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廂房,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前的帳本。
一天的工作就這麽結束了,是的,一天的工作。明朝工作是半天製的,到了午飯時分,就下班了。絕對不是現在的什麽,八小時製。
“劉師爺,龍師爺,各位師爺,晚輩初來乍到。鬥膽請各位同仁,一起去同福酒店聚一聚。也算是回報一下,各位平時對晚輩的照顧。”
朱桓玉其實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苦惱自己的自稱。說小的,有些卑躬屈膝了。再說自己可是辦公室的二號師爺,就算算上管理他們的劉師爺,那也是三號人物。說在下,對於劉、龍二位,又有些不恭敬。最後,隻好將晚輩,這個萬能的詞匯搬了出來。
“既然朱師爺如此客氣,我們也不矯情。走,大家一起去聚一聚!還有既然大家都是師爺,哪有什麽前輩晚輩的,自稱桓玉就是了。”
知道朱桓玉和縣令關系正好的劉師爺,哪能放開這打好關系的飯局。
“那桓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諸位,請吧!”
劉師爺眯著眼睛,看著眾位師爺一眼。
眾位師爺,看到老大都發話了。哪能不尊,一個個笑眯眯的答應了。
就這麽一大群師爺,朝著離衙門不遠的同福酒店走去。
在掌櫃的親自帶領下,他們進去的是第二個包間‘夏樹蒼翠’。
“各位老大人,不知道吃點什麽?”掌櫃的聲音,不同於上次聽到的豪爽,這次帶有些許諂媚。朱桓玉聽在心中,不由得感歎道:果然是看人做事!
“當然是招牌菜,還怕我們少了你銀子不成!”說話的是張師爺,所有師爺中地位最底下的。不過對於一個掌櫃來說,無論哪個師爺,都是師爺啊!誰,他都惹不起。
聽到張師爺的話之後,掌櫃的連忙笑著賠不是。吩咐店小二,將最好的吃的喝的全部送上來。
坐座位的時候,少不了一番推辭。不過最後的落座,其實在場的人心中都有數。劉師爺坐的首座,龍師爺和桓玉左右挨著劉師爺坐。其余的按照官位的大小,一一坐下。
“朱師爺,你新來的不知道這家酒店吧!這家店的掌櫃可精明著呢!”說話的還是張師爺,隻是這個時候他的臉上浮現的是討好的表情。
聽到這麽一說,朱桓玉還真的一愣。難道這酒店,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這間酒店有四間雅間,其余人如秀才、裡正、胥吏之類的,隻能進第一個包間。其余人,哪怕是再有錢,也不讓進。至於我們師爺,也隻能進前兩個包間。至於第二個,給洪舉人準備的。咱縣第一個舉人,這份殊榮,他受之無愧。第一個,是個縣令老大人以及縣丞老大人,他們準備的。你說但就這個,一般人想不出來吧。還有下面,每張桌子上,都配一個專門的小二,你說這在別的地方也是見不到的吧!”
聽到張師爺這麽一說,朱桓玉這才覺得確實如此。不過這些在他看來,真的沒什麽。這種故作姿態,太高自己身價的事,見多了。
不過話匣子一打開,大家也就津津有味的聊了起來。
當然,男人嘛,食色性也!所聊的,幾乎都集中於‘人間居’,一個稱作白梅的女子。
朱桓玉聽了聽,就明白了。原來所謂的‘人間居’,就是在酒店隔壁巷子之中,最大的妓院。當然這個年代,妓院之中的頭牌,其實文學素養是十分的高的。而這些師爺,基本上都是學子。你說對於這種風雅之事,他們能不心動嗎?
“嗯嗯!”就在大家聊開了的時候,劉師爺的咳嗽聲響起。大家識趣的停了下來,等待劉師爺的發言。
“朱師爺,果然是年少有為。不足弱冠,不但在數論上成就非凡。就連陶朱之術,也有所涉及。”
劉師爺這話,說的就有些誅心了。
無論是將主簿拉下馬,還是說他經商,這對於一個士子來說,都是很不好的。沒有哪個同僚,會喜歡一個隨時有可能將你拉下馬的人。畢竟這個年代,不貪汙一點,活不下去。而朱環宇對於帳單上的事,可是太清楚了。
對於經商,雖然現在不像是明朝中期,士子不屑於言商。可是在這個窮鄉僻壤,除了所謂的山西八大家族所開的商店,在湘鄉還沒有幾個真正的商人。本地人經商,他這麽一說,就有點嘲笑的意味在裡面了。
話一出口,劉師爺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他馬上就想到了上面的一切,當下隻好尷尬的看著朱桓玉。臉上的歉意,顯得十分的真誠。
朱桓玉本來就沒準備隱瞞著自己從商的事,當然其實這事,他也隱瞞不了。
當下笑著說道:“諸位同僚,今天邀請你們過來。還有一事,就是晚輩和族人開了一間作坊。還缺一些本錢,希望大家湊點。大家放心,到時候會給大家紅利的。”
大家聽了朱桓玉的這話,一下子拿不住主意了。
他們不知道朱桓玉,這是仗著有縣令的寵愛,來敲詐自己,還是想要將利潤平分給自己。
到是劉師爺,一聽到這熟悉的話語。立刻想到了之前,在縣令辦公室的那一幕。
當下拍著手說道:“朱老弟果然不愧是書香世家,本秀才佩服。易地而處,我絕對沒有這麽大方。說吧,多少銀子?”
