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至尊寶將秧雞麻杆放在地上,滿臉焦灼的猛然站起,有些慌亂無措的呼喊:“怎麽辦?我該怎麽辦啊?”手將那頭髮不住亂扯,似乎這樣就能想出法子來…
玉笙煙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時間也慌了神,她只是三步並作一步跑將過去,口中勸道:“莫急,莫急,我們想一想,一定會有法子的!”
話音未落,忽然聽見一聲淒涼無比的歎息,有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開口:“嘿嘿,喲,又要找什麽法子啊?”聲音入耳極是熟悉,倒像是個舊人一般。 m.
“婆婆!”聽得這聲音,玉笙煙頓時變得無比欣喜,口中喊著就站了起來,環顧著那牆頭四面—— 牆頭無人,反而是從那前門中款款走進一人,正是玉笙煙的婆婆,那曾經在雀兒山中、柳江之上見過的老婦!
經年不見那婆子絲毫不見老,雖然此刻那身上衣衫有幾處血淋淋的口子,可看著精神矍鑠,隱隱還有紅光滿面之勢。玉笙煙一下子撲了過去,猛然抱著婆子叫道:“婆婆,婆婆,你怎地找到這裡了?”
那婆子滿臉慈祥,整個人皺紋都透著憐愛,伸手在玉笙煙青絲上緩緩撫摸,口中道:“煙兒,對不住!今天都是婆婆不好,一時大意被壞人引開了,等我想起中計的時候那兩個家夥又用上了‘解體法’,纏住半天沒脫身…好在煙兒你也長大了,自己從壞人手中逃脫,還找了這麽個地方藏起來……”
“不是啊!”玉笙煙聽婆婆如此一說立刻辯解道:“今天來的人不是普通人,乃是白蓮那廝,我根本逃不掉,能從他們手中逃脫全靠了他出手相助。”
“他?”婆婆雙眼微微眯著朝至尊寶上下打量:“他又有何本事,能夠敵得過白蓮?”
“不是啊,他雖然敵不過白蓮,可是他也有長處啊!至尊寶水性極佳,他先是躲在水中,等那船兒到了江中便弄翻了小船,趁機把我救出來了。”
“原來如此!”婆婆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到了此處,倒也真是機緣巧合,各路不同路相似——咿?至尊寶?這名字倒是耳熟得緊,難不曾…”“就是他!”玉笙煙重重的點了下頭:“就是那個至尊寶!”
婆婆聽得那話頓時啞口,過了半響才歎了口氣:“人生何處不相逢,倒是天數緣分定——小哥,這次可真是謝謝你了!”後面這一句倒是朝著至尊寶而說,同時施了一禮。
那婆子朝至尊寶施禮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可是至尊寶看著卻受不起,他立刻還禮:“婆婆,你千萬別行禮,我和煙兒是朋友,這一切都是該做的…”那一禮數竟然是受也不受。
婆子心中道:“這娃兒和他師父救了我婆孫二人一次,已是虧欠恩情了,沒想到這次又是救了煙兒恩情再加一重…那五輪宗之人,我又怎地能受他恩惠呢?”尋思中左右一看,便看到地上躺著的秧雞麻杆二人,腦中立刻想到了剛才的情形,口中不由問道:“這兩人可是你的朋友?”
上次在雀兒山相遇,至尊寶已經知道這婆子是個大有本事之人,本來見她來到便想懇求相助,只是礙於婆婆和玉笙煙一直說話沒插得上嘴,此刻既然問了,他立刻就回道:
“正是!這兩人都是我的好朋友,現在被壞人弄成了這般模樣,婆婆…婆婆…你…你…”‘你’得幾句也無下文,只是眼中滿含悲切意思已表明十足。
玉笙煙立刻跟著至尊寶的話懇求道:“婆婆,你平日裡都教我多行善事多積德,這事兒我們不能不管!您本事**術高,能不能救得一救啊?”
那婆子躬身看了看兩人身上的傷勢,然後翻翻臉皮,站直身子道:“兩人傷勢太重,要救的話著實不易,我也要大費周章才行——按理這事兒我是不會出手的,但是看在你和那五輪宗的先生救了我婆孫兩次,這人情我今兒是一定要還給你們的!你速速去找齊符紙香蠟,再去池塘給我撈上一碗浮萍,半碗水泡子,我來救人!”
