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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歡喜天》第159章 9載世數無孔竅,1朝回眼返迷照(二)
“書記,大事不好了!於縣長來這邊檢查防汛抗洪情況呢!”刁坡鄉黨委書記孫志鵬剛換好渾身濕透的衣服,匆匆的吃了一頓飯,此刻正坐在辦公室悠然的品著茶,一聽到在河堤上留守人員的電話頓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什麽,你說什麽歸海?於江海怎麽到那裡去了?他不是被洪水淹死了嗎?”孫志鵬厲聲問道。

 “書記,是這樣……”話還沒說完,有一個年輕而略顯熟悉的聲音響起:“孫志鵬嗎?我是於江海,限你十分鍾之內趕到這裡,否則的話趁早給我滾蛋!”

 孫志鵬頓時汗如雨下,顫抖著回答了一聲:“縣長我馬上到!”就慌慌張張的扔掉電話,發瘋一樣推開門往樓下跑去,剛跑到一樓的樓梯口,迎面就撞上一個和他同樣慌慌張張的人,正是鄉長王飛。

 “孫書記,您這是?我正要向您匯報呢,於江海他……”王飛喘著粗氣說道。

 “還匯報個屁啊,快點走吧別再磨蹭了,晚了就來不及了!小李快點備車!”他歇斯底裡的喊道。

 孫志鵬和王飛兩人都是縣委書記王乾的人,雖然和於江海這個常務副縣長接觸不多,但是卻是對他的脾氣和性格十分了解,這小子不但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更是心狠手辣之輩,當初就是以玩忽職守的罪名毫不留情的將魚莊鄉鄉長拿下的!

 坐上車之後,孫志鵬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鄉長王飛,氣就不打一處來,本來他在河堤上呆的好好的,這家夥非要拉著自己一起回來吃頓飯什麽的,這下倒好,怎麽於江海這廝偏偏就來找自己的麻煩了呢?

 王飛此刻的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不比身旁的孫志鵬好到哪裡去,作為刁坡鄉鄉長的同時他還是鄉防汛抗旱總指揮,聽著名頭到時不小,其實卻是個平時沒啥事、有事兒就頂包的差事,如果這次於江海要是真的想要殺雞儆猴的話,肯定是先拿自己這個防汛抗旱總指揮開刀啊!

 但願這個煞星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千萬別當真啊,王飛不停地在心中禱告!

 在轎車中顛簸的七葷八素的,兩個人卻兀自不停地催促司機加快速度,生怕晚到一秒鍾而被於江海當場擼了帽子。

 雖然於江海只是常務副縣長,但是他還兼任著縣委副書記一職,又是排名第三的縣委常委,要真的當場讓自己停職反省的話,難道王乾和齊志強等人會和他唱反調嗎?絕對不會!

 孫志鵬和王飛兩個人的心情比著天空的烏雲還要黑上幾分,心中那個滴血比車外的暴雨還要大上不少!

 兩個人連滾帶爬的奔到河堤上,正看到余怒未消的於江海兀自罵罵咧咧的,一臉煞氣隨時都有爆發的危險。

 孫志鵬壯著膽子到了於江海面前,顫聲解釋道:“縣長,剛才王鄉長叫我回去研究全鄉的防汛抗洪形勢,他是鄉裡的防汛抗旱總指揮,對鄉裡的汛情有整體把握和考量的!”

 孫志鵬也真夠陰險的,看似他是幫著王飛說話,什麽整體把握了整體考量了的說的好聽,其實已經向於江海指出了,一是王飛叫他回鄉裡的,二來王飛是鄉防汛抗旱總指揮、是這次防汛抗洪的直接負責人!

 殊不知於江海平生最恨的就是推卸責任、沒有擔當的人,聽到孫志鵬一上來就把王飛推出來當替罪羊,他頓時冷哼一聲。

 王飛也是精明之人,聽到孫志鵬一推二六五頓時臉色就成了苦瓜,心中將他全家罵了個遍,並不斷問候他全家的女人!

 雖說兩人都是縣委書記王乾的人,但是即便自己人也是有矛盾的,畢竟馬克思不都說了嗎?矛盾是無處不在的!但是孫志鵬這樣也太不是東西了吧?

 王飛正準備出言反駁,突然耳邊聽到於江海一聲冷哼,偷眼看到他臉色陰沉如水,正竭力克制著憤怒,腦海中頓時閃過一道靈光,想到那些關於這個年輕縣長的傳言,他決定賭一把!

 “縣長,在這件事情上我確實欠考慮,只顧想著全鄉的抗洪形勢而忽略了湯河這段是最危險的!我願意一力承當所有責任,不過我請求您等這次洪水過後再撤我的職!我想站好最後一班崗,再為鄉裡相親做最後一件事,等到汛情解除,我親自向您辭職!”既然責任無法推脫和逃避,倒不如直接承擔下來,指不定還能夠在領導眼中留下勇於擔當的印象,峰回路轉也不是不可能。

 “你一力承擔,你他媽的能夠承擔的了嗎?”於江海朝王飛一陣咆哮,不過咆哮過後臉色倒是緩和了不少。

 王飛被於江海的突然發怒嚇得雙腿發軟差點跪到地上,他顫抖著等待於江海接下來的滔天怒火,過了好大一會兒也沒有出現想象中的畫面,他疑惑的抬起頭偷眼一看,卻見於江海已經把目光移向河中,眉頭緊促。

 見到此情此景,他心中大定,急忙抹了一把雨汗交加的臉,也顧不上剛換洗的西裝,恭恭敬敬的站在於江海身旁。

 孫志鵬此時卻張大了嘴巴,心說這王胖子今天不會是被嚇傻了吧?平時一遇到責任溜得比誰都快,今天怎麽想起來表現氣魄了?難道真的以為這樣就能夠重新贏回在於江海心中的地位?想的也太天真了吧?

