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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黎明》章一百四十一 吐論多英音-一
這一間雅閣甚大,坐了五桌客人還顯得十分寬敞。 M歡迎來到閱讀..

 趙行德、右學政劉公亮、左學政黃元龍、市舶司使劉虞,商會行首聶司偉和其他幾個大商賈坐在中間的主桌。其它四桌,商行的眾東家坐了兩桌,團練官陸乾招待著一眾水師軍官坐了一桌,廣府的文官自坐了一桌。和其它雅閣中官紳商賈雜坐喧嘩相比,這一雅間內顯得井然了許多。官員和商賈之間,廣府文官和水師武官之間,客氣中帶著矜持。..

 駱歡本想拜見了趙行德便離開,熟料,市舶司司庫梁健仁一看到二人,臉上便露出驚喜之sè,招呼道:“正好空了兩個位置,你們後腳卻來了。”他指著這一桌兩個空著座位,笑道:“賈行首囑我幫著張羅的這一桌,也算得半個主人,坐吧坐吧。”他久在市舶司,與商會幾個行首都極熟悉的,自家也有產業,算是半官半商。駱歡見狀,也不客氣,朝左右同僚一拱手,便和左念遠一同進去落座了。他的官職只是從八品縣令而已,但他卻陳公舉的得意門生,清流後起之秀,前途不可限量,一落座,頓時好幾個人主動打招呼,倒顯得冷落了左念遠。

 “他們若得知左兄很就是北援軍的統帥,恐怕態度又會不同吧。”

 駱歡暗暗想到,左念遠雖然是州學出身,但出仕沒有在廣州,所以梁健仁等人的態度有些矜持。世態炎涼,左念遠到沒怎麽上心,微笑著和左右官員打著招呼。“都指揮使任命下來後,左兄就不會坐在這裡,而是上去和趙先生共桌了。”駱歡不禁想到,“他恐怕也是這副表情,這份定力,倒是遠勝於我。”二人落座後,桌上又繼續談起剛才的話題,不久之後,南海水師將在西澳碼頭外海舉行成軍禮,水師邀請了廣州的官員觀禮,百姓也可自行觀看,除了船隊列隊通過碼頭水域,戰船鳴炮十八響外,水師刀盾營,火銃營還將西澳碼頭的校場上舉行列隊受閱儀式,據說組建的北伐行營也將參加。閱兵式過後,大軍開拔,這片臨時的大校場又將回歸本來面目,成為西澳碼頭的貨物堆碼場和腳夫棚戶區。..

 “不知道誰是北伐的主帥?”梁健仁遺憾道,“我廣南兵ng糧足,就是缺良將啊。”

 這一聲歎引起了文官們的共鳴,他們覺得,或許嶽、韓等大帥麾下猛將如雲,可自己身邊的武將真的乏善可陳。廣州城下死傷慘重,大家都是心有戚戚焉,我嶺南子弟壯烈,惜良將,要不然不用麻煩水師,這幾十萬團練早就把海寇收拾了。

 說到後來,竟然你一言,我一語,小聲竊笑著奚落起州軍的幾個將領起來。

 駱歡陪著左念遠便這麽聽著,暗暗感歎:“難恩師手邊乏人可用,乾事情的難,拆台的容易,冒著肝腦塗地的風險,一個不小心,就是別人的笑柄,這北伐援軍的主帥,還真不是個人乾的差事。”他這麽想著,不禁看了左念遠一眼,見他微笑著聽眾人說話,一點都不以為忤,任誰都不知道這個團練指揮很就要成為眾人矚目的北援軍主帥,駱歡心下佩服,暗道:“左兄這份肚量,從前竟沒看出來,恩師真是慧識英雄。北方人地生疏,還好嶽帥駐節廣南多年,對我們這一方總要念點香火之情,陳相公和恩師的面子,也不至於為難我們。”

 左念遠也不覺受到冷遇,反而樂得自在,席上的話題轉到北伐上面,他便留神聽著。

 “這可不是什麽好差事,”有人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知州大人矚意的人都推辭了。”

 “是麽?這幫家夥。”另一個人冷笑道,“平時妝模作樣,到頭來都是縮頭烏龜。”

 “最糟的是,可能連兵都募不滿了。你說,司庫最近停發賑濟糧,是不是和募兵有關?”

 “真有此事?太恥了。州學就不能硬氣一點,頂著朝廷不派兵北伐嗎?”

 “別提了,舉國清議洶洶,二位陳大人身上的壓力也很大啊。畢竟北伐是大義所在。”

 “清議?鄧素這個ān賊,”主薄唐棣壓低了聲音,“背主貳臣?也配提清議?!”

