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橋溝,扁壤神色峻,他已經在考慮放棄這裡了,漢軍已經攻克了板橋溝左右兩邊的製高點,在哪裡,他們架起了床弩以及就地取材製件的簡易投石機,將整個板橋溝要塞置於了攻擊之下.失去板橋溝並不是世界末日,在自己的身後,還有馬歇岩,還有西坪,那些地方的險峻絲毫不在板橋溝之下.漢軍雖然能拿下板橋溝,但他們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而這種攻擊,絕對是不能持久的,如果以這種傷亡速度進攻下去,即便漢軍最終擊敗自己,但他們也不可能還剩下多少人,這種傷亡,任何一名帶兵的將領都不會容忍.因為這會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爭.
看著遠處漢軍飄揚的旗幟,扁壤下定決心,自己沒有必要在這裡與對手死嗑,退往馬歇岩之後,等於漢軍又要重新重複一遍攻擊板橋溝的過程,他不相信漢軍願意用巨大的傷亡來換取勝利,因為這一向不是漢軍的風格.
“撤退!”他轉身走下了要塞的城頭.
在扁壤下定決心的時候,在距離板橋溝不遠處的漢軍大營之中,黃湛也因為巨大的傷亡而打紅了眼睛,一個五千人的師,在這裡傷亡足足超過兩千人,其中當場戰死者便有一千多人,另外上千人在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投入戰鬥.
心在滴血,黃湛對對面的楚軍可謂是恨之入骨了.”老子要殺光他們!”他看著手下的將官們,狠狠地道:”馬上組織下一次攻擊,今天不拿下板橋溝,誓不收兵.”
“遵命!”大帳裡所有將官都紅著眼睛大聲吼叫起來,兩個被打殘的團被就地整編,加入其它的作戰部隊,黃湛帶著師部的所有人員站到了隊伍的第一線,準備攻擊的隊伍之中,連夥夫們也拋棄了自己的大鍋和扁擔,穿上盔甲,拿起武器,加入到了攻擊的隊伍當中.
然而黃湛這重重的一拳卻砸到了空處,板橋溝的楚軍已經人去關空,隻留下了一個空空如也的要塞.
“追擊,追擊!”黃湛勃然大怒.不過不等他的部隊出發,軍長鄭曉陽的命令已經抵達板橋溝,黃湛師就地留駐休整,下一輪進攻,轉而交由鼓超師負責.接到命令的黃湛十分不解,等到彭超師趕到自己這裡接替自己,黃花菜都涼了,只怕扁壤早已經跑到了馬歇岩.
疑惑歸疑惑,但軍令卻是不可違抗的,一肚子怒火的黃湛只能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上,自板橋岩撤下來的楚軍蹣跚行走在上面,漢軍傷亡重大,但楚軍付出的代價卻也不小,失去戰鬥力的人絕不會比漢軍要少,雙方在武器裝備之上的差距過大,而且漢軍的戰鬥力也超過楚軍.這一點,扁壤不得不承認,如果雙方處在一個平等的條件之下進行決戰,自己的部隊根本不可能頂得住漢軍的進攻,所幸的是,自己有可以倚仗的天險地利,而自己對於這種山地作戰又十分擅長.
這個認識,讓扁壤十分擔憂以後與漢軍大規模的對決,按照屈完將軍的說法,接下來楚軍將在臨沂集結大部隊,尋求與漢軍的決戰,現在自己對面的孟衝麾下有大約五萬名士卒,如果這五萬士卒都是這種戰鬥力的話,只怕到時候集結起來的數萬楚軍在正面對戰之中,不是漢軍的對手.
自己必須在這片山地之中,更多的消耗掉對手的兵力,哪怕因此自己的這支部隊損失殆盡也在所不惜.扁壤坐在小溪邊的一塊青石板上,看著蜿蜒前進的部隊,心中暗自想著.在進入張家店地區之時,自己擁有兩萬五千名士卒,經過這幾個月與漢軍的熬戰,損失了數千人,現在還有接近兩萬人,在糧草不缺,軍械不缺,而且擁有如此險峻的地形之下,戰爭還大有可為.
伸手掬起一捧清涼的溪水澆在自己臉上,扁壤站了起來,緊了緊束甲的絲絛,心中暗道自己還真就是一個苦命的家夥,當初在家鄉不停地背黑鍋,現在當上了將軍,可還是擺脫不了這個命運,不過這一次的黑鍋,自己背得心甘情願.
“扁將軍!”前方,傳來大聲的呼喊之聲,扁壤心頭一跳,一股極不好的感覺油然自心底升起,因為他看到狂奔而來的人竟然馬歇岩的一名將領,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
來人滿臉黑汗,跑到扁壤面前的時候,竟然是雙腳一軟,一屁股就坐到了溪水之中,濺起老大的水花,澆了扁壤一身,人還來不及爬起來,嘴裡卻已經吐出了讓扁壤驚呆了的消息.
