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符紙盡變成碎片,至尊寶先是一愣,隨即立刻便摸到了自己的身上,這一看之下,他口中亦是連連叫苦…原來,至尊寶適才還背了那兵刃在身,現下非但符紙全被燙成焦黑乾脆,甚至就連那帶著的文武筆、朱砂袋、墨壺等等,也一並毀了!
兩人所備下的諸多物品,現在除了各自的兵刃之外,再無可用。
法門所行之事非比尋常,往往在頃刻之間便會遇敵、動武甚至搏命,所以幾乎門下弟子都有個極好的習慣,便是要詳知身上法器符籙,便於在使用之時順手。見此情形,至尊寶玉笙煙二人不由連忙把懷中、包裹中的東西盡數取出,依次擺在那凸石露台之上,點數清理。
至尊寶本無長物,所帶的也不過是防身的匕首、銀錢和常用之物罷了,玉笙煙卻是不然——除了新得到的打鬼尺之外,還有平日常用的短刃、幾瓶藥物、焦黃的白蓮旗、鹿皮軟囊等等,放在地上檢視倒是攤開了好大一堆。
可便在那鹿皮軟囊取出的瞬間,天吳眼睛一亮,立刻便搶到了手上,誰知那軟囊鹿皮也如同符紙般焦脆不堪,一捏之下竟然哢嚓便破了個洞。
頓時,十來枚骨節稀裡嘩啦便落了滿地。
“看,我就知道是這式童子!”天吳興奮不已的叫了起來:“差點還忘記了,你說我們有這式童子,還找那些勞什子的孤魂野鬼作甚,完全都夠了啊!”
“式童子行麽?”至尊寶有些遲疑:“它們那個頭似乎小了點吧,能吃得住力,將我和煙兒倆放下去?”
“沒問題,沒問題!”天吳揮揮手:“式童子本身便有飛簷走壁的本事。我只需要稍稍渡些陰氣,它們的個頭就能變大許多,也就能送你倆下去了——放心,這事兒交給我好了!”
說著話把那些骨節略略一數,看有七八枚的樣子。嘴角也都笑得彎了起來。
看天吳的樣子,至尊寶反而有些不放心了,他眼露困惑之色,遲疑道:“天吳,你說你這樣子怎地看著就那麽讓人討厭呢?我這多看幾眼,越看越是放心不下啊——老實交代。你這究竟有什麽陰謀?”
玉笙煙在旁亦是同意:“嗯!不錯,這廝絕對有問題!”
眾口一詞,那天吳看著不妙,立刻便把滿臉笑容給隱了,換做一副苦大仇深的委屈模樣,叫道:“你們、你們真是太沒道理了!你說你們明明是法門弟子。怎地比外面那些潑皮無賴還不如,把我的好心做了驢肝肺不說,甚至還懷疑上個水伯的品格…我可真正傷心,真正傷心了啊!”
“我呸!”至尊寶毫不理會他的叫屈,直直道:“來點實話吧!剛剛明明是不願意幫我們把此事做了,誰料一看這式童子,你那雀躍的樣子只差沒跳起來了。要說裡面沒點什麽破事,我可是不信!”
“真沒有…”
“說實話!”
看至尊寶臉色堅毅,天吳這才知道確實瞞不過去了,於是唉唉叫了幾聲,恬著臉道:“老實說吧,我這不就為了省點事麽?式童子召喚出來這一個多兩個時辰之內,只需稍稍牽引,便可以化虛化實,我省了大氣力了——這氣力省下來還不是為了你們麽?屆時多用點氣力,讓式童子能持續久些。你們也安全些啊!”
天吳這段話說得吞吞吐吐遮遮掩掩,可是就著它那性格,此話到真是可信——至尊寶這才點頭,“早知道你沒那麽簡單,總歸得有點事兒才行…瞧你的出息。還水伯呢,沒事就偷雞摸狗想著偷懶,那有點水神的樣子?”
“別說了!”天吳哼哼道:“你們那有把我當成水神的樣子?有事找我,我就是水神了,沒事的時候,還不是被你們呼來喝去的使喚?”
至尊寶笑了笑,喝罵道:“知道就好!既然都知道了還磨嘰個屁啊——趕緊的,該幹嘛幹嘛,把事兒給我做了…先說好,要敢出事,我可饒不了你!”
“看,這不是開始了…”天吳被那一喝,委委屈屈的接過至尊寶遞的骨節,嘴裡還嘟囔著:“有事求我還這麽凶,簡直太沒道理了!完全就沒把我放在眼裡,還水伯,連你大伯都不如…”
雖說如斯說著,可是那手中卻開始了動作,將式童子召喚出來——
“成了!”天吳捏著這些骨節朝淵壁山崖一指,號令道:“去!”
