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銀月藏雲,星河黯淡。
兩輛轎車一前一後瘋狂的行駛在顛簸不平的馬路之上,夜風灌進車內淒厲作響,唐獻緊緊抿著嘴唇,分心兩顧,死死的盯著後面瘋狂試圖加速超越自己的麵包車,握著方向盤的手掌青筋暴起,一雙眸子此刻已經出現了一絲瘋狂之色。
司機林中則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之中,如果今天晚上老板遭遇什麽意外,那麽他這個司機難辭其咎,想想君顏集團那偌大的勢力和老板那個有些偏執的小姑,屆時一定會讓他生死兩難。
唐獻此刻兩耳卻好似聽不到一絲雜音,死死盯著那個再次試圖衝上來的麵包車,猛的一打方向盤,賓利轎車便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的釘住,不讓分毫。
車子依舊在有條不紊的減速,待得前方燈火漸亮,唐獻深深吸了口氣,然後調整車頭,緩緩踩下刹車。
“砰……”
賓利轎車輕輕顛簸了一下,借此契機,繼續減速!
“砰……”
又是一聲撞擊,唐獻嘴唇抿成一線,那張帥氣的臉龐之上此刻絲毫看不出他此時的情緒,不過此刻紅色麵包車已然發瘋,見到車子速度漸漸降了下來,心中急躁,怒火攻心間,狠狠的踩了一腳油門,竟是打算以死相拚了。
“砰!”
這一下撞擊實打實的,麵包車整個引擎蓋都掀了起來,而賓利轎車的車尾僅僅只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凹陷。
用破麵包車和賓利對撞?
這不是嫌命長麽?
只不過唐獻此刻沒有一絲輕松,畢竟車上還有個人質,如果對方真的不管不顧玩這種自殺式撞擊,萬一麵包車翻覆,那麽下場難以預料。
看了一眼儀表台,此刻速度已經降至60碼,唐獻深深舒了口氣,然後腳尖狠狠一點油門,車子倏然躥出一線,緊接著猛打方向盤,刹車踩到底,那輛賓利轎車便吱的一聲卷起一大片灰塵,竟是牢牢的橫在了道路之中!
“來吧,來吧!”
唐獻手握著方向盤,扭頭凝視著麵包車已經變形的車頭,這一下就是拚心理素質了,他徑直桓橫在道路中央,這是擺明了和對方死磕的架勢,現在主動權已經掌握在對方手中,是停車還是不要命的撞上來,全在對方一念之間了。
這一切變故自起始至現在不過短短五分鍾時間,但是身在其中的每一個人腎上腺素都飆到了頂點,精神一直都處在極度亢奮和恐慌之中,體力更是如水而逝,饒是唐獻身體素質極強,但是此刻卻也已經汗濕夾背,凌厲的發絲濕漉漉的一片,額頭上的汗珠滑落眼睛之中,蟄得眼睛生疼,但是他卻緊緊抓著方向盤連擦都顧不上擦了。
麵包車的速度已經被唐獻壓下來了,而此時此刻唐獻一個極為漂亮利落的漂移簡直是讓人措手不及,待得反應過來,那輛黑色轎車已經揚起一片塵土牢牢的盤踞在道路中央。
“吱……”
尖銳刺耳的刹車聲音讓人心中一顫,緊接著唐獻就感覺到賓利轎車猛的一晃,整輛車子竟是在這巨大的慣性之中狠狠的側移了二十多公分,而那輛麵包車更是不堪,玻璃如同鑽石一般嘩啦碎裂了一地,而車頭引擎蓋更是高高折起,引擎之上一片白霧升騰。
“下車!”
唐獻大吼一聲,越過駕駛位迅速打開車門,後排的司機小林被這巨大的撞擊也嚇傻了,聽到唐獻的吼聲竟是搖晃了一下腦袋沒有反應過來,而此刻,唐獻卻已經跳下車子。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只是在短短的幾秒鍾之內,速度快的不可思議,甚至連讓人思考的時間也沒有,唐獻此刻赤手空拳,但是渾身卻好像充滿了力量,剛剛的一陣瘋狂追逐已經讓他的體力消耗殆盡,此刻唐獻完全是在憑借著意志還有腎上腺素的激素分泌透支著體力!