“齊國高唐兵假扮運糧車隊,突襲冰洞灣大營,現在冰洞灣大營已經被高唐兵佔領,留將大將唐萬戰死,高唐兵在拿下冰洞灣之後,絲毫沒有停歇,兵分兩路出擊,在楚軍猝不及防的情況之下,西坪與嵩子坪兩地已經分別失守.現在還在楚軍的手中的,已經只剩下牛口與馬歇岩兩座要塞了.”
扁壤的臉龐扭曲,手不停地顫抖著,冰洞灣那裡是他的中軍大營,那裡足足有五千人的守衛部隊,就這樣沒了?西坪與嵩子坪兩地也失守,便代表著楚軍已經只剩下了兩個孤立的要塞,如何抵擋得住對手的進攻?
問題是,齊國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翻臉?雖然現在天下大局對漢軍十分不利,但在齊國戰場之上,漢軍仍然佔著巨大的優勢,就算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也未免顯得過早了.
“扁將軍,您,您……”總算從溪水之中爬起來的將領看著扁壤,叫了起來,”您,您怎麽啦?”
看著對方伸手指著自己,扁壤擔手抹了一把臉,赫然看到的是一手的鮮血,直到此時,他才發覺嘴裡陣陣腥甜,一陣眩昏猛然襲來,身子向後一仰,推金山倒玉柱,扁壤轟然倒在了溪水之中.
一天之後,虎頭與橫刀兩人笑容滿面,大步向前走去,在他們的前方,鄭曉陽帶著黃湛,丁渭,彭超三人亦是喜形於色地迎了上來.
“兄弟,好久不見!”幾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彼此用力地捶打著對方寬實的後背,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楚軍已經被他們死死地包圍在了西坪,嵩子坪也沒有擋住虎頭的猛攻,冰洞灣的失守,對於楚軍的打擊是巨大的,而扁壤突然發病,更是讓楚軍群龍無首,剩下的一萬多楚軍全都撤到了西坪要塞之中.
西坪要塞並不大,三千人進駐已是滿打滿算,但現在擠進了一萬人,可謂是人擠人,人挨人,有時候,人多並不是一件好事.更重要的是,從現在開始,他們沒有了後勤供應,單靠著西坪要塞裡儲備的糧草,就算漢軍不進攻,他們也堅持不了多少天.
扁壤被部下抬著上了西坪要塞的城牆,看著要塞不遠處,漢軍與齊國的高唐兵合龍,看著他們的將領彼此熱情地擁抱在一起,這一霎那之間,他想明白了很多的東西,對於這支高唐兵,他亦有所了解,現在他明白,只怕這支從海匪起家的兵馬,本身就有問題,如果高唐兵當真是被漢軍所控制的一支部隊,那不用說,臨淄已經完了.
扁壤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漢國深謀遠慮,早在多年之前,便已經開始謀劃著如何佔領齊國,相比起來,楚國落後太多,雙方根本就不在一個層級之上.
他抬起手來,想說些什麽,但手不停地顫抖著,舉到一半,就又無力地垂了下來,隨軍的醫師已經帶著絕望的情緒告訴他,他是因為一時過於激動而中風了,再也無法恢復到以往的健康,說不定以後只能在病榻之上度過他的余生了.
這個結果讓扁壤感到深深的絕望.此刻,嘴歪眼斜的他,看著聚攏在身邊的將領,艱難地一字一頓地對著他們說:”沒有必要作垂死掙扎了,楚國的兒郎雖然勇敢,也不作無謂的犧牲,我們投降,向漢軍投降,唯一的條件就是確保我們這裡所有人的安全.”
西坪要塞的楚軍放下了武器,全體向漢軍投降,這個結果大大出乎鄭曉陽的意料之外,他本來以為扁壤一定會抵抗到底的,隻到看到扁壤的現狀,他才明白過來,這位楚國大將,竟然沒有承受住巨大的打擊而中風倒下了.
上萬楚軍被押收繳武器,成了漢軍的俘虜,一路押送往臨淄,路途之上,中風的扁壤與世長辭,帶著深深的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
臨淄,白羽程看著對面的田遠程,微笑著道:”現在輪到田敬文了,田大公子,請你手書命令一封,張家店失守,漢軍已經越過張家店,正在向臨淄挺進,要求田敬文立刻親自率領一部齊軍馬上回臨淄協防,負責指揮臨淄的保衛戰,平陸一切事務交於鄒章全權負責.”
“你,你們想……”田遠程聲音顫抖地道.
“正如您心中所想!”白羽程微笑道:”我們會在半路之上伏擊田敬文,我留在高唐的魏志文已經部下抵達了伏擊區域,當然,並不止他一支部隊,因為大漢王國新編第一軍的一支部隊也早就進入了高唐,與魏志文合兵一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