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鑄一直站在西城的城樓之上,他在等著拉托貝將路鴻,吳凱的人頭給來奉上,不想這一等,便從早上一直等到了日過中天,縣府那邊雖然火光熊熊,但卻一直沒有看到拉托貝的出現,顯然,他還沒有拿下縣府.
“想不到路鴻還真有兩把刷子,居然能挺到這個時候!”霍鑄冷笑起來,”不過也就是多撐一些時間而已,就算垂死掙扎得再狠,終究也是垂死掙扎.”
“這些東胡人也恁沒用,面對這樣一群烏合之眾,居然打了這半日功夫!”霍鑄身後,來自遼西城令狐耽府的一名武士不屑地道.
“也不能這麽說,這幾個月,扶風的士兵變化的確很大!”霍鑄搖搖頭,想起自己高遠入伍之後,給扶風縣兵所帶來的翻天覆地的變化,”路鴻手下最強的第一隊在居裡關,不然,拉托貝還會困難一些!”
正說話間,城外突然傳來了急驟的馬蹄之聲,眾人聞聲轉頭,卻見城外,兩匹戰馬正瘋狂地從遠處奔來,穿過城門,一路便向著東城而去,看馬上人的裝束,卻是胡圖族的人.
“出了什麽事了?”霍鑄心中微微一沉,他看得清楚,這兩匹馬跑得渾身大汗淋漓,幾乎口吐白沫了,而馬上的騎士也是狼狽不堪,身上竟然還有血跡.
“只怕是居裡關的高遠回援了吧?”霍天良小聲道:”胡圖族的那些運東西的大車不是今天凌晨出城的麽,算時間也該到居裡關了,興許是高遠襲擊了他們,別人不敢出城去打東胡人,這個高遠是個渾不吝,一定敢做的.”
“也許!”霍鑄點頭,這個解釋倒也合理.
拉托貝這個時候正在牙疼,對手的抵抗的戰鬥的勇氣遠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半天的功夫,他仍然沒有拿下縣府,大門被攻破了,圍牆被打破了,對手退到了縣衙大堂門前,仍然在殊死抵抗,街道之上,院子裡,他已經丟下了數十個勇士的屍體,雖然對手死得更多,但問題是,對方死得起,他死不起,現在他已經覺得有些虧本了.
但打到這個時候,卻已經是箭在弦下,不得不發,騎虎難下了,不拿下對手,臉面更是難看.
“納福,集合所有兵力,作最後……”拉托貝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急驟的馬蹄之聲打斷,他回過頭去,臉色頓時變了,來人是他留在老營之中衛護的衛兵,他們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族長!”兩名東胡兵奔馳了半夜加半天,此時早已是精疲力竭,胯下戰馬也是到了極限,四蹄一軟,已是倒了下來,兩名東胡兵在地上打了一滾,連滾帶爬的衝向拉托貝,”族長,快回去救救大家吧,燕人攻擊了老營,老營現在只怕已經落在他們手中了.”
猶如晴天霹靂,將拉托貝炸得頭昏目眩,幾乎栽下馬來,身周的東胡兵頓時都鼓臊起來,一個個都面露驚慌之色,他們出外征戰,家人孩子可都在老營之中.
拉托貝身子在馬上晃了幾晃,手腳都在顫抖,”說清楚,是誰襲擊了我們,有多少人?到底情況是怎麽樣的?”
“族長,你們出發後不到一天,燕人的兵馬便出現在老營之外,看他們的裝束,是居裡關的高遠,他們對老營發動了突然襲擊,老營除了幾十個戰士,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猝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我們拚死才衝出來給族長報信,族長,馬上回兵,去救老營啊!”
納福此時臉色也變得異常蒼白,他的爹娘,他的女人,都在老營之中.
“族長!”他大叫起來.
拉托貝隻覺得股股熱血從胸腹之間翻起,險些便要從口中噴出來,從報信者所說的情況來看,居裡關的高遠根本就是在他出發之後,剛剛抵達扶風的時候,便兵臨老營,這只能說明自己在算計扶風的時候,高遠這個小崽子也在算計著自己的老營.自己還沒有徹底拿下扶風,老營已經落在了對方手中.
看著周圍士兵的眼神,他們已經慌了,他們的所有家當都在老營之中,不光是他們,自己的家人,還有好不容易帶出來的財富都在老營裡,如果不能拿回老營,救人,胡圖族就算完了,沒有老營的人,自己帶著這幾百騎兵還有什麽前途可言,只能會慢慢地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回兵,救援老營!”看著縣衙大堂門口,只剩下百多名青壯與士兵組成的陣列,拉托貝咬牙切齒地道,即便殺光了他們又有什麽用?如果再在這裡折損一些戰士,就更得不償失了.
