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賢頌大刀坐著,兩個族老都閉上了眼睛,而其它人則沒有一個人敢接觸他的目光。 沉默了近兩分鍾後,陳家靈站了起來,他直視陳賢頌,然後緩緩說道:“老祖公,梁王府的生意很多,如果我們要在這裡就說明白的話,要很長時間,倒不如等我們先整理好,然後再寫在冊子上,等晚再呈給你老人家過目,如何?”
陳賢頌毫無更表情地看著他,陳家洛也目不斜視地和陳賢頌對望,看起來他很鎮定,可陳賢頌能看到他的眼瞳中,有著一絲絲的動搖和驚慌。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突然這些人開始害怕自己,但這似乎是件好事。
“嗯,你說得對,既然如此,如果大家沒有什麽事的話,就散會吧。”陳賢頌站了起來,然後往西院的方向走,而後白芊心也跟了起來,跟在他後面,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她回了一下頭,有些奇怪的看著這些人。
當他們兩人消失在走道那頭之後,祖祠中的眾人都齊齊松了口氣,會議開始散場,一些人走到陳家洛身邊,拍拍他的肩膀以示讚許,當然,敢這麽做的人都是長輩,再不濟也是他的兄長。隨著人一個個離開,祖祠中的人越來越少,只有寥寥幾個當家還留在這裡。
“看來,我們都小看老祖公了。”陳田財站了起來,輕輕松了口氣:“這麽強的威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居然比老祖還要強。真是……聞所未聞。”
陳田和也站了起來,他輕輕抹了一下額頭:“財弟,難道我們的老祖公還會武技不成?”
“那不是武技。純粹就是一種精神力的壓迫。”陳田財想了一下說道:“老祖動怒時也會有類似的威壓,但是沒有老祖公這麽純粹,我看得出來,老祖公他完全不會任何武技,所以這事很稀奇,一個不會武技,甚至沒有殺過人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強的威壓。”
陳田和歎了口氣:“我現在明白為什麽老祖會看上老祖公了,就憑這一點就能證明,老祖公絕對不像他表面上的那麽簡單。士子……那有士子能看人幾眼就讓人不敢說話了的,就算是廟堂上的諸公也沒有這本事。”
“既然老祖公不是常人,他想對付梁王府,那麽我們就跟著幹了吧。”陳田財呵呵笑道:“現在南北暴亂。皇室為了平定四方。就已經忙得不可開交了,梁王府甚至都抽了一批私軍去幫忙,這可是天賜良機,若是運氣好,說不定……”
陳田和點點頭,然後對旁邊的人說道:“大家都做事去吧,記住,嘴要嚴點。”
老陳家做為延續了兩千多年的世家。最興盛的時候,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權傾天下。所以要想再進一步,就必須得走到那一個位置去了,但兩千多年來都沒有什麽機會,而現在,卻有一個最好機遇。
外,梁家皇室正愁苦於剿匪,實力空虛。內,有了老祖和老祖公幫忙,只要氣運不差,這事情說不定能成。
兩個族老對望了一眼,他們想到同一方面去了。而後陳田財叫住了陳家洛:“你現在就去把梁王府的生意整理成冊,交給老祖公,另外,通知生路生意的大掌櫃,準備好現銀,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得大乾一場了。”
陳家洛眼睛一亮,雖然說這只是件跑腳的小事,但是往深了想,這是兩個族老開始讓他參與家族核心事務的兆頭,當下就是恭敬一禮,而後快步走出了祖祠。
按理說,秋天的天氣乾爽,應該會讓人精神十足才是,但是陳賢頌卻突然感覺自己有些辦,他從祖祠出來,回到西院的時候,就想爬到床上好好睡一覺,但是白芊心卻突然將他拉住了,然後對著他左看右看,而且還一臉納悶的模樣。
“怎麽了?”陳賢頌問道。
“我還想問你剛才怎麽了。”白芊心的臉上有些擔憂:“在祖祠裡,你的大腦突然間散發著很強的特殊脈衝波段,特別嚇人,你沒有發現,那些人本來還不太瞧得起你的,但卻突然間不敢說話了,甚至連看你的勇氣都沒有。”
“那不是你做的嗎?”陳賢頌愣了一下,他自然發現了那些人有些不對勁,但他一直以為是白芊心在暗中幫助自己。
白芊心搖搖頭,她擔憂地說道:“其實我和小敏早就發現了,最近你的改變有些大,不是說性格上的改變,而是體質和體格上的改變,很明顯,也很怪異。”
“怎麽說?”陳賢頌是覺得最近自己的精力很充沛,但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白芊心左右看了下,然後指著一張黑色的實木躺椅說道:“小頌,你把那張椅子抓起來看看。”
陳賢頌依言過去,單手就抓著躺椅的扶手,將椅子抬了起來:“嗯,看著挺沉的,但是卻了乎意料之外,並不重啊。”
白芊心搖搖頭:“這椅子至少重三十多斤,如果是一個月前的你,想單手抓著扶著將它抬起來,確實是能做到,但絕對不像現在這麽輕松。你的力量,在這一個月之內,至少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以上,但你身上的肌肉卻沒有增多,這不符合科學!”