唐獻不是什麽救世主,也不是什麽偉光正的聖人,但是想想一個無辜的女子在繁華喧鬧的夜市之中就被人以短短不到十秒之中就迅速擄去,等待著她的結果是什麽?
一顆石子投入湖中都要濺起一片水花,而擄一個大活人,卻是隻用短短不到十秒鍾,人豈如草芥!?
饒是以唐獻的粗線條神經想到這裡都不由得渾身冰涼,無論何時,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生命至上,可是一個人的生命在如此情況下卻顯得比螻蟻還不如,這幫人開著一輛麵包車就敢縱橫於鬧市區,綁架手法迅速至極,短短瞬息之間便揚長而去,何其囂張?!
唐獻活了兩輩子,這是第一次親眼目睹一場綁架,這群亡命之徒的手法利落到他心中生寒,此刻唐獻心中好像陡然間多了一些東西,死死盯著那人仰馬翻的麵包車內。
每個人內心當中都有自己需要維護的東西,比如正義,比如善良,歸根結底只不過是為了維護自己內心的美好,而如今這幫人的所作所為卻已經觸及到了唐獻做人的底線。
“給我下來吧!”
坐在駕駛位的青年男子此刻暈陶陶的,顯然這一下子猛烈的撞擊震得不輕,唐獻伸出手去,然後抓住對方的衣領,暴喝一聲,胳膊上的肌肉賁張,青筋浮現。
砰……
一個約莫一百五十多斤的大活人,硬生生的被唐獻單手從車窗之中拽了出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唐獻眸子之中狠辣之色一閃而過,猛然間屈膝狠狠的跪擊在對方的胳膊之上,喀擦一聲脆響,緊接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響徹在靜謐夜色之中!
打蛇打死,不留余地!
這是唐獻的手段,也是他為人處事的性格,在這樣的情況下,留有余地就是把自己趕入絕境!
駕駛位夾角處還有一根螺紋鋼,唐獻一直在尋找著趁手的家夥,見到這根鋼筋,順手抄了起來,狠狠甩在麵包車門上,唐獻面色赤紅:“都給我下來!”
車門嘩啦一聲打開,從車子另一側跳下幾個男人,他們坐在後座,剛剛的撞擊倒是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麽太大的影響,但是這次實施綁架,眾人也知這件事情的後果有多嚴重,想到一旦被逮捕受到的嚴厲懲罰,膽氣一下子降了下來,但是再看到對方車子上僅僅只有兩個人之後,膽氣又是一壯。
“乾掉他!”
眾人交換了個神色,然後紛紛撲了上來。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去管人質了,如果是被警方大隊人馬圍困,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挾持人質,但是眼前只有一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小青年,只要把他乾掉,那就一了百了了!
