工作，至於顧先生、李先生等權貴，有章程在也肯定會支持他，吳金華沉思了片刻，繼續說道:“按照現有的政製設計，我能夠想象到將來必然會出現行政和立法之間對立。政府有權而無票，政黨和議員有票卻不分享決策權。有章工和實驗室當後盾，我相信我能獲得相對多一點的支持，而這勢必影響到董先生權威。周社長，薑主任，不知道二位對此怎麽看?”

　一山難容二虎，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這匹黑馬都比那匹老馬更有能力、更得人心， 可現在不是換馬的時候，周社長權衡了一番，毅然說道:“吳先生，董先生那邊我們會去做工作，別的我不敢保證，也無權保證，但香港一旦遇到重大危機時，我們會想方設法為您營造一個可以施展的空間。”

　這個承諾夠份量，吳金華重重點了下頭。

　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就算有再大本事也無法施展，於是又說道:“章工、周社長，除了上述幾個問題之外，我還需要幾位副手和一支最一流的谘詢團隊。”

　章程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吳總，nb電氣不能一下子走兩位老總，許總你就別打他注意了，其他人或許可以考慮考慮。”

　“章工，您盡管放心，公司的人我一個都不挖，我想請的是工商管理學院謝院長，另外我還想啟用幾位前貿易發展局和生產力促進局的官員。”

　“只要他願意，我沒有任何意見。”

　周社長也點頭道:“吳先生，職位上我們也會加以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