陳賢頌回想了一下,然後發現確實如此,幾個月前的自己,一幅弱不禁風的模樣,但現在他確實是感覺自己力氣大了很多了,可問題是,他的手臂依然還是和原來一樣,按上去軟綿綿的,沒有多少肌肉。
“或許這和我在那個洞穴裡的經歷有關。”陳賢頌心中有些不快:“我感覺冥冥之中,有一隻手,推著我往一某個方向走。似乎有很多事情,都被它給安排好了一樣,讓人覺得有些不爽。”
而後他一抬頭,就看到白芊心擔心的神色,頓時心中那一點不快就被他扔到了一邊:“放心吧,沒有事的,我能感覺得出來,那個幕後推手也是好意,他應該不會害我。況且在這個黑暗時代,有實力自保,也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希望如此!”白芊心心中歎了口氣,同時心中也越發有了計較。
陳賢頌越發困了,便躺在白芊心的大腿上休息了大約一個多小時,很快就有侍女進來,將他喚醒,然後請他去前廳用餐。他恍恍惚惚地坐起來,視線越過客戶,發現日頭已經偏西,便去了偏房,叫上慧蓮一起。
以前前廳一直都只有陳田財一個人陪著他們吃飯,但這次……陳田和也在,而且菜肴越發慧了起來。
一陣禮讓之後,幾人開始坐下來,剛吃沒多久,陳家洛就捧著一疊厚厚的紙張過來,陳賢頌接過一看,嗅到這些紙張上還殘留著極濃的墨味,再看字跡也是很新,便知道他應該是回去用心忙活了很久。
“坐下來一起吃吧。”陳賢頌將這疊紙交給了白芊心,而後對著後來的青年說道。
陳家洛急忙抱拳彎腰,連說不敢。前廳這地方,平時只有族老才能坐在這裡用餐,他一個小年輕,如果真坐下來了,指不定會被其它族人說成什麽樣。
陳田財這時候卻說道:“老祖公讓你坐就坐,讓你吃就吃,別婆婆媽媽地嬌情。”
陳家洛苦笑一下,隻好坐下來。陳田財是老陳家的異類,他粗魯得不像是一個世家子弟,據說他年輕的時候,經常光著半邊膀子,到處惹事生非,打架鬥毆是常有的事,偏偏實力又極強,整個河洛城居然沒有一個人是他的對手,直到老年之後才收斂了許多,但平時說話時不時依然還會帶上痞子作風。
陳家洛戰戰兢兢地陪著幾個‘族老’吃飯,等飯局散了,他也沒有吃到什麽東西,根本吃不飽,可他沒有任何怨言,因為能在前廳陪族老們吃飯,這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弦月初上,陳家洛從前廳出來,然後走向自己的家。陳家莊很大,彎彎曲曲的小巷極多,如果不是莊裡的人,外人貿然進來,一般都會迷路。莊中此時很安靜,偶爾遠處會傳來母親呵斥孩子的聲音,每當聽到這樣的聲音,他都很羨慕。
因為他是個孤兒,父母早亡, 好在留下了殷實的家底,而且又有族中補償的福利,家中的幾個老仆又將一切都打點得極好,所以他才能在書香之中長大,並且學得了一身的才能,因此他對老陳家的認同度極高,一直想為家族做事,貢獻一點自己的力量。
只是他身為七房的當家,卻又太過於年輕,家族為了照顧他,只是安排了一些輕閑的工作給他,他向田和叔反應了好幾次,可都被陳田和婉拒了,理由是他還太年輕,需要更多的歷練,等他娶了妻子,生了子女,真正成為一家之主後,自然會有事與他忙活。
陳家洛十九歲了,按理說該娶妻生子了,可惜河洛城他看得上眼的未嫁小娘子就沒有幾個,要不就是名花有主。他本以為自己要想得到兩個族老的認同,至少還得兩三年的時間,畢竟找老婆和生兒子也需要時間不是!
但是沒想到,這次族議中,自己居然脫穎而出,陳家洛其實也沒有想到,自己能頂著老祖公的威嚴,站起來說話,但不管怎麽說,他知道自己以後就要真正地進入家族中樞中了。
這是好事,一定要把握。陳家洛微笑了一下,負著雙手走路的速度又快了些,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時近時遠,好似魔鬼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