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郡城。
檀鋒將剛剛收到的報告慢慢地撕成碎條,再撕破碎屑,揚手一掃,漫天的紙屑在整個屋子裡飛揚,猶如滿天雪花飄落。
“周兄啊周兄,你不聽我勸,終是落得這個下場。”檀鋒悵然若失,仰天長歎。雖然自他殺死燕王姬陵之後,周玉便與他分道揚鑣,多年也沒有聯絡,但檀鋒自認為並沒有任何對不起周玉之處,相反,如果不是當年他當機立斷,殺了姬陵,如今他和周玉,只怕早已是一堆白骨了。
雖然周玉與他割袍斷義,但檀鋒在內心深處,卻仍然以周玉為自己還剩下的唯一一個朋友,周玉是那種極方正的人,認定了的事=豬=豬=島=小說=www=zhuua=情,便會一直走下去,他也是檀鋒願意相信的人,因為他不會出賣自己。
“檀將軍!”司馬衍跨進門來,“大軍在泰安掃蕩得也差不多了,能帶走的糧食,財物,丁壯,都已經準備好了。”
檀鋒點點頭,“我們也該走了,漢軍騎兵古麗所部已經出現在了泰安,陳斌所部也已經從穎川在向泰安開進,這裡,我們呆不下去了。殷錯哪裡有了消息嗎?”
“殷錯派人回來說,楚國交城哪邊並沒有什麽防備,交城只有大約三千地方衛軍防衛,殷將軍已經派了大約五百名精銳潛入到了交城,一旦我們攻城,立刻便能裡應外合,拿下交城。”司馬衍道。
“交城地處險要,控制了交城,北能扼漢軍進攻,南能入楚人腹地,算是我們現在一個不錯的休養生息之所了。且去哪裡,觀天下情勢再做打算吧。”檀鋒道。
司馬衍沉默了片刻,“將軍,我們與楚人一直交情不錯。現在不宣而戰拿下交城,會不會惹怒了楚人,到時候我們可就腹背受敵了。而且交城雖然險要,但出產並不豐富,交城一地,也不足以養活我們數萬大軍啊,更何況這一次我們帶抓了這麽多的壯丁?”
檀鋒看著司馬衍:“司馬,你覺得現在還有哪裡能養活我們這數萬大軍?沒有了,穎川能養活,可我們丟了。武隆泰安能養活,可我們守不住,以後,我們是養不活自己了。”
“哪以後怎麽辦?”
“司馬,我們手裡有兵,我為什麽要下令搶武隆,下令將泰安搜刮得天高三尺,因為我們至少要堅持一年,在這一年裡。我們或許要與楚人打,要與漢人打,但只要堅持下來,我們就有了討價還價的籌碼了。司馬。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要帶上那麽多壯丁了吧?打仗是要死人的,軍隊也是需要補充的。”檀鋒歎道。
“一年啊!無論漢人還是楚人,於我們而言,那是兩個巨無霸啊。能不能扛過一年還真是難說啊!”司馬衍搖頭道。
“一年之數,只不過是我最壞的打算,而漢楚兩國。本也是仇敵,他們齊心合力來攻打我們的可能性並不大,更有可能的是,一方來打,另一方卻要拚命拆台,這便是我們的生機啊!而交城地勢險要,我們又有數萬大軍在手,所以守住還是不成問題的。”
“將軍明見。以後便是左右逢源,兩邊平衡,兩邊討要好處了。”司馬衍連連點頭,“將軍,如果以後那路超也來找我們,我們怎麽應對呢?”
“拿好處來,又有什麽不可以的。”檀鋒苦笑,“以後咱們便在交城當山大王吧。”
司馬衍也是苦笑不已,“當真是想不到,路超如此快的便拿下了鹹陽,現在玄衣衛也投降於他,路超實力大增,秦國之中,周玉朝不保夕,白起遠隔千山萬水,等路超騰出手來,白起要麽投降,要麽毀滅,當初路超起兵之時,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短短的不到兩月時間,路超就贏了。將軍,您當初就怎麽判斷路超一定會贏呢?”
“路超不是那種孤獨一擲的人。”檀鋒道:“當初他悍然發兵之時,我便幾乎肯定他有必勝的把握,而思來想去,他唯一的勝機,應當是在鹹陽城中有一個手掌大權的同謀,但我也沒有想到,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結束,只是可憐了周玉將軍,成了他們的替罪羊,天下之大,周玉只怕無處可去了。”
“大將軍現在知道那個幫手是誰了嗎?我仍然是雲裡霧裡,猜不出來呢!”