※
式童子受了天吳的陰冥之氣,整個身體果然變得大些,可是依舊靈活無比,堅比鋼錐的利爪狠狠戳進石壁之中,然後讓兩人攀在那些式童子的身上,一路順著而下。
原本按照至尊寶他們所算,這深淵至多不過百刃的深度,式童子出來那一個多時辰堪堪足矣。可是未曾想到,前面那山石尚能輕易被爪戳入,下面卻變得堅硬似鐵,式童子也四處尋找才能找到了稍軟之處戳入,如此一來,那下行速度便慢了許多…
堪堪一個多時辰之後,式童子已漸漸變得有些無以為繼,這深淵還是沒有到底,眾人心中焦急,不由得連聲催促式童子加快,可即便如此,依舊擋不住式童子漸漸變得透明,身子逐漸朝著虛無變化,即將投胎轉世。
“不好!”至尊寶急道,“你快些去看看,還有多深才到淵底!”天吳應了一聲,立刻便朝著那深淵下面飛去,他立刻又轉了身,催促玉笙煙道:“試試,看能不能找個法子讓式童子快些!”
“我試試!”玉笙煙雙手猛捏個指訣,全身氣力都灌注到了手上,拚命施法拖延——即便如此,可依舊擋不住那式童子一隻接一隻的消失在茫茫深淵之中!
“嘭!”
又一隻式童子消失,山壁上僅有一隻負著至尊寶與玉笙煙,在山風之中搖搖晃晃,幾欲墜落——便在此刻,天吳從下面忽忽然飛了上來,口中呼喊:“快了!我雖不曾到底,可看得已經不遠了…”
“我們撐不住了!”玉笙煙滿頭大汗,全身氣力都使了出來,竭力叫道:“你看,最後這隻式童子也要消失了…”
“不怕!”天吳猛喝一聲,忽然在那變空中即刻轉了起來,隨著那轉動逐漸化作一股黑煙,然後從式童子泥丸衝進了體內,“我上式童子的身,用自己的陰冥之氣幫它撐撐!”
有了那天吳附身,這最後的式童子驟然變得精神了許多,忽而便鼓足了全身氣力攀在石壁之上,將兩人一路送至淵底——可這陰氣消耗過盛,石壁依舊難行,只是靠著天吳的一股子毅力在支撐著!
半響,終於看見了那淵底的粼粼水光,相距只有數尺!
至尊寶與玉笙煙見得,那天吳也同樣見得,它不由長長舒出口氣,勉強道:“好了!終於到了。”這口氣一松,頓時那股子氣力也便消失,轉瞬之間式童子在半空中化作了虛無,天吳也因消耗過巨,變作黑煙進入了至尊寶體內。
至尊寶雖然驚惶,但在這危難中依舊雙手把玉笙煙身子托起,眼前忽的一黑,噗通一聲,兩人已摔入了水中,往下急沉,原來這深淵之底的水潭卻是不淺。
既然是水,那至尊寶心中便放心了許多,可經過那上面的三途河水潭,他心中依舊不知此水為何,於是睜眼細細一看,見那水色渾濁似有蟲豸,頓時心中一喜,知道玉笙煙在此無礙,伸手將她托住,朝著旁邊看似岸邊之處而去。
剛剛遊動幾下,突然至尊寶鼻中聞到一股腥臭,同時右首水波激蕩,似乎有甚巨大之物在水中急而來襲。
危機之中也不待細想,率先便是保全自己的安危。不及摸那腰中兵刃,至尊寶伸手便是一掌劈去,只聽嘭的一聲,好似擊中在堅壁巨石之上,跟著波濤洶湧而動朝旁避走。
接著這一掌之勢,至尊寶已抱著玉笙煙朝旁邊衝出好大一截,這一下非事先料定,發力之處不對,猛然便撞到了那實地之上,好生疼痛。
至尊寶心中歡喜, 腿上疼痛也顧不得了,連忙摸著岩石將玉笙煙先推了上去,然後自己爬上,抱起她朝著高處而去。坐穩之後,驚魂稍定,忽覺玉笙煙翻過了身,雙手環在他的脖子,驚道:“那是什麽?”
玉笙煙不像至尊寶,黑暗中視不得物,現在自然焦急,至尊寶想到此處,於是便放眼朝著水中看去,但見那岩石上猛然伸出幾隻奇怪之極的爪子,腥臭漸濃,有幾隻怪獸從水中爬了上來!
至尊寶瞳孔猛然收縮,將玉笙煙推到身後:“別怕,小東西而已!你躲在我身後。”
玉笙煙不動,只是將他摟得更緊了,顫聲道:“我、我好怕!那究竟是什麽?”
至尊寶雖未見過這種怪獸,可是知道在此出現,那絕非善類,於是反手便將匕首取在手中,站起來把玉笙煙藏在自己身後,凝神以待,口中卻淡淡道:“真是些小東西,你不必害怕。”說著,朝著那幾個怪物上下打量起來——此刻那獸頭已冒出了水面,人立而起,至尊寶只是一眼便認了出來…
化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