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了一輛出租車,在司機眉頭緊皺的苦逼表情之中,顛顛簸簸的來到了藏龍村,自己的家。
一身職業套裝的謝雪,拉著身著潔白連衣裙的謝寧,兩個女孩兒一出現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俗話說深山育俊鳥,柴屋出佳麗這句話著實不假,謝雪和謝寧身上有種絕不屬於這個貧困村莊的優雅氣質,哪怕此刻謝寧哭得雙眼紅腫,但是卻也依然掩蓋不了她的清純靚麗。
“小雪,寧寧,回來啦。”
一路上,不少長輩和謝寧以及謝雪打著招呼,顛簸不平的鄉間土路讓踩著高跟鞋的謝雪行走困難,但是謝雪還是和各位長輩們逐一問好,那種良好的教養與氣質,讓人如沐春風。
不少青年小夥子們則是雙眼放光的看著倆姐妹,只不過謝寧和謝雪的氣質太過出類拔萃,竟然沒人敢上前主動打招呼,只有幾個鄰居家的青年,紅著臉安慰了一下兩姐妹,然後便引領著謝雪以及謝寧歸家。
素縞高掛,花圈遍堂,草席扎起的臨時靈堂讓本來破敗的家看起來陰風陣陣,不時從堂屋傳來一陣陣的慟哭之聲,令人沉默。
簡易靈堂之上,掛著謝的黑白照片,照片之上的謝面容憨厚,表情呆滯,不過看到這張遺像,本來被姐姐拉著手的謝寧再也控制不住了,一下子癱倒在地。
沒人去扶。
這是農家的傳統,子女表示孝心,哭得越是慘烈越是表明子女越是孝順。
只不過此刻,謝寧哭得撕心裂肺,絲毫沒有了往日的精靈俏皮,原本乾涸的淚水決堤而出,眾人無不感同身受。
謝雪也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淚,雖然她極力的安慰自己父親去世也是解脫,但是看到父親的遺像,那過往種種又是浮現在眼前,拉了兩把妹妹拉不起來,謝雪再也忍不住,跪倒在靈前。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痛苦,謝雪哭得同樣泣不成聲,父親的去世,多年的委屈,曾經的一幕一幕好像默片一般重新浮現在眼前,她知道,從今天開始,她的一生之中,便再也見不到父親了。
“小雪,寧寧,起來吧……”
陳標看著兩姐妹哭得撕心裂肺,心裡頭也是有種說不出疼,摻起謝雪和謝寧,然後才踉踉蹌蹌的走進了堂屋。
而周圍人此刻卻是竊竊私語。
謝雪工作多年,平日裡住的都是航空公寓,而逢年過節則是她們工作最忙的時候,是以在這種情況之下,村子裡好多人已經好久沒有見過謝雪了。
謝寧則是就讀於中海大學,也是住校,為了省下路費,每逢周末或者過節謝寧乾脆也就不回家了,而是在中海做著兼職,是以謝寧和謝雪兩姐妹同時出現,在眾人的印象當中,好像已經是五六年之前了。
而村子裡一些心地不正好傳閑話的老娘們們閑聊之時總是揣度謝雪以及謝寧兩姐妹的工作,其中風言風語不少,是以這也是為什麽陳桂蘭這麽著急著想要把閨女嫁出去的原因,只要結了婚,在村子裡擺個宴席,那麽這些風言風語就會不攻自破了。
是以看著謝寧以及謝雪兩姐妹那出眾的氣質和容貌,過了片刻,終是有人忍不住悄悄的說開了閑話。
也是,在他們眼中,這倆姐妹就跟天上的仙女兒一樣,外面的社會如此繁華,說不準倆女孩兒早就墮落了。
謝寧和謝雪聽不到別人的風言風語,可是哪怕聽到,估計她們現在也沒有心情去計較了,看著曾經熟悉的房子此刻騰空了,父親的遺體就直挺挺的躺在火炕上,那種感覺,著實令人崩潰。
陳桂蘭眯了一會兒眼睛,然後便得知了兩個女兒回家的消息,走進了堂屋,眼淚便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
距離藏龍村四百余公裡之外的中海。
白薇給唐獻打了個電話。
她可是知道謝寧以及謝雪和唐獻的關系的,謝雪家裡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於公於私都應該和唐獻知會一下。
“怎麽,你去不去看看?”
白薇在聽筒當中向著唐獻說道,說實話,白薇對於謝雪的工作能力很是滿意,這個女孩兒很聰明,基本上一教就會,做事嚴謹,而且任勞任怨,對於她交代的任務,從來都是努力完成,絕不敷衍,是以當得知謝雪的父親去世之後,白薇給了謝雪整整十天的帶薪假期。
唐獻去年倒是曾經去過一次謝家,對於陳桂蘭以及謝印象很深,此刻得知謝去世的消息,唐獻心中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他是比較了解謝雪和謝寧的,這樣的打擊對於她們來說,那是很大的。
“我去看看吧。”
想了想,唐獻才如此說道,他和陳桂蘭有過一面之緣,而陳伯母對他也是很好,無論從謝寧還有謝雪哪邊的關系,唐獻覺得自己還是去探望一下比較好。
而且紅白喜事往往是最花錢的,現在可不像是後世,隨個份子錢都有得賺,現在大家頂多盡盡心意掏個十塊二十塊的,親戚麽,往往反而更少。
唐獻說著囑咐了白薇幾句,如今夢幻重新上線,新組建的團隊還需要一段時間的磨合期,所以這段時間是白薇和徐山海最忙碌的日子,不容有半點閃失。
唐獻整理衣物準備出門,坐在沙發上赤著白嫩小腳的代晨則是好奇的望了過來。
就這麽短短兩三天功夫兒,代晨和唐獻就混熟了,小妮子本來就古靈精怪,在人前或許有些羞怯內向,但是實際上私底下還是很活潑的,裝了兩天小家碧玉,如今算是本性漸露。
“你幹什麽去?”
