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隙合攏把八爺深埋在了其後,至尊寶頓時愣住了!
他呆呆的站在那裡像個個木雕,任由山石崩塌、塵土飛揚,泥沙從頭刷刷的從身上灑落,心中還隱隱盼望師傅是在給自己開玩笑——就想曾經鬼市的時候一樣,八爺會突然在身後出現,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小兔崽子…”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那搖晃早已停歇,泥沙把至尊寶直埋到了腰胯,他始終那樣站著,淚眼朦朧之中還抱著希望,可這希望似乎距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難抓住,他徒勞的伸著手不敢放下,生怕自己一松手這一切就會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師傅,沒有了!
一顆松動的石子在山岩上終於吃不住勁掉了下來,啪嗒砸在了至尊寶的頭上。那石子像一道雷電粉碎了迷霧,他瞬間全部了然:
“師傅,真的沒…沒有…沒有了!”
內心最最不願觸碰的傷疤被人揭開,就像那血痂上纏繞的布條,輕輕一抽就是撕心裂肺的痛!腦海中一幕幕慢慢浮現,漫天彌漫的灰土,迸濺四射的亂石,怒海狂濤般的搖動,驟然合攏的地縫,師傅充滿期盼的眼神,那一幕被現實猛然擊碎,化作那堅若磐石的山壁!
“寶兒,過來個師傅看看受傷沒有…”
耳邊響了師傅平日的話語,在至尊寶耳邊反覆回響,他全身驟然篩糠似的顫抖起來,不知道是疼痛還是發冷,臉色煞白發青,手腳抽搐哆嗦。至尊寶眼前一陣發黑,猛然摔倒在地,全身不住的痙攣顫抖,臉上身上被擦傷的地方都滲出血來,還有些剛才縫隙滾下時候時的瘀傷,但他沒有絲毫疼痛的感覺,內心都快麻木了。
“寶兒,少偷老子的酒喝!要喝,偷劉老道的去!”
“你個臭小子敢抓師傅的話柄?今天是不想吃飯了吧?”
“把衣服披上!師傅牽馬,你把自己藏好就行,別被雨淋了生病!”
往事一幕幕閃過腦海,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模糊了師傅那橘子皮一般蒼老的面容。悲傷像是潮水般湧過他的心頭,讓他無法呼吸,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那橘子皮般的面孔雖然蒼老、粗俗,但卻充滿了難以言表的慈祥,像是自己最溫暖的窩,在寒風凌亂的季節永遠呵護自己、遮風擋雨…此刻,那一切終於都漸漸遠去,永遠離開了!
他那麽無視鬼神,無視因果,一舉一動之間都充滿了無限生機,怎麽會離開自己呢?這是不可能的!
師傅一定藏在什麽地方等著自己,就像鬼市那破屋中,就像魯胖子的酒肆中,他會隨意的坐在地上,盤著腿,喝著酒。自己又可以偷偷的摸過去,趁著師傅不注意的時候拿起他的酒杯喝上一口,然後師傅會笑罵著拿起棍子來追趕自己…
想起那麽溫馨的往事,寶兒臉上也不由露出了幾分笑意,這笑容中的中透出的悲哀和絕望,令人震撼。
終於,他想起了師傅所說的話,去昆侖山萬芒峰尋找梅花先生,加入五輪宗——他深深的知道,這是師傅的願望,希望自己能學會玄術道法,在這個世界上好好的活著。
這是師傅最後的話語,依舊是想著自己,想著自己的未來!
最終他還是從泥土中爬了出來,擦擦自己臉上的灰塵,跪在地上朝著那上面的山壁呢喃道:“師傅,寶兒要走了。我去找梅花先生拜師,學會術法,學會下陰,到時候我一定要再建一個鬼市,到時候就能見到你了!”眼前又浮現了師傅的模樣,像是微微朝自己點頭讚許,淚水禁不住也滑落下來…寶兒連忙把淚水擦乾,繼續道:
“你曾經說過,我的命數有異要自己去尋找,要是有機會一定幫我找出來…你不用擔心,寶兒會自己去找出命數來的,我會找到自己的父母,找到自己的生世,找到那個把我拋棄的人!”心中不禁有些憤憤,語氣也冷漠了些:“到時候我要讓他知道,當初把我扔進河流是個錯,這個錯是要付出很多代價!還有,昆山寨的那幫東西一個也逃不掉,我將把他們全部找出來,替你報仇!”
他重重的把頭砸向了地面,直直砸進那浮土碎石之中磕完九個響頭,然後奮力爬了出來,最後看了一眼穹頂縫隙,然後毅然轉身尋找出路而去。
“師傅!別了!”
※
三日以後,昆侖山下怒滄江。
昆侖山連綿八百裡,溝壑千萬峰,整個山脈猶若巨大的迷宮橫臥在華夏大地,上面有著奇人隱士、險峰巨澗,亦有山寨村落、古鄉遺跡,而這山腳怒滄江邊的烏崖小鎮就是其中之一。
烏崖小鎮處於怒滄江邊,是山南眾多港口小鎮之一,這裡有著直通昆侖的大道也有連接下遊的水運,自然是繁榮昌盛,來此討生活的苦哈哈亦是不少。
話說那至尊寶沿著這溶洞一路前行,隻覺得腳下是一股腦兒的朝著山下而去,地勢漸漸低了。他心中別無他法自然無力選擇,唯有沿路而去,可未曾想走了半日竟然走到條陰河旁邊,那溶洞就此居然無路可去了!