 於江海一臉焦慮的望著河中的情形,又疑惑的抬頭望著天空,自言自語的道:“奇怪了,這雨越下越大,怎麽合理的水反倒小了不少?這究竟是怎麽了?”

 於江海的聲音極小,聽到旁邊站著的王飛耳中卻如五雷轟頂,他的目光剛一觸及水勢減緩的河水就大叫一聲“不好”,發瘋一般的喊道:“呂傑,快,快帶人跟我來,這邊危險一定要快!”說著也來不及和於江海打招呼,隨手抄起地上的鐵鍬就發瘋一樣朝上遊的方向奔去。

 呂傑是鄉水管站的站長,此刻聽到王飛歇斯底裡的喊聲,暗叫一聲不妙,朝身旁的幾個人一聲招呼跟著就衝了出去。

 於江海被王飛這反常的表現嚇了一跳,腦海中迅速回想著來時候一路上的情形,頓時明白了什麽,當即朝方排長呼喊一聲,吩咐他將停在河堤下面的鏟車開上來,然後發足狂奔而去。

 剛奔出沒多遠,就見到王飛揮舞著鐵鍬指揮著眾人用長長的木棍在河中推著什麽,果然是那段危險的山體和泥土整體滑落,將這段狹窄的河流攔腰截斷,形成一段堰塞,也堵住了不少奔騰的河水,這正是下面那段河水水勢變緩的原因!

 眼看著堰塞西側的河水越積越多,而鏟車卻因為地勢的原因遲遲爬不上河堤,於江海心急如焚,一把從王飛手中奪過鐵鍬,正準備縱身撲上去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堰塞中間的巨石劇烈的抖動幾下,他頓時大驚失色,一把抓起王飛倒退出去,口中大喊一聲“快點退回來!”

 然而為時已晚,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隆巨響,堰塞西側的洪水突然將巨石衝垮、以席卷天地之勢往前衝去,一個躲閃不及的刁坡鄉工作人員被手中的長木一帶就卷入濤濤河水中,一聲慘烈的驚叫剛剛想起就被淹沒,再也找不到任何蹤跡。

 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幾秒之間就被吞噬無蹤,所有人在這一刻都心膽俱裂,洪水給他們的震撼太過突然,而人力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渺小!

 王飛兩股戰戰、雙目無神的盯著眼前的景象,兩行淚水從眼中滑落,他突然雙膝跪地,口中發出一聲悲涼的長嘯,漫山遍野頓時響起“啊——”的回響,聞著無不為之落淚!

 於江海一把將王飛從地上提起來,拖著他肥胖的身軀吼道:“王飛,你他媽的還是不是個男人?是個男人的話就給我振作起來,別他娘的像個娘們兒一樣哭哭啼啼的!”

 王飛兩眼空洞的望著奔騰不息的河水,嘴中喃喃自語道:“沒用的,沒用的,一切都太晚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於江海一個耳光扇過去把王飛扇出老遠,嘴中歇斯底裡的吼道:“懦夫,你這個懦夫,剛才你不還信誓旦旦的對我說要站好最後一班崗,為鄉親們做最後一件好事嗎?我看你他媽的就是一個人渣,人渣!”

 原本失魂落魄的王飛挨了一巴掌之後卻清醒了過來,他狠狠地從口中吐出一顆被於江海打落的牙齒,伸手一抹嘴角的鮮血,大喊一聲:“呂傑,通知鄉裡所有人,迅速組織起來投入到抗洪中,大家跟我來!”

 下面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指揮棚已經被剛才那陣洪水衝的七零八落,河堤上已經被衝開一條三米多長、一米多深的口子, 河水如脫韁野馬般順著口子傾瀉而下,衝入農田之中,孫志鵬正手忙腳亂的指揮著眾人將沙袋和石頭往決口裡扔,卻無濟於事,決口反而有逐漸擴大的趨勢。

 於江海見此情形顧不得多想,一把從地上抱起一根五米多長的圓木,縱身躍入決口處,同時將圓木橫起來往下一摁,擋在堤壩的內側,他則使出全力死死抱住圓木,雙腳如釘子般釘在決口之中。

 王飛看到於江海奮不顧身的樣子,頓時把心一橫大喊一聲也跳到決口中,只聽撲通一聲巨響他肥胖的身軀已經在水中被衝的左右搖晃,他卻駛出吃奶勁兒抱著圓木不撒手。

 從堤下趕上來的方排長一聲令下,帶著鐵棍等人也躍入決口之中,七個人頓時組成一道人肉堤壩,死死地抵擋住洪水的衝擊。

 這時候回過神來的呂傑等人拚命往決口之中扔著裝滿泥土的沙袋,同時組織人員往決口之處打下一排排密集的木樁。

 直忙活了半個小時才堪堪將決口堵住,精疲力盡的於江海等人被從水中拉出來之後就癱倒在河堤上再也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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