代晨看著唐獻好奇的問道,見到唐獻收拾行李,從沙發上跳下來,然後幫著唐獻整理著行李箱,像是個盡職盡責的小妻子一般。
“謝寧的父親去世了,我過去探望一下。”
唐獻歎了口氣,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倒不是謝的去世讓他多麽悲傷,而是因為唐獻知道,謝的去世,會對謝寧造成什麽樣的打擊。
代晨聞言不說話了,只是乖巧的幫著唐獻收拾行李,最後等唐獻臨出門前,這才猶豫了一下說道:“早點回來……”
這口吻怎麽像是妻子囑咐離家的丈夫一樣?
唐獻臉色古怪的看了代晨一眼,然後嗯了一聲,拎起了行李箱,轉身進了電梯。
打車行至機場,唐獻孤身一人坐在機場大廳,看著機場大廳上的航班,半晌才歎了口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唐獻屬於重生者,他的前世也是以死亡而告終,是以面臨著謝的死亡,唐獻沒有多麽的感歎世事無常,而是琢磨著,這世間會不會真的有輪回,去世的謝,會不會同樣受到上天的眷顧,而以另一種方式重生?
這是個未知的謎題,正是因為經歷過,所以沒有答案,唐獻索性不去想,如果人人都有輪回,那麽這個世界也著實恐怖了一些。
……
陳桂蘭拉著兩個女兒走進了西屋,這是謝寧和謝雪的房間,甚至於唐獻曾經也有幸住過一晚。
“沒事兒,誰還沒個死……誰都跑不了,你爸早就想走了,只不過一直放心不下你們,現在這樣也好,最起碼不累人了……”
陳桂蘭笑著說,伸手抹了抹謝寧的眼淚,對於這個養女,她是真拿謝寧當親生女兒的,甚至於比親生女兒還要親,看到此刻謝寧那紅腫的眼睛,陳桂蘭心中有些欣慰,自己倒是沒白疼這閨女。
謝寧謝雪不說話,說到底她們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而是母親,母親中年喪偶,她們的工作地點還是在外地,原來父親在的時候,哪怕累些,可母親還算是有個伴兒,可以說說話,可是不久之後她們離開濱海,只剩下母親一個人面對著偌大的房子,那種孤獨和寂寞,謝寧和謝雪不敢想。
“沒事兒啊,乖,沒事兒,別哭了。”
陳桂蘭替兩個女兒擦眼淚,慈祥的笑容讓謝寧和謝雪心中一陣陣的疼痛,忍不住握起母親那粗糙的手掌,但是心中卻覺得無比的溫暖。
“小雪,你爸臨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陳桂蘭拍了拍謝雪的手背,然後才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這麽大姑娘了,現在還沒個對象,你爸一直很自責,都是因為這個家,委屈你了。”
謝雪聞言捂住了嘴巴無聲的哭泣,從十七歲起,她就參與了工作,平日裡這些話母親也沒少說,但是她往往面對父母的嘮叨都是充滿了不耐煩,如今再聽起來,卻是充滿了無比的自責。
“標子,你認識吧,你爸頭天沒了,標子特意請了個假過來幫著操持,這孩子心眼好,人也踏實,剛剛我和他說了一下,他的意思也是這樣,想和你處處,你覺得怎麽樣?”
陳桂蘭小心翼翼的向著女兒詢問道,往日裡謝雪對於她介紹的男孩子都是一口回絕,是以如今陳桂蘭生怕閨女再像往常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謝雪捂著嘴巴不說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父親一直盼望的是她們姐妹倆早早結婚好早點兒看到孫子,可是如今就是這麽個簡單的願望竟然都沒實現,謝雪心中極為自責。
“你們倆處處吧,不合適再說,標子那孩子不錯,工作又好,找對象找個踏實肯乾對你好的就行了,長得好不好看不重要……”
陳桂蘭拉著謝雪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謝雪淚眼婆娑,她剛剛還見到了陳標,對於陳標,謝雪沒有什麽惡感,但是也絕對說不上好感,他們更像是個陌路人,而多年未見,謝雪對於陳標的記憶,還停留在他上中專時調皮打架的階段。
不過或許是父親的去世對她觸動太大,謝雪再也不忍母親操心自己的感情問題了,父親的去世驀然驚醒了謝雪,母親也已經雙鬢斑白,身體也是日趨愈下,自己也不能再拖了。
“嗯。”
猶豫了良久,謝雪看著母親期盼的目光,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