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殺遊戲麽,好久沒玩了。”鬼螈盯著高登迅速離遠的背影,長舌繞著沾血的刺劍舔了舔,發出“嘖嘖”的讚歎聲,“真是新鮮而充滿活力的獵物。跑得這麽快,讓我都興奮起來了。”
削瘦男子忍不住催促道:“鬼螈,再不追這小鬼就逃掉了!”
“這樣才有意思。”鬼螈漠然一笑,“要不是這個小鬼能越級搏殺,我根本沒興趣和他動手。”
“你小心點,刀疤已經栽在他手裡了,這小子的速度很邪門。”削瘦男子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裡倒也篤定。
這裡是地火峽谷,另一頭根本逃不出去,高登最終只會自陷絕境。
何況鬼螈並非普通武者,而是武者中最可怖的苦修士。
所謂苦修士,就是放棄了世間所有的享受,連欲望、感情、生死都舍棄,一心只求修煉的人。最負盛名的苦修士,莫過於隱居在聖母雪峰的那一位。
他們追尋的是武技的極限。在苦修士眼中,武技不僅僅是技,而是一種被稱為“武道”的信仰。
鬼螈便是如此。他不喝酒,不賭博,不近女色。他認為男人的體液也蘊含力量,不應隨便浪費。鬼螈甚至敢修煉“壁虎攀牆術”這種禁忌流的武技,把自己練得人不像人,肉身異化,生出野獸的特征。
“遊戲開始了。”直到高登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鬼螈才猝然撲出,四肢伏地,像一隻壁虎在亂石灘上飛快穿梭。
“小鬼,你死定了!”削瘦男子冷笑著追上去。高登跑得雖快,但鬼螈“四腳”奔跑,速度上並不遜色多少。而且鬼螈常年在地火峽谷苦修,熟悉這裡的一草一木,牢牢佔據了主場優勢。
鬼螈的手腳按在礫岩上,一次次借力彈起,姿態輕巧,崎嶇不平的礫岩對他毫無阻礙。
兩面夾壁漸漸收窄,整座地火峽谷形似一個喇叭,入口寬闊,其間狹長。越往峽谷深處走,亂石就越多,有的高大尖聳,遍布棱角;有的凹凸不平,交疊堆砌;有的形如窟穴,內生孔竅……高登深一腳、淺一腳地奔逃在亂石間,速度大減,常常需要借助手臂攀爬,才能翻過礫岩。
從石堆的縫隙中,時不時噴出熾熱的地火。別說是奔跑,就連行走也殊為不易。盡管在訓練場上,高登也進行過攀岩訓練,但和地火峽谷的險峻地勢完全不能相比。
回過頭,高登瞥見鬼螈靈活迅捷的身影。他清楚自己必須跑出這片亂石灘,否則連拚命的機會都沒有。
雙方的距離一點點縮短。鬼螈忽然雙腿一蹬,躍上旁邊的岩壁,沿著近乎垂直的角度,一口氣竄行百米,刹那間接近高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對方。
高登立刻奔向另一邊。鬼螈靜伏不動,觀察著高登轉向、跳躍的速度,隨後才一躍而下,以野獸撲食般的猛姿,突然發力衝向高登。
身至半途,環繞在鬼螈腰間的刺劍無聲抖出,雪亮的劍光暴綻,仿佛裹挾住鬼螈一路飛射。
劍光未到,鋒銳的寒氣已刺得高登背心發涼。他的速度頃刻增至九成,一個前滾翻,從礫岩上滾落,落下時探臂拉住岩石突出的棱角,陡然變向,竄上另一塊礫岩。
“叮!”刺劍的劍尖射在堅硬的岩石上,迸出幾點火星,狹窄的劍身彎成一個巨大的弧度。
鬼螈虎口一麻,身軀落地,被反震力震得一陣搖晃。 勢在必得的一劍竟然落空,令鬼螈大感意外。生死逃亡之際,這個小鬼居然還藏起了幾分速度。
高登驟然一蹬岩石,倒翻而回,匕首閃電般刺向鬼螈眉心。
這一擊突如其來,毫無預兆,恰好選在鬼螈勢盡力竭之時,連刺劍都來不及揮出。
一道紅影閃過,鬼螈鮮紅的長舌倏然刺出,點在匕鋒上,震得高登手腕酸疼,幾乎握不住匕首。
反擊落空,高登果斷抽身,魚翻、貓撲,他跳上一塊布滿洞穴的巨岩,貓腰鑽進其中一個岩洞。
“越來越有趣了。”鬼螈舔了舔嘴唇,緊跟著跳上巨岩。他盯著十多個黑魆魆的洞口,並不急於追進,而是選擇了在外耐心等候。
岩洞內並無暗道,高登遲早得出來。沒有水,沒有食物,在洞裡待得越久,逃生的希望就越小。
片刻後,削瘦男子匆忙趕到。“那個小鬼呢?”他仰頭望向鬼螈,不解地問道,“你不會還沒把他乾掉吧?”
鬼螈還未答話,削瘦男子身前的岩洞口,突然撲出一道黑影。
高登的速度增至十成,腳跟、手臂的肌腱傳來撕裂的疼痛,肉身與空氣劇烈摩擦,發出急促的破空聲響。
削瘦男子一路追來,未得喘息,注意力又在鬼螈身上,戒備心降至最低。直到高登撲入懷中,他才悚然驚覺。
寒光一閃,鮮血迸濺,削瘦男子雙目鼓凸,捂住咽喉。高登不停頓地抓起屍體,甩手擲出,砸向鬼螈。
屍體穿的鬥篷在半空展開,遮住了鬼螈的視線。他刺劍一揚,挑開屍體,孰料一條手臂從屍體背後探出,匕首切落,斬在他執劍的手腕上,劃開一條血肉。
“好!夠勁!”鬼螈不怒反喜,讚歎著橫向躍開,刺劍換到左手,抖出一片綿密劍光。剛才高登緊隨著屍體躍出,全身蜷縮,藏在屍體背後,成功暗算了他一記。
無論是高登的實力,戰術,還是膽魄,都是鬼螈渴望已久的對手。至於削瘦男子,殉身武道,本為榮耀。
“為了表達對你的尊重。”鬼螈望著高登迅速遠遁,感覺到血液在血管內興奮奔騰。舔了舔手腕的傷口,他一字一頓,“我會全力追殺,至死方休。”
盡管腿腳肌腱拉傷,高登還是開始全速奔逃。他窮追了削瘦男子三天,肌肉早就疲憊,繼續和鬼螈纏鬥下去,勝算只會越來越小。
鬼螈傷了手腕,四肢縱躍的速度也受波及,漸漸被高登拉開距離。但他神色沉定,不急不躁,一點點把高登逼向峽谷盡頭。
那裡是一條死路!
高登翻上岩頂,腳步驀然頓住。前方火光萬丈,烈焰熊熊,地表裂開一道道泛著紅光的幽深溝壑。灼熱的岩漿從地底噴出,轟鳴著四散奔湧。
岩漿滾滾的河流中,冒出一個個鬼魅般的身影,睜著火紅的獨眼,詭異地望向高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