 “畢竟是大義所在。”梁健仁轉著酒杯,冷笑道,“若不出兵,授人口實,將來收復舊疆,鄧素獨得全功,我輩沒有出頭之r了。難道當真要流落道海外蠻荒之地不成?說到底,這是大勢所趨。若苟且偷安,只怕朝廷北伐之後,大軍立刻就會向南,到時候我們怎麽辦?”

 “啊?”“他敢?!”幾個人異口同聲道。

 “他就不怕遺臭萬年?”

 “那可未必。”梁健仁冷冷道,“鄧素的名聲,可不是手軟之人”

 “對,還有曹迪這老匹夫,劉光世、韓世忠這些擁兵大藩也居心叵測。”

 眾人七嘴八舌,一個個目露憂sè。“怕什麽?”唐棣忽然輕聲道,“趙將軍在我們這邊,不管是誰,鄧素還是曹劉,都得掂量一二。”眾人心有戚戚焉,頷首稱是。趙行德部屬三將在河南已形同割據,與漢軍取了京東,驅逐侯煥寅,朝廷也捏著鼻子認了。朝廷就算要動手,論如何,都輪不到廣南第一個挨刀。以趙行德與夏國的關系,勢必將河南三鎮都逼反不可。北伐在即,朝廷不願和夏國翻臉,若是北伐成功收復河北,山川完整,就不好說了。

 “到那時,我們又該怎麽辦呢?”這個問題浮現在幾個人腦海裡。

 左念遠的目光落在趙行德的身上,充滿了疑惑。

 趙行德所在的主桌,前半段的話題圍繞著廣州大捷和水師出發的船期,幾個商人在中間穿插了些輕松的話題,席間不時發出響亮的笑聲。酒酣耳熱之際,話題自然而然地轉入正在緊鑼密鼓籌備的北伐上。幾個大商人一改剛才的笑容,不約而同地唉聲歎氣起來。外面盛傳不久後朝廷要加征平遼稅,商家論大小,貨物一律十中稅一,弄得人心惶惶。

 “北伐是大義所在。”商會行首聶司偉歎息道,“可是廣州才遭受了一場浩劫,我親眼看著許多人家破人亡,多人畢生的心血化為灰燼。打敗了海寇,市面還很蕭條,家家都是東拚西湊的,若再加苛捐雜稅,我怕行市上的商家要關掉一半啊。各位達人可要給我們做主啊。”

 “放心,”劉公亮眼神微凜,沉吟道,“加平遼稅的事,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

 “可是,外面說朝廷打算”

 “朝廷打算,也得學政公議吧,”劉公亮看了黃元龍一眼,笑道,“可接下來頂不頂得住,就要看黃學政了。”州學兩名學政輪換到鄂州議事,劉光亮返回,黃元龍就該上鄂州議事了。部分學政先行輪換是商議的結果,也是朝廷禮部的安排,免得兩年以後所有的學政都輪換致使朝政不穩。對黃元龍來說,到鄂州可以廣結奧援,見識全國的翹楚人物,但是,保住根基就越顯得重要。幾年以後,州學推舉學政是不是還是自己,就不好說了。

 “那就我等細民就仰仗黃大人了。”聶司偉舉杯笑道。

 “為了這一方桑梓,在下自當盡力而為。”黃元龍正sè道,他和眾人舉杯相碰,一飲而盡,真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豪氣。趙行德心中暗歎,舉杯飲了,聽黃元龍又道:“鄧素授意戶部把北伐作價變賣了, 我們廣南沒有絲毫好處,不但要出錢,還要白白流血!這公平麽?什麽大義所在,河北大片大片的上等田地,還有河北券價值所在才是。”眾商人唯唯稱是,趙行德臉sè微沉。身為水師都督,他本不應該干涉朝政,但黃元龍這種態度,對鄂州議事的朝局,可未必有什麽好處。他看著席間眾人,心中斟酌著詞句。

 “黃大人此言差矣,”劉公亮卻輕咳了一聲,沉聲道:“北伐的糧餉,若不是戶部發賣河北券,說不定就真要增收平遼稅了。唉,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廣南遭受海寇劫掠,骨肉分離,家人離散之苦,我等都感同身受。可是,北地父老所受塗炭之苦,十倍於我等。若非北地拚死與遼賊相抗,大宋疆域之內,誰又能安享富足呢?”他的目光落在聶司偉等人身上,笑道,“河北券出來就被搶購一空,幾位東家是不是也發財了吧?”

 “哪裡,哪裡”行首聶司偉堆笑道,“我有拳拳報國之意,隻恨不能像趙節帥這般能耐,只能買些河北券,希望朝廷出師大捷。”有人笑道:“當初證信堂發賣南海券的時候,我本來想多買一些,可惜沒爭得過揚州那幫鹽商。”另有人問道,“對北伐的局勢,不知趙節帥有何看法?”眾商賈目光都落在趙行德身上。有人想:趙大人既是當世名將,又是證信堂的後台東家啊,說不定有些內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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