“事情到了現在,還有什麽猜不出來的,必是那明台無疑了。”檀鋒冷笑道:“大王也是瞎了眼,黑冰台指揮使啊,比玄衣衛更得王上信任的秘密軍隊的首腦,居然是造反者的同謀,說出去當真讓人笑掉大牙。”
“怎麽會是明台?”司馬衍驚訝地道。“據我所知,明台自幼年之時起便在大王的府中,他們幾乎是一道長大的,感情深厚,明台極受大王信任,而大王一登基,便迫不及待地換掉了鍾離鍾候爺而讓明台上位,他怎麽可能是奸細?”
“換掉鍾候爺便已經注定了大王的失敗啊,算計載贓周玉,這事兒,除了明台,誰還有能力做得出來?鹹陽大亂,三萬玄衣衛如果反應得當,至於棄城而逃嗎?如果玄衣衛死戰,而周玉逃出鹹陽之後,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必然會率軍死攻路超,整個戰事還是有轉機的,可是玄衣衛偏偏就逃了。三萬玄衣衛啊,秦國最強的武裝部隊啊!”檀鋒哈哈大笑起來:“這邊路超立了一個什麽大王子的遺腹子嬴準為王,那邊大王的世子贏稷就中了流矢死了,司馬衍,如果明台不是奸細,他帶兵出逃,公子稷當是他著力保護的對象吧,這是他的反攻之本,你能想像在重兵保護之下的公子稷居然中流矢而亡?”
“將軍這麽說來,倒的確非常有道理。”司馬衍張口結舌地道。
“我雖然不知道明台為什麽要幫助路超,但我深信,明台就是那個奸細。”檀鋒冷笑道:“司馬,派幾個人到南方去,看能不能接應到周將軍,讓他到我這裡來吧!”
“將軍,周將軍現在雖然困頓,但手中仍有數萬能征善戰的大軍,而楚人雖然攻佔了大部分秦國南方土地,但譚維仍在三川郡堅持,只要回到三川郡,周將軍有人有地盤,路超想要擊退楚人收復失地,只怕仍得籠絡於他,他豈肯到我們這裡來?怎麽看,周將軍的情形比我們要好得多,不過將軍派人去聯絡周將軍也是一件好事,將軍與他,本是兄弟好友,如果能聯合起來,互相支援,倒能兩好。”
“真要這樣,那就好了,但以周玉的那性子,只怕做不到這一點,而路超,又豈會容忍他回到三川郡去與其為敵?再者,以楚人如今的攻勢,三川郡也不見得會守得住。”檀鋒搖頭道:“你派幾個妥當的人去,如果周玉能回到三川,我們便與其聯絡互為奧援,如果他落難了,想法子救他出來,周玉是一員難得的戰將啊,如果我們兄弟能再聯手起來,日子或者能好過一些吧!”
“是,將軍,我馬上去辦。”
看著司馬衍出門而去,檀鋒輕歎一口氣,周兄,但願你能撐得住。
楚國南方,三川郡,譚維立於城頭,身上盔甲血跡斑斑,破損處處,楚國大軍二十萬,在路超發動兵變之時,亦突然出師,在周玉率勤王之師離開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佔了秦國南部大部分土地,而譚維所能做的,只是收縮手中所有兵力,死守住南方的核心城市三川郡,三川郡城若丟,則代表著整個南方落入楚人之手。
“譚將軍,他們又要發動進攻了,先避下去躲一躲。”一另親兵拉著譚維的手臂,大聲道,遠處,楚軍軍營之中戰鼓擂響, 一架架新的投石車被推了出來,但現在,這些投石車投擲的可不是石彈,而是炸藥包。當初茅維被綁架,最後便在楚秦邊境的全城,設立了工坊,兩邊各派學徒學習配製炸藥,這也使得雙方都不缺火藥武器,在這一次楚人攻打南方的過程之中火藥武器便大量的使用,這也是譚維最終只靠著五千人便能守住三川郡城至今的原因。否則以楚軍近七八倍兵力於譚維,早就將三川郡拿下了。可打到如今,譚維也到了山窮水盡之時,火藥武器守城犀利,但攻城卻也威力巨大,打到現在,譚維手中只剩下不到一千人馬,其它的都是三川郡城內臨時招來的壯丁。
“所有人都藏好羅,收拾好我們的武器,讓他們先逞威一時,等他們攻城之際,再炸死他們。”譚維怒喝道。
一個個炸藥包被投石器投上天空,落在郡城之上,城頭早已經被炸得支離破碎,現在很多地方都是用沙包臨時壘集起來,士兵們便躲在沙袋壘集的壁壘之後躲避轟擊。
數輪轟擊之後,戰鼓再次擂響,楚軍推著攻城車,蒙衝車,扛著雲梯,蜂湧而來。這些天來,楚軍為了攻下三川郡,也算是什麽招都使過了,但譚維卻是沙場老將,防守得滴水不漏,最終還是只能靠著這堆人命的方法來攻擊三川郡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