正在攻擊的東胡兵們紛紛撤了回來,翻身上馬,如同一陣風一般地向著城外掠去.大堂門口,已經抱著必死之心的路鴻,那霸,鄭曉陽,吳凱以及曹天成等人看著東胡人突然離去,蹄聲漸遠,眾人仍然猶如在夢中.
曹天成喜極而泣,”成功了,成功了,高兵曹一定是拿下了對方的老營,拉托貝不得不回去救援了!”
聽著曹天成的話,鄭曉陽和那霸都回過頭來,訝然地看著曹天成.
路鴻一屁股坐在血泊之中,”曉旭,拿霸,胡圖族攻擊我們,我們早有知曉,居裡關的高遠便策劃著趁著這個時機去拿下對方的老營,為了防止消息走漏,這件事,只有我和吳大人知曉.拉托貝急急撤兵,看來高遠已經得手了,胡圖族完了.”
鄭曉陽與那霸面面相覷,雖然心中有些不舒服,但也沒有什麽話說,”縣尉,拉托貝回援,高兵曹手中人不多,能不能擋得住對手的攻擊呢?”
路鴻冷冷一笑,”你們放心吧,高遠聯絡了一支匈奴部落,兩百騎兵此時正在路上等著拉托貝呢,他們即便能突出攔截,又能有多少人回去?高遠以逸待勞,拉托貝死定了.他殺了我們扶風城這麽多人,我們便要滅了他的族,方能出這一口心頭惡氣.”
吳凱亦是坐倒在血泊之中,有氣無力地道:”老路,我這個時候才回過味來,你說,我們準備得這麽妥當,東胡人到底是如何破城的?他媽的,什麽時候東胡騎兵也學會攻城了?而且才幾百人的一支隊伍.”
路鴻的眼光看向那霸,”那霸,西城是你的手下,你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縣尉,吳大人,負責西城的都頭陳哲到現在也還沒有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具體情況如何,我也還不知道.”
“去查,去查!”吳凱大聲道:”不用說,肯定是有奸細,不然,東胡人怎麽可能悄無聲息地便破了城,查出了這個奸細,將他千刀萬剮!”
“是,屬下這便去查!”那霸掙扎著站了起來,雖然此時他亦是渾身帶傷,疲憊不已,但漏子出在自家身上,也不能不去,再說他也不相信陳哲會是奸細,不去查一下,如何還陳哲和自己一個清白?
西城城樓之上,霍鑄驚愕萬分地看著拉托貝一個招呼也沒有打,便帶著他的騎兵猶如一陣旋風一般地卷出城去,而東城那邊,傳來的陣陣歡呼之聲,讓他清晰地意識到,拉托貝並沒有拿下縣府,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有取下路鴻與吳凱的人頭.
“這是怎麽一回事,這是怎麽一回事?”他喃喃地道,心中一片冰涼.
“霍大人!”此時,一名來自遼西城的武士急匆匆地從遠處奔來.
“怎麽啦,出了什麽事啦?”這名武士是霍鑄派在拉托貝身邊的準備提回吳凱與路鴻兩人腦袋的.
“居裡關的高遠趁著胡圖族全軍出擊,老營空虛,悍然出兵,襲擊了拉托貝的老營,只怕,現在拉托貝的老營已經落在高遠的手中了.”
“高遠!”霍鑄一聲大叫,又是這個高遠,壞了自家大事.
“爹,我們現在怎麽辦?”霍天亮戰戰兢兢地問道.
霍鑄看著遠處火光熊熊的縣府,聽著整個扶風城內的歡呼聲,臉色陰沉到了極點,”還能怎樣,走吧,走吧,回遼西城去,扶風城咱們呆不了了.”
“怎麽呆不了?他們又不知道是咱們打開的城門!”霍天良道.
“你個蠢材,戰事結束之後,吳凱路鴻他們不是笨蛋,不知道查麽,咱們破西城的時候,這裡的人你殺乾淨了麽?你能確定這些人都在這一場戰事之中死乾淨了,只要有一個人活著,我們做的就會大白於天下,現在不趁亂走掉,就再也走不掉了,你想被他們砍了腦袋麽?”
霍天良頓時臉上失色.
一行人行色匆匆,跨上戰馬,自西城而出,迅速消失在大道之上.
路鴻與吳凱兩人走在歷經劫難的扶風城中,到處濺滿著鮮血,倒伏著屍體,不少劫後余生的人此時正從藏身之地走出來,抱著親人的屍體放聲痛哭,勝利之後的喜悅只不過持續了極短的時間,隨之而來的卻時我盡的悲痛.
吳凱與路鴻兩人雙眼泛紅,這一仗,扶風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高遠,你可要替大家報了這個仇,將胡圖族連根拔起,將他們的屍體給我統統吊到扶風城上來!”路鴻狠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