說完,手一揮:“去罷。”
至尊寶聽得那婆子的話,心中感激異常,可知道現在不是感謝之時,也就不拘禮數,應聲就去尋那些用具。符紙香蠟原本已喊了秧雞麻杆買回,現在就堆在牆角旮旯裡,取來便是,宅子中也本身有個池塘,隻去個桌上的酒碗去舀便行了…
至尊寶趕忙著手中的事兒,那婆婆也不閑著,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頓時起來一股微風把院中的迷煙吹散。然後她和煙兒合力把兩人用泥土整個人埋了起來,隻留下口鼻喘氣,接著又取了些樹枝插在周圍,圍成個奇怪的符咒將兩人守住。
邊做這些事兒邊把整個事兒問了玉笙煙,也算知曉了至尊寶和那地上那些潑皮漢子的恩怨——此刻那些潑皮還歪七倒八的躺著,乞兒殃及池魚也都昏迷不醒,這一地人她也猜到了是玉笙煙的迷煙,所以便問得一問。
玉笙煙自然不予隱瞞,如何如何說了個大概,隻把婆子也聽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若不是手中還忙著,估計現在便要出手來個了結。
等到至尊寶把東西拿來,那兩人已經處理得差不多妥當了,婆婆將這浮萍用泥調了,把兩人的心口、頭頂、手足心、丹田等處均用泥塗滿,然後把水泡子灑在這兩人的肩頭,隨後香蠟點燃插在這土堆之上,符紙呼呼一書,寫上兩張奇怪的籙文來。
符籙燒成灰沫,酒水調開,給兩人灌了下去!
也不知怎地,至尊寶眼中立刻便看那兩人原本頭頂肩頭隱隱的三火光芒頓時黯淡下去,看上去已和死人無疑,只是呼吸依舊證明兩人尚未斷氣。他心中疑惑卻又不敢說,只能看著婆婆擺弄。
等到一切弄完,他不發問那婆子也自己開口了:“兩人身上的傷勢過重,氣若遊絲,此刻若有勾魂使者、地府無常經過,那順便收了也就收了,但是若是沒人看見,他們就算是得到一絲機會,能熬過來——等到過了今夜,明兒你去找個醫生開上幾副燒傷燙傷的湯藥,吃得幾日也就成了!記住,多弄點吊命的老參,這樣才能還陽救命。”
至尊寶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婆子所用的法術並非是救人之術,而是欺瞞地府差役的法子,隻想讓兩人熬過那七爺、八爺二位監察生死的通判無常,他們就算看見秧雞麻杆,也不會看見兩人的三火魂魄,只會當做早已死去之人魂魄都被收走了——這種瞞天過海的法子,只要不是命中壽數已終,倒也能夠緩上一緩,明兒自己去弄點老參來催那體內元氣,自然就可以把人救了。
看那法術穩妥,秧雞麻杆已經全數被隱遁起來,至尊寶這才放心,自然向那婆婆道謝,婆婆口中還是不冷不熱的說是還五輪宗人情,可那玉笙煙卻高興得緊:
“寶哥,你看,這不是找著法子了麽?你剛剛還急得跟什麽似得,嘻嘻!”
弄得至尊寶連連道歉,神情好不尷尬!
兩人這邊說話,那婆子卻抽空過去看了看那些昏迷之人,忽然回頭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既然我都幫了你了,尾巴自然也不給你留下——恕我婆子多嘴問一句,這些潑皮無賴你準備如何處置?”
“這些人?”至尊寶沒想她居然問出這自己都未曾想過之事,口中立刻吱唔起來,“這個、呃,我是想、要不放了…不行,還是搬出去扔外面…呃,也不行好像…要不報官?”
婆子眉頭一皺:“你怎地沒想過如何處置?”她冷冷道:“我和煙兒明兒便要離開,這裡是幫不了你什麽忙了,要是他們明兒過來尋仇,看你自己的本事也難以對付這許多潑皮無賴,怎地,此時此刻還不能痛下決心麽?”
“痛下決心?婆婆您的意思是…”至尊寶猛然一驚:“難不曾要我殺了他們?”
“正是!”那婆子看至尊寶的意思似乎對殺人極為詫異,不由得有些惱怒道:“這些潑皮,那個身上不是負了極大極重的仇怨血債?不殺了,留著作甚?”
“不不,不是這樣的,”至尊寶連忙辯道:“不錯,他們確實都有血債在身上,死不足惜…可是,您說要我殺了他們,這似乎…似乎…”
“似乎下不了手?”婆子冷笑一聲:“可是如此?”
至尊寶羞得滿臉通紅,緩緩點頭:“我總是覺得不該如此殺人!”
婆子哈哈笑了幾聲, 忽然斜眼道:“這可是你師父教你的?”
“師父沒有說過!”至尊寶想了想,搖了搖頭道:“可是,我從未見過爺爺殺人!他沒有,劉爺爺也沒有,我們城隍廟都沒人殺過人!”
“迂腐!”婆子猛然喝道:“來,我今天就告訴你,你爺爺王八月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一字一句道:“王八月也算得上早些年法門有名之人了,不畏因果報應,不畏德虧數缺,隱居之前一共殺過三百八十多人,這三百多人個個都是惡徒,若非貪官汙吏、土豪惡霸,就是大奸巨惡、負義薄幸之輩!你爺爺就算為此背了一身因果德行,斷子絕孫隱居山野,依舊無悔,這才真是大仁大義的漢子!”
她雖然與五輪宗不和,可是說起八月往事依舊毫不隱瞞,直說得大義凜然,擲地有聲!
至尊寶猛然聽她說起八爺的往事,就如同雷霆在那腦中響起,整個人一時間呆呆滯滯有些恍惚起來,心中也似乎有股說不清的東西在翻轉。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