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它!”呂義神色嚴肅,指著不遠處飄揚的蒼狼旗。
這是並州軍的軍旗,為一軍的靈魂所在,是無數將士用血淚凝聚而成。代表了一軍的最終的信仰。
當呂義指著那面墨色的蒼狼旗的時候,所有人的並州軍軍卒,都是挺直了胸膛,一臉驕傲的看著那面軍旗。
這是並州軍的榮耀所在。呂義就那麽指著軍旗,沉聲道:“我以軍旗向你們保證,放下戰馬與武器,我讓你們安全離開!”
用軍旗做保證?
趙雲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明白並州軍此舉,是極有誠意的。只是,他怎麽可放棄自己的戰馬還有梨花槍?
“將軍!”
附近的白馬義從不知道趙雲在想什麽。他們只是知道,並州軍既然敢用軍旗作為保證,那就絕不會使詐。
若是言而無信,絕對會受到所有人的唾棄。原本已經絕望的白馬義從,心中頓時湧起強烈的希望,都是扭頭,眼神熱切的看著趙雲。
有的人的眼中,甚至露出了一絲乞求的目光。沒有人想死,這種既能夠活命,又不必投降的優厚條件,令許多人都是動心了。
見此,趙雲一聲長歎,知道將士已經沒有了死戰之心。眼睛頓時一閉,沉重的點了點頭。
當啷!
見到趙雲同意,一名白馬義從趕緊丟下了自己掌中的長槍,隨即又是飛快的跳下戰馬,眼神緊張的看著呂義。
呂義微微一笑,懷抱著鋼刀,朝著周圍點了點頭。
轟隆!
圍攏的並州鐵騎,左右一分,讓出一條可供通行的道路。讓那名士卒離開,並沒有在為難他。
這讓很多白馬義從,完全是松了口氣,心情緩緩的放松下來。呂義一看,連忙命人上去,牽走他們的白馬。
這些戰馬,都是幽州的上等戰馬,絲毫不比遼東戰馬遜色。對於戰馬,呂義從來是不會嫌多的。
至於趙雲的武器,呂義更是親自走過去,朝著趙雲伸手,“趙將軍,輪到你了!”
趙雲神色微變,眼中露出一絲複雜之色。他不舍的看了看自己掌中的梨花槍,最後無奈一歎,沉聲道:“替我好好保管,終有一日,我會親自從你手中取回!”
呂義微微一笑,直接伸手,抓住了梨花槍的槍身,就在此時,呂義的臉色突然一變,感覺手中的梨花槍紋絲不動。
不由輕咦了一聲。笑道:“趙將軍舍不得?”
趙雲面色黯然,頹然一歎,有些不情願的松開手。
梨花槍,通體雪白,如同水晶一般。但是不要因此,就小看它殺傷力。此槍,鋒利無比,更可怕的是剛中帶柔,可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出槍法的威力。
呂義顛了顛分量,與普通的銀槍不同,這把梨花槍極其沉重,槍身上,通體散發著淡淡的寒氣。
尋常人,別說使用,能夠舞動起來,都是罕見。
這是趙雲的隨身兵器,槍頭的位置,還刻著趙子龍,三個極其飄逸的字。
“呂將軍,我們已經交出了武器,現在可以走了吧!”
交出了武器的趙雲,顯得有些意志消沉。他朝著呂義拱了拱手,神色很是複雜。
呂義隨意的點了點頭,拿著趙雲的梨花槍舞動了一番,抖出數個槍花,在空氣中發出啪啪的爆響,不由大感滿意,知道這是一柄難得的神兵,難怪趙雲如此不舍。
只是,他慣常使用的,是一柄鋼刀,梨花槍對他用處不大。看著趙雲逐漸走遠,呂義搖了搖,大聲道:“趙將軍,且慢!”
“怎麽,呂將軍要反悔嗎?”
趙雲瞬間警覺起來,附近的白馬義從,
也是一臉警惕,都是圍攏在趙雲身邊,神色又驚又怒。這讓呂義看的無語,指了指蒼狼旗,冷聲道:“難道你們以為,我的承諾就這麽不值錢?”
趙雲也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認可了呂義的說法,只是這讓他更加疑惑,忍不住抬眼看著呂義,抱拳道:“那呂將軍叫住我等,可有什麽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只是趙將軍這槍,不適合我!接著!”
刷的一下,呂義把手中的梨花槍擲出。銀色的大槍劃著弧線,噗的一聲,插在趙雲面前的土地中。
做完這一切,呂義點點頭,朝著趙雲露齒一笑。他的笑容很純淨,示意趙雲拿回自己的武器。
趙雲默不做聲,沒有矯情,伸手拔出了地面的梨花槍。
“不錯,不錯!這才是我印象中趙子龍!哈哈哈……..”
呂義突然大笑了起來。白馬銀槍,百萬軍中縱橫。這是他小時候的夢想。也唯有拿著銀槍的趙雲,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趙子龍。
沒有多言。做完這一切,呂義鋼刀一揮,帶著並州鐵騎,還有收繳上來的白馬駿馬,饒過趙雲一群人,朝著遠處跑去。
他雖然答應過趙雲,放過白馬義從一馬,但那只是限於這群人。至於那些提前的逃跑的騎兵,呂義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轟隆!
