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獻又出名了。

　一下課的時候，不少明顯是高年級的男生一個個走進教室，然後在教室前面和同學詢問一下‘誰叫唐獻?’，然後就有人紛紛指向教室後排，眾人上下打量一番之後嘖嘖兩聲，然後轉身離開。

　“媽了個比的。”

　這已經是第五撥了，唐獻覺得自己就像是動物園兒的猴子一樣，一旁的林亞娟已經打聽到了事情的起末，聽到唐獻爆粗口倒也是不反感，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當中滿是笑意，輕輕碰了碰唐獻的肩膀，然後才道:“你現在出名了，要不要收門票?一定能賺一筆……”

　被唐獻彈了個腦嘣就捂著額頭不再說話了，一顆心飄飄忽忽的無法落地。

　她很喜歡和唐獻說話，尤其是喜歡唐獻這種略帶著一點兒親昵的小動作，只不過林亞娟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論長相和容貌都不及好姐妹俞煙，所以也一直沒有過什麽念想，反而一直在努力試圖撮合唐獻和俞煙，她和俞煙是好姐妹，總感覺如果唐獻和煙兒搞對象之後，自個兒也能有借口呆在唐獻身邊兒了。

　這種心態很幼稚，不過畢竟是女孩兒，還不清楚真正的愛情是什麽樣子的，愛情都是自私的，哪裡有她想的那麽簡單?

　一下午的時間依舊是複習功課，林亞娟也一直坐在唐獻的身邊，分了唐獻一堆小零食，倆人就大嚼特嚼，看得周圍的男生女生們豔羨不已。

　直到放學時間，唐獻剛剛收拾好桌子，孫雨涵又帶著她那幫小姐妹們出現了。

　“聊聊?”

　孫雨涵向著唐獻身邊兒的林亞娟看了一眼，這個丫頭長得十分嬌小可愛，全身上下都洋溢著一種活潑的感覺，就連她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姑娘確實漂亮，讓人打心眼兒裡喜歡。

　林亞娟有些不敢和孫雨涵說話，一中老大的名頭還是很唬人的，不說別的，就看孫雨涵身後那些趾高氣昂的小姐妹們就充滿了威懾力。

　“嗯。”

　唐獻點了點頭，起身跟隨孫雨涵離開。

　一中健身器械區，周遭是節次鱗比的梧桐樹，現在已經是冬季，枝葉凋零，如果是夏天樹木繁茂之時，碩大的樹冠會灑下一大片樹蔭，是學校最安靜的區域，在這個地方也經常能看到有小男生和小女生找借口逗留，算是一個交流感情的理想之處。

　唐獻跟在孫雨涵身邊，這才了解到了這個一中大姐大的做派，一路走來，不下十多個人和孫雨涵打招呼，孫雨涵只是點頭應一聲，對方就笑逐顏開的離開，好像有了多大的面子一般，看得唐獻有些好笑。

　“沒給你添麻煩吧。”

　唐獻打量著孫雨涵，孫雨涵也在打量唐獻，不得不說這個小學弟確實帥的無以複加，她也談過幾次戀愛，一開始還很喜歡男生在她面前露出那種謹小慎微的樣子，不過後來卻漸漸膩了，感覺這種情緒好像有些不對味兒，直到那天偶然路過唐獻教室時見到唐獻彈琴時的樣子，才決定倒追這個小學弟。

　本來她以為自己會手到擒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小家夥根本不買帳，也沒有一點兒被女生倒追時得意的樣子，甚至於在她表白第二天直接請假了。

　有些自尊心受挫。

　“沒什麽。”

　唐獻笑了笑搖了搖頭，頓了頓，看著孫雨涵那雙明亮的眸子才苦笑道:“我覺得真正該頭疼的是你吧，畢竟你是個女生。”

　他臉皮厚倒是沒什麽，可是在這個傳統的年代，被人傳誰和誰搞對象，真正窘迫的應該是女生才對。

　孫雨涵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頓了頓才道:“你也考慮了幾天了，考慮好了沒?”

　“我家在濱海。”

　唐獻抓著雙杠一個利落的雙手撐翻身坐了上去，見到孫雨涵果然露出疑惑的表情便笑了起來。

　“濱海?”

　“嗯，一個北方城市，距離衡南總共大概1200公裡，坐火車大概要將近兩天的時間。”

　唐獻聳了聳肩，然後說道。

　“或許不用等到畢業，我就要回到濱海，這輩子可能都和衡南無緣了。”

　孫雨涵聞言沒有說話。

　任何感情，在距離面前都會一下子變得渺小許多，就如同臨近畢業的大學生時的迷茫，對於感情的猶豫和苦惱，再深厚的感情在即將分道揚鑣之時都會變得單薄許多，雖然不知道孫雨涵怎麽認識的自己，但是唐獻可以肯定，這個女生對自己的感情還沒深厚到可以跨越1200公裡的程度。

　孫雨涵沉默良久，然後才向著唐獻點頭笑了笑。

　“那我們做個朋友好不好?”

　孫雨涵微微側著頭，一頭秀發垂落下來，掩映著那嬌俏的臉蛋兒。

　唐獻笑了起來。

　他喜歡這樣豁達的女孩子，這樣才不會在分離的時候哭哭啼啼，讓人心煩意亂。

　跳下雙杠，唐獻伸出手來:“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唐獻。”

　綿軟的小手遞了過來，和唐獻輕輕握了握:“孫雨涵。”

　兩個人相視一笑，頗有點兒知己的感覺了。

　“你們班俞煙挺漂亮的，有沒有什麽想法?”