只看那陰河冷冰冰、急滔滔朝下奔流,也不知道會去到那裡。
本說至尊寶個小小孩童沒有那麽果決的性情,但一則他本身水性極好,閉氣對他來說毫無困難;二則自己才離開師傅,心中有些賭氣般的脾性,看前面沒路居然就此跳進了水中,沿著那陰河一路而下——半日之後就此被衝進了那怒滄江中,正正在烏崖小鎮的旁邊。
寶兒進得小鎮中隨意問了問,知道自己此刻身在那昆侖山下,當時便欲登山去尋那五輪宗的所在,誰知道再問之下,居然無人知曉那萬芒峰在何處!——別說知曉,就連名字都未曾有人聽過。
原來,那五輪宗在山上之人不多,僅僅是梅花先生和二徒弟松百鶴、四弟子晟萬竹兩人而已。大弟子封十鹿遊歷四方常年不歸,唯有三弟子陌千松帶了幾個徒弟守在山下座鍾馗廟中替世人驅鬼捉妖、降魔下陰,也算是座牌坊,常人即使尋找五輪宗人也只會來那鍾馗廟中,那會知道還有人在山上修行呢?
除非是弟子回山請罪、新收弟子上山、朋友拜會、師傅祝壽等等,輕易是不會有人上山的,更別說讓外人知道了——按照俗話來說,那山上就是修行的場所,而下面鍾馗廟才是積德行善的堂口。
鍾馗廟位處山南,和那八月所來的道路並不順道,所以當時他也就沒有繞道去看望守在廟中的師兄而是直接上了山,想直接找到師傅懇求收留,誰知道這一來竟然把至尊寶搞成到如此的局面。
至尊寶小心謹慎,自然不敢吐露自己尋找的是五輪宗陰陽師隻說那萬芒峰的地名,這名字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尋不到也是平常,他繞了一圈也沒問出個究竟來。
要是換做數月前的至尊寶此時定然手足無措,可是就在那次上山遇見烏笛之後,八月和劉老頭已經開始讓寶兒頻頻進入黃粱鎮中,加上他本身也頗為聰慧,對於人情世故很快學了個十足…如此也才有了後面放心讓他和鳳三前去買貨,也才有撞上那小蜜蜂副官一事。
至尊寶心中盤算道:“這裡既然是師傅師門的所在,那麽若是有人施法之類的必然就是五輪宗人,到時候我前去相認也就成了;要是沒有鬧鬼捉妖事兒,無人施法,那我只能晚上找個鬼魂來問問,說不定也行…”
主意打定心中便穩了許多,當下就想找個地方吃上些東西,然後尋個茶館酒肆探聽,可是他伸手在懷中一摸,頓時心中叫苦不迭起來。
原來在那陰河中翻滾衝蕩錢袋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已掉了,現在身上分文沒有,只剩下這一聲衣衫鞋襪,除此莫說錢財,就連張符紙也沒有留下。
至尊寶在那水中飄蕩多時早就饑餓難捱了,開始心中惦記師傅所命倒是不覺得,可是現在主意打定要吃要喝卻無錢吃喝,那饑餓就像隻手狠狠抓住了他, 頓時覺得全身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頭暈眼花腳步漂浮,走路也踉蹌起來。
正不知如何,突然看見旁邊有兩個胖大的婦人拎著籃子走過,閑言碎語中似乎聽見了上香、祭品兩字,頓時想到了自己在城隍廟偷吃祭品水果的事兒,至尊寶立刻歡喜起來:
“我只要跟著他們找到寺廟,豈不是能找和尚道士要些施舍?哼,到時候若他們不給,我就溜進去自己吃個痛快,再包上一些作為乾糧路上吃——這樣一切不就都解決了?”
連忙緊緊跟在那兩婦人的身後,尋那寺廟而去。
這兩婦人穿過了整個小鎮直直來到了鎮子後面,那至尊寶腹中饑餓怎麽跟得上?要不是想著前面有吃喝恐怕早就累趴了,就算如此,他也追得是氣喘籲籲幾次差點跌倒。
到了地方一看頓時傻眼!
眼前出現的居然是一大片的墳地,層層疊疊無數,看來是整個鎮埋死者的所在。兩婦人在個墳前開始從籃子中朝外掏出酒水祭品,擺放整齊——喏,竟然是聽岔了,別人只不過是來上墳而已。
偷吃…偷吃死人祭品麽?
這倒不算什麽事兒,只要不被活人捉住,死人的東西吃了也就吃了。
(PS:十幾萬字,本書終於開始進入正題——下面就是那至尊寶開始出場,正式擔綱豬腳了。順便替我們至尊寶求一下收藏啊,票票啊,打賞啊,書評啊諸如此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