馬蹄如雷,消失在遠方。戰場之上,趙雲卻是神色極其複雜,愣愣的看著遠去的並州軍,良久,才是一聲長歎。
隨後也是帶著參與的白馬義從,徒步朝著軍營走去。
曠野之上,數千匹戰馬在狂奔。只是這一次,換成了並州軍在不斷的追趕潰逃的白馬義從。
追殺,一直持續到並州軍的馬力耗盡,才是漸漸的停止。烏雲駒通體烏黑閃亮,吐出長長的舌頭,在大口喘氣。
馬背上,呂義卻已經神遊物外,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軍原地休整。勞累了一天的並州鐵騎都是背靠著背,坐在松軟的大地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有人帶著酒囊,此時得空,正好解下來,你一口,我一口,相互傳遞。呂義也喝了一口。
烈酒下肚,頓時,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的渾身的血液立即沸騰起來,疲憊的精神猛然一震。就是呼嘯的寒風,都是少了一絲涼氣。
“主公,在想什麽?”
張遼走到了呂義身邊。
這是一座山坡,從這裡望下去,還能看到不遠處倒斃的戰馬與敵軍的屍體。殘冬還沒有消退,山坡上,已經有了無數的綠草的冒出來,充滿了頑強與不屈。
呂義沒有回頭,只是把手中的酒囊遞給了張遼,笑著問道:“張叔,你覺得趙子龍此人若何?”
張遼神色凜然,仔細回憶與趙雲的幾次接觸,抱拳沉聲道:“此人武藝不凡,更兼忠義無雙,真乃大將之才!難得,難得!”
呂義眉毛一揚,終於扭頭,詫異的看了一眼張遼,這還是第一次,張遼如此誇讚一個對手,甚至連續用了兩個難得。
即使高順,也沒見張遼如此評價過。
“主公,可是有意招降此人?”張遼小心的問道。然後不待呂義回答,已經是苦笑著搖頭,歎氣道:“主公,此人忠義,與老高那人脾氣差不多。我恐怕,此人,未必會降啊!”
“哈哈哈.,…..沒有試過,怎麽知道!我這人什麽都好,就是不到南牆,心不死!張叔,派人跟著趙雲,等到回營的時候,我們也跟著過去!”
呂義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好看點弧度。頗有點高深莫測味道。
張遼卻是看的頭皮發麻,覺得自家主公的笑,怎麽感覺,很有些陰險啊。不行,不行,此地不可久留,我當速速回避。
想到這裡,張遼是拔腿就走。幾個呼吸後,休整的並州軍中,數名最厲害的斥候,騎著快馬,朝著遠處的曠野跑了過去。
悄悄的跟在了徒步跋涉的趙雲身後。
雖然意外逃過了一劫,但是失去了戰馬與武器,幸存的白馬義從,都是垂頭喪氣,沮喪到了極點。
即使是趙雲,臉色也是不好,心神微微有些恍惚。
在這樣的情況下,白馬義從都是沒有發現自己的身後還跟著一群探子。都是埋頭趕路,希望盡快回到軍營裡去。
黑山軍軍營。
到處都是無精打采的士卒。昨天喧鬧了一夜,無數人追著並州軍狂奔。只是跑了大半夜,除了在地上發現戰馬衝過的痕跡。
整個黑山軍,甚至連呂義的影子都是沒有看到。這立即讓無數黑山軍的戰將喪氣,隨即切齒。
幾乎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把呂義詛咒了無數遍。最令黑山軍感覺惱怒的是,埋伏了大半夜,很多黑山軍卒都是凍的著涼了,第二天一起來,軍營之內,噴嚏聲不斷。
這好選沒讓張燕吐出一口血來。只是黑著臉,坐在中軍,靜等白馬義從的消息。公孫續也是陪在一邊,不住的向張燕保證道:“大帥放心,上次我們軍敗,是因為輕敵,加上部將作戰不利。這一次,我可是下了軍令,保證能殺那呂義一個措手不及!”
“哈哈哈…..這就全仰仗公孫賢侄了!”
張燕一聽,陰沉的臉色漸漸的好轉。對公孫續說話的語氣也是和善了許多,雖然對公孫續本人,他不太瞧得上眼,但是白馬義從名聲在外,張燕這心裡,還是有著極大的信心。
得到張燕的肯定,公孫續更是大笑,擺手道:“大帥客氣了。那呂義,就交給我們了,大帥還是趁早攻城為上!”
“這…..”張燕還有猶豫,有些不信任看來公孫續一眼。上次,也是公孫續大包大攬,張燕頭腦一熱,跑去攻城。
結果吃了大虧。
這一次,張燕決定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張燕的態度,頓時讓公孫續一怒,惱恨不已。若不是還要靠著黑山軍攻城,他可能早就是拂袖而起了。
“哼!等本公子殺敗了那呂義,再看你又是如何嘴臉!”公孫續心中冷笑。正要繼續勸說。突然,一陣馬蹄聲響起。
公孫續大喜,狂笑道:“哈哈哈……算算時間,我的將士若是得勝,也該回來了!”
