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腫瘤專科醫院。
潔白的病房之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春節已過,可是年味猶存,哪怕是醫院,人來人往之中,還是帶著一絲喜意,不時有家屬親戚前來探訪,然後放下一大堆營養品,哈拉兩句就轉身離開。
靠窗的病房,一個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女人靠在棉被上,手中端著一個搪瓷盆,正在拿著湯匙小口小口的吃著飯。
女人約莫三十五六的年紀,雖然生著病,但是成熟女人的風采不減,只是面容有些憔悴,一雙大大的眼睛有些暗淡和疲憊,吃了幾口飯便覺得胸口發悶,一陣陣的嘔意湧上來,連忙緊緊壓著胸口放下飯盆。
“媽,怎麽了,還不好受啊?”
代晨連忙幫著母親撫著胸口,壓下那一陣陣的嘔意,然後才遞過來一杯溫水,輕聲道:“喝兩口壓一壓……”
“媽沒事兒,喘口氣兒就成了。”
看著女兒焦急的模樣,裴玉芳勉力的笑了笑,然後才柔聲說道:“別擔心,媽沒事兒。”
醫院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裴玉芳顱內的腫瘤是良性腫瘤,只不過令人糾結的是因為發現的太晚,腫瘤已經壓迫了顱內血管,是以手術風險太大,如果馬上進行手術的話,那麽以裴玉芳的體質,顱內血壓的驟然下降將會對大腦產生不可逆轉的損傷。
可以說這場手術的風險實在是太大,沒有任何人敢打包票可以成功實施手術。
裴玉芳就是代晨的母親,一年來的上訪,讓本來精致圓潤的風韻少婦變得形銷骨立,除了從那雙大大的眼睛當中依稀看得到代晨遺傳與裴玉芳,這兩個月來,裴玉芳的治療費和床位費已經把這個家拖得瀕臨崩潰,不得不說,在任何年代,哪怕是二十一世紀,病魔對於一個家庭的打擊,遠比任何情況都來的巨大。
有什麽別有病,沒什麽別沒錢,這句話可不是一句玩笑話。
“姐,我剛包的餃子,還熱乎兒著……”
片刻,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走進了病房,手裡還拎著一個保溫桶,看到代晨,男子笑了笑,然後才道:“晨晨,你也過來吃點兒,舅舅包了不少。”
裴慶東說著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櫃前,然後撥出了兩碗餃子,遞給姐姐和外甥女兒。
“謝謝舅舅。”
代晨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後說道,一雙如同卡漫當中那雙大大的眼睛黑亮迷人,十分可愛。
“和舅舅客氣什麽?”
裴慶東笑了笑,然後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前,然後看著姐姐捧著飯碗但是卻一口吃不下的樣子,心疼的無以複加:“是不是還吃不下?”
“沒事兒,少吃點兒沒事兒,省的減肥了……”
裴玉芳笑了笑,看著自家兄弟關切的樣子,心裡頭一酸,眼淚就從眼眶子裡泛了出來。
這一年多來的時間,裴玉芳算是徹底體會到了什麽叫世態炎涼,這個時候,只有這個最小的弟弟陪在自個兒身邊,醫藥費也是弟弟忙著張羅,雖然裴玉芳沒看醫藥費清單,但是她不難想象,像是自己這種疾病,這一個多月來花了多少錢。
足夠讓一個小康家庭都能陷入絕境之中。
“再有兩天就開學了,你媽我照顧就成了,晨晨你還是去上學,呆在這兒你也幫不上什麽忙……”
裴慶東看著外甥女兒小口小口的吃著餃子,笑了笑然後說道。
這一個多月來,這個才二十四歲剛剛結婚的小夥子也跟著瘦了一大圈兒,青青的胡茬,瘦弱的胳膊,穿著件黑夾克,好像憑空老了十多歲一樣。
“不用了,我跟著照顧也一樣。
”代晨搖了搖頭,執拗的說道。