朱桓玉看到劉師爺如此的配合,心中也是高興的很。
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一兩銀子,一層利潤。”
他話一出口,就看到有幾位同僚的臉色,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高興。
瞬間,他就想到了緣由。一層的利潤,如果是木材生意之類的話。一年頂天了也不過是幾百兩銀子,對於他們來說,每個人分到手的頂死也不過幾十兩,想想也就沒什麽了。
端起手中的酒杯,笑著說道:“也怪晚輩,沒有說清楚。胰子,大家都清楚吧!”
“胰子,那可不便宜。”說話的還是那個張師爺,看來他家的家境不怎麽樣。一聽到朱桓玉的話,臉色瞬間有變了變。
“晚輩發明了一物,稱之為‘肥皂’。功效比之胰子還好,嬰兒拳頭大小,才半兩銀子。你說銷量會怎麽樣?而且,我們後面,還有……”
說到這裡,朱桓玉指了指天上。在場的人,都是人精,一看就知道是指誰了。
如果這樣,還聽不懂的就是傻子了。
雖然湘鄉縣隻有一萬多戶人家,可是大明有兩億人口啊。北方就暫時不說了,單是南方。有湘水通長江,這東下簡直不要太容易。胰子,哦,錯了,是肥皂,這玩意誰都需要。尤其是江浙那邊,豈不是人人都用。那麽這利潤可就不是一兩萬兩銀子的事,而是幾萬甚至幾十萬兩。
聽到這裡,在場的人。就連那個一直沒有正眼瞧過朱桓玉的龍溫玉,都兩眼發光的望著他。
看到這裡,他就知道錢財動人心。
當下繼續說道:“縣令老大人要一份吧,縣丞主簿典史三位老大人要一份吧,你們一份,還有其他的關系要打通,比如胥吏他們,還有各種各個山頭和水中的牛鬼蛇神。周家和王家花費那麽多,得到的也就那些了。”
朱桓玉其實不想說的這麽清楚,可是他猛地想起:周王兩家總共才多少人,要不拉上縣令縣丞他們,這兩家估計會被吃的連皮都不剩。這麽一說,雖然知道了他們分了兩層半。但是這些人心中,卻會平衡許多。
所以就算是縣令會有些惱怒,他將自己抬了出來。
兩害相權取其輕,為了周家人的安危。也隻好,這樣了。
對於在場的師爺們,畢竟他們什麽都沒做,也能分到一層,應該足以滿足他們的胃口了。而且上面還有縣令大人,他們也不敢妄動。
聽了這話,在場的哪裡還能不知道朱桓玉在擔心什麽。
當下一個個拍胸脯承諾,一定會叮囑自己的家裡。
接下來,朱桓玉就成了這頓飯的主角了。
其余人的師爺,一個個把握住機會,朝他進酒。
而朱桓玉也乘機,用抱怨的語氣說道:“可惜啊,左家的人他們仗著是本地的商賈世家。對於桓玉的作坊,左右為難。搞得小弟也是,好生為難啊!”
“區區一個左家,也敢如此猖狂,明天我就去警告他們一番。”說話的是劉師爺,也隻有他有這個能耐。
“左家今年進縣學的名額,看來還要斟酌一番。”說這話的肯定是龍師爺,畢竟他弟弟可是掌管著本縣的儒生。
其他的雖然沒有如此能耐,可是也一個個打包票。說回去告訴族裡,今年過冬不再用左家的木炭。反正其余店鋪的也一樣的價格,定左家的隻不過是看在本地的份上。
其實他們沒有說的是具體這一層的利潤怎麽分,這就不是朱桓玉操心的了。無非是龍師爺拿最大頭,畢竟他弟弟擺在那裡,其次就是劉師爺了。剩下的,才是其余師爺的。
一頓飯吃得是賓客盡歡!
吃完之後,其余的師爺都去了隔壁。心中掛念著作坊的朱桓玉,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