“哦,既然如此,我們速速前去迎接!”張燕見公孫續語氣堅定,不似作偽,心頭也是一喜,慌忙起身,就要邀請公孫續一起走出軍帳。
“恩恩….不用了,不就是打退了並州殘軍,讓他們自己進來見我就是了!”
此時的公孫續,端著架子,一臉的傲然。顯得極其有氣勢。張燕聞言也是點頭。覺得一個人跑出去太掉價了。乾脆也是肅容坐下。
沒過多久,一群幽州戰將垂頭喪氣的跑了進來。人人都是風塵仆仆,衣甲帶血,見到公孫續,一聲不吭,撲通一聲就是跪了下去。
“怎麽樣,追殺了一夜,可斬的呂義的人頭!”見到部將如此模樣,公孫續的心中忽然一緊。再也端不起架子,忍不住追問道。
“公子,我等沒用,又中了呂義那廝的詭計!”一群戰將面面相覷,硬著頭皮,把並州軍如何一人雙馬,如何施展詭計,還得他們消耗馬力的經過說了一番。
“奸詐小兒!啊,終有一天,我要把並州軍殺的精光!”不容眾將說完,公孫續已經是氣的暴跳如雷,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白馬義從啊,公孫家最強的戰力,如今,卻是一戰而近乎全滅、這怎麽不讓公孫續肉痛。
至於那些沒有逃走,而選擇留下一戰的士卒,在公孫續看來,存活的希望已經不大了。
張燕也是聽到心驚肉跳,暗中把公孫續的祖宗都是罵了無數遍,但是惱怒歸惱怒、該勸的還是要勸。
眼看著公孫續氣的都要癲狂起來了,張燕趕忙上前,著實的安慰了一番。只是眼中的輕視,已經是徹底的流露出來。
這真的是公孫續有吐血的衝動了,之所以沒有吐血,是緊跟著,一名黑山軍的探子,發現了營外徒步歸來的趙雲一行人!
“什麽,你說呂義沒有殺你們,只是沒收了你們的兵器,戰馬,然後放你們安全回來?”
軍營之內,公孫續滿臉都是濃濃的懷疑之色,盯著趙雲,橫看豎看,都是覺得這話太過難以置信。
張燕也是面色陰沉。覺得呂義這個舉動太奇怪了。也是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趙雲。
趙雲卻是胸懷坦然,絲毫沒有異樣之色,只是沉聲道:“大帥,公子,若是你們不信,可問外面的弟兄,我想,呂義是害怕我們拚命,給他造成太大的損失,所以才暫時放過我們!”
“這也說的過去!”張燕微微一想,覺得趙雲的說法合理。畢竟,呂義的手下,都是精兵,死一個少一個。白馬義從,同樣也是不弱。
換了是張燕,也會考慮保存實力。
就是公孫續也是點了點頭,臉色漸漸的和緩下來。難得誇獎道:“看來是我錯怪趙將軍了,子龍,你這次,做的很不錯!”
“公子,不對啊,趙將軍說,那呂義收繳了他們所有的兵器, 怎麽我看趙將軍的梨花槍,卻是在手中啊!”
有公孫家的戰將開口,陰陽怪氣的問道。滿臉仇恨的盯著趙雲。他們都是提前逃跑的人,剛才被公孫續訓斥過。
唯獨趙雲被誇獎,眾人自然是心中不滿。
“是啊,趙將軍,為什麽別人的武器都被收繳,你的梨花槍卻是沒有被收繳呢,難道,你與那呂義,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
又是一個武將開口,聲音不冷不熱,說出來的話,卻是透著一股凌厲的殺氣。
張燕與公孫續的臉色都是一變,繼而,惡狠狠的看著趙雲,等待著他的解釋。
趙雲的臉上,依然是坦然非常,不生氣,也不惱怒,只是實話實說道:“公子,我也不知道為何那呂義要把槍還給我,公子若是懷疑我,大可去詢問跟我一起回來的數百個弟兄!”
“沒錯,是非曲直,只要一問便知。我看趙將軍,倒不是那等賣主之人!”張燕率先點頭,他見趙雲胸懷坦蕩,注視良久,終於是點了點頭。
公孫續一想也是。覺得是自己太過多心了,不由的狠狠瞪了那幾個出言的武將一眼,隨即,既要離座,親手把趙雲扶起來。
轟隆!
就在此時,軍營之外,突然傳來大量的馬蹄聲。隨即,就是見到一名黑山軍卒驚慌這跑了進來,大聲叫道:“大帥,不好了,那呂義打過來了,指名道姓,要見趙雲趙將軍!”
“什麽!”
離座的公孫續與張燕,都是神色一變,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跪下的趙雲。
即使趙雲自己,也是被搞糊塗了,愣在了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