雖然處在叛逆期,但是代晨同樣乖巧的不像話,這一個多月來,大伯還有叔叔們只是來露了一面兒,放下了幾斤雞蛋就再也沒出現過,反倒是舅舅,一直忙前忙後的籌錢,如果不是舅舅,說不準一家人早就被趕出醫院了。
對於舅舅,代晨心裡,還真是有種難以言喻的親近和感激,在這種無助的時候,裴慶東就是母女倆的主心骨兒。
“聽話,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裴慶東板著臉說道,一點兒商量的余地也沒有。
代晨不說話了,她不想和舅舅爭吵,這一個多月來,舅舅已經身心俱疲了,為了這麽點兒事兒再讓舅舅徒增煩惱,劃不來。
‘咚咚咚。”
房門被敲了幾下,空曠的聲音打破了病房當中的寂靜。
代晨抬頭望去,突然之間就捂住了嘴巴,驚愕的看著穿著一身黑色休閑裝,整個人顯得極為俊逸陽光的唐獻站在門前,恍惚中,思維竟然有那麽一瞬間的停滯。
病房當中有兩張床位,病人家屬也看著這個大包小包的站在門前的少年,這樣一個帥氣陽光多少年還真是吸引眼球兒,更何況,少年手裡拎著的保健品可是價值不菲。
或許普通人不清楚,但是病人家屬對於這些保健品的價格卻是了若指掌,不說別的,就其中一個手提袋的口服液禮盒,就三百多塊錢。
要知道這年頭兒,三百多塊錢基本上是一個普通崗位上職工的月收入了。
向著代晨笑了笑,唐獻拎著東西走到病床前,看了看床上這位身材消瘦、肌膚暗黃,但是卻依舊風韻猶存的成熟女人,然後才笑道:“是伯母吧?我是代晨的同學,過年本來想給代晨打個電話拜年的,沒成想知道家裡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兒。”
說著唐獻隨手把手裡的東西放在病床前。
“你過來就過來吧,還花什麽錢?”
裴玉芳看著唐獻,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唐獻連忙製止,扶住裴玉芳的肩膀,然後才道:“您可別動,好好養著身子就成。”
唐獻笑了笑,然後扭頭看向一旁那個一臉好奇的望著自己的男人,很自然的伸過手去:“你好,我是唐獻。”
裴慶東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來和唐獻握了握,突然覺得有些古怪,論輩分,這小子應該比自個兒小一輩兒啊,不過既然是晨晨的同學,人家來看姐姐,那就是仁至義盡了,裴慶東也不挑這個理。
“我是晨晨的舅舅,你坐吧,對了,這兒還有碗餃子,也沒有動,你吃飯了沒?趕緊趁熱吃了。”
裴慶東忙裡忙外,又是幫唐獻削水果,又是幫唐獻撿餃子,看那樣子,是真的把唐大少當盤兒菜了。
唐獻也不拘著,吃了幾個餃子,韭菜雞蛋的,味道很不錯,邊吃邊誇讚,樂得裴慶東和裴玉芳都是合不攏嘴。
大過年的,誰也沒說往醫院來看望看望,這年頭兒封建思想還很重,大多數人都很迷信,覺得大過年的來醫院,一年的功夫兒都不會順當。
唐獻的到來,倒是讓裴慶東和裴玉芳姐弟倆很開心,手頭的水果一直往唐獻手裡塞,那副感激的樣子,讓唐獻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次期末考試成績怎麽樣?”
唐獻坐在病床前,手裡還攥著兩個橘子,一直微笑著,牙齒上還沾著一片韭菜,一旁的代晨看得好笑,遞過來一面鏡子。
唐獻看了一眼,撓了撓頭,然後背過身去剔了剔牙,這才轉身向著裴玉芳笑道:“嗯,這次期末考成績勉強還行……”
唐大少難得謙虛一回,說完便扭頭看向代晨,悄悄的眨了眨眼睛。
‘說啊,說我這次考了第一……’
代晨驚訝的感覺到自己竟然能從唐獻的眼神中看出這些東西來,頓了頓,然後才向著老媽道:“唐獻糊弄您呢,他可是我們全年級的第一……”
唐獻聞言就給代晨一個讚賞的眼神,然後看著裴玉芳那驚訝的表情,謙虛的擺了擺手笑道:“這次難度低了點兒,純屬意外,平常可考不了這樣的成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