　孫雨涵輕笑著和唐獻並肩而行，高一的俞煙氣質出眾，容貌絕美，她還是很清楚的，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純粹是調侃唐獻，拿得起放得下，倒是有些大姐頭的風范了。

　“我和人家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去，有什麽想法?”

　唐獻笑了笑，然後向著孫雨涵眨了眨眼睛，這才笑著說道:“其實我有女朋友的……”

　“哦?”

　孫雨涵聞言來了興致，說實話她還真是很好奇唐獻的眼光究竟是什麽樣子，唐獻見狀就從外套當中摸出錢包來，剛剛打開錢夾孫雨涵的嘴角兒就抽搐了一下。

　唐獻的錢夾當中塞了大概三千多的現金，這是他的習慣問題，要知道在中海的時候，三千多也不是一個小數字，在衡南?這就是一筆巨款了。

　從錢夾當中小心抽出那張和謝寧以及瀟瀟的合影，唐獻遞了過去，孫雨涵瞥了唐獻一眼，然後才笑道:“你隨身帶這麽多錢麽?小心被人搶了……”

　高年級的男生經常有勒索低年級的學生的習慣，尤其是像唐獻這樣隨身帶著數千元現金的家夥，更是他們中意的對象。

　唐獻聞言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張合影是唐獻如今手裡留存的最後一張了，本來孫雨涵還沒當回事兒，可是看到照片上的謝寧以及傅瀟瀟之後就有些發愣。

　謝寧長相極其文靜，氣質則是有些不食人間煙火，可是她若是一開口就完全破壞了這種感覺，謝寧的氣質很開朗，極其活潑，在她身邊，永遠不用擔心無聊，她總是有辦法讓人笑出來。

　而瀟瀟卻是那種能亮瞎人眼的女孩兒，容貌上自然不用多說，最扎眼的還是她那身白皙到毫無瑕疵的肌膚，尤其是這種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照片，那種白皙讓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羨慕嫉妒恨，孫雨涵想象著如果這個女孩兒站在面前，一定會讓人驚豔到無地自容。

　“哪個是你女朋友?”

　孫雨涵又看了半晌，這才有些不舍的遞了過去，唐獻收起照片來笑了笑:“兩個都是。”

　這回饒是以孫雨涵的定力都不由得有些發愣，唐獻卻是聳了聳肩膀，然後才笑道:“不過以後究竟會怎麽樣，誰知道呢?”

　人生總是充滿了變數，唐獻從不覺得自己擁有重生這個大殺器之後就能隨心所欲，所以對於任何事情都看得很開，當然，他也有鑽牛角尖的時候，比如在面對老姐唐靜寧的時候，唐獻就會變成一個沒有思維能力的傻小子，但是人這一輩子麽，能有個可以讓自己不惜後果和代價去維護的人，不得不說也是一種幸福。

　孫雨涵輕輕拍了拍唐獻的肩膀，如果說之前她還有點兒心思的話，那麽見到這張照片之後那點兒小心思就徹底打消了，她自認和照片上這兩個女孩兒相差甚遠。

　“還是那句話，以後在學校裡碰到什麽麻煩，盡管來找我……”

　孫雨涵向著唐獻笑了笑，周圍那群看起來就鼻孔朝天的小姑娘們也笑著和唐獻打了個招呼，轉身離開。

　唐獻看著手中的照片，半晌才笑了笑，重新放回錢夾內層。

　如今他和中海方面的瓜葛，可能只剩下這張照片了。

　……

　夜半黃昏，路上行人如織。

　靜謐的江水在夜幕降臨之時變得一片漆黑，恍若一張擇人欲噬的怪獸一般，濤濤江水沉悶急促，站在景江大橋之上，聽著湍流湧過橋下的聲音，讓人心慌慌的，有些恐懼。

　明亮的路燈之下，大橋人行路上擺滿了各種商品，店家們紛紛招呼叫賣著，烤紅薯以及麻辣燙的香味在夜風中飄散的很遠，唐獻坐在一個書攤前，隨手翻著雜志。

　人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間突然感歎曾經的過往。

　在和孫雨涵聊了半天之後，唐獻也突然驚醒，原來就連他都不知道，究竟何時才能回到家鄉。

　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距離事情已經發生兩個多月了，雖然從老姐那裡唐獻得知羅家和唐家已經達成和解，但是就如同這貌似平靜的江面之下，江水如何洶湧?他不清楚。

　而在衡南一切看似都很平靜，好像自己真的可以在這裡生活一輩子， 就連唐獻甚至都有些錯覺，事情可能已經過去了。

　但是他不相信現在羅家已經徹底放棄了這段恩怨，推己及人，哪怕他和唐越、唐林等人的感情並不是很深厚，但是如果有人傷害他們，唐獻也不會袖手旁觀，堂兄弟況且如此，人家親兄弟如何肯善罷甘休?

　唐獻甚至都做好了隨時離開衡南的準備了。

　夜晚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買了一塊兒烤紅薯，唐獻靠在大橋護欄之上，吹著習習晚風，良久突然對著那漆黑的江面大吼一聲，半塊兒烤紅薯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落入江中，聲不可聞。

　“有病吧這孩子……”

　周遭的人暗中腹誹。

　摸出紙巾擦了擦手掌，轉身離開。

　不過片刻，唐獻愣了一下。

　不遠處，一輛通體黑亮的賓利轎車，靜靜停靠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