撒一個小謊,往往需要編造一個更大的謊言去圓,而為了掩飾犯罪,罪犯往往會選擇另一項更嚴重的犯罪。
殺人滅口。
若是想要逃跑,以唐獻的身體素質,這幫人再來一倍都不夠看,可是若論硬拚,僅僅跟著柳靜蓉練過一段日子的唐獻還不夠格,尤其是在這生死相搏之間,那些招式都成了扯淡,沒有形成身體的自我本能,試圖用招式去和人搏命,只會死得更快。
唐獻唯一的依仗就是依靠自己的反應,無與倫比的應激反應,對方三個青年不管不顧的持著鋼筋衝了上來,自上而下朝他頭上狠狠擊去,螺紋管劃過空氣時竟是激起一聲尖嘯,這完全就是致人死地的手段,這一下只要打實,絕無生還的可能。
凶。
狠。
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明白在處於絕對下風之時,面對幾個窮凶極惡試圖置人於死地的的歹徒是如何的可怕,就連唐獻這樣怎怎呼呼好似什麽都不在意的人一顆心都狠狠攥起,汗水濕透了渾身,手上的鋼筋如同瘋魔一般揮舞著,不退反進!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不能退,進則還有一線生機,一旦拉開距離,憑借雙方手中的武器和人數,唐獻絕無幸存的可能。
這一刻恐懼,害怕雙方已經完全拋諸腦後了。
任何一方的落敗都是雙方無法承擔的結果,綁架罪名可以處以十年以上甚至死刑,而唐獻?若是他失敗,那麽他便休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啊~~”
唐獻雙目赤紅,腦中此刻卻是已經沒有了任何想法,看著對方招招都是自己的致命要害,唐獻索性放棄了抵擋,改撥為刺,對方三個人,拚耐力自己是絕沒有勝算的,一味防守的結果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螺紋鋼斷裂處如同鑿子一般鋒利至極,唐獻這一下毫無章法的改守為攻完全不要命的攻擊最後的結果就是左肩膀上被狠狠掄了一記,而他手中的鋼筋卻是狠狠的刺住了對方的肩膀,此刻大家性命相拚,唐獻這一下的力道何其大?即便是冬季衣衫稍厚,這一下也被唐獻手中的鋼筋狠狠刺入胳膊竟是入肉至骨!
這一切說來費極唇舌,但是從兩車相撞直至唐獻廢掉兩個人,只是在短短兩分鍾的時間之內,司機小林面對此時此刻以命相搏的場面竟是連上前都不敢上前,連忙跑到駕駛位後座把老板拉了出來。
“砰!”
一根鋼筋狠狠砸在腰背上,唐獻噗的一聲,胸口僅僅提著的一口氣幾近消散,體力透支的後果已經逐漸顯現出來,渾身肌肉酸軟至極,深深吸了口氣,唐獻緊緊咬著後槽牙,看到迎面掄過來的一根鋼筋,狠狠攥著拳頭,舉起已經完全提不起力氣的左臂迎了上去。
喀擦。
不痛。
毫無痛覺。
麻痹的左臂已經呈現出了一個詭異的角度,趁著對方余力未散,手中的鋼筋反手一撩,狠狠的砸在對方的臉頰之上,這一下完全是以傷換傷,唐獻的這一下直讓對方腦海中驀然響起一聲觸目驚心的骨裂之聲,身體則是如同醉酒一般,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然後噗通一聲趴在了地上。
還剩一個。
對方已經有些膽怯了。
唐獻那以傷換傷的手段實在是太狠了,尤其是在賓利轎車的燈光余映下,面前這個青年的左臂彎曲著,那種詭異的角度讓人看的心裡發寒,剛剛強撐著的一口膽氣一下子消散了下來,對方睜大著眼睛,看到林中則扶著那個女人走下了車,這才驚醒,對方竟是還有一個人。
唐獻手中拎著鋼筋走了幾步,對方卻是幾乎本能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然後狼狽的跳下公路,向著荒蕪的野地瘋狂的逃竄了。
“咳,咳……”
昏暗中,唐獻的臉龐浮現起一抹妖異的紅色,喉頭有些發癢。
突然,唐獻彎下腰來,哇的吐了。
昏暗的夜空中,紫黑的鮮血如墨一般濃稠的化不開。
遠處一陣警笛之聲劃破黑暗的夜空,一大片車燈映了過來。
蕭綽因為藏在後車座下, 剛剛那下撞擊只是讓她磕到了後背,此刻連腰也直不起來。
鼻梁上那副墨鏡不知何時已經丟失,頭上的鴨舌帽也掉落在車內,一頭烏黑柔順的秀發如瀑般傾瀉下來。
抬頭望去,馬路正中,一個男子手握鋼筋彎腰大口大口的嘔吐著,而周圍一群人或傷或昏迷,竟是無人爬的起來。
當啷。
聽到警笛聲,唐獻一直體在心中的一口氣終是散了下去,手中的鋼筋再也握不住,體力的透支讓全身都處於緊繃狀態,疼痛?
已然不覺了。
星空好美啊。
仰望夜空,唐獻靜靜的躺在地上,看著漫天的繁星,這是他最後一個念頭。
再之後?
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