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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風雲》85章初戰4
“傳令下去,升起三道狼煙,讓李、孔二人進攻,還有擂鼓!”周平立即下令道。 M.很快,密集的鼓聲響了起來,城樓上的大旗也開始晃動,這隻代表著一個命令——開始總攻了!

 農民軍陣中,陳安田正忙亂著重新控制自己的軍隊,一名手下大聲喊道:“稟告將主,官軍動了!”

 “什麽?”陳安田費力的爬上乘輿——這樣可以讓他看的遠些,只見官軍的弓箭手開始向兩側散開,後面的長矛隊開始向前移動,而騎兵也退了回去,消失在官軍的側翼,用不著多少軍事常識,陳安田也能判斷出官軍即將開始進攻。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大聲喊道:“擊鼓,全軍向前,咱們人比他們多十倍,壓也壓死他們了!”

 幾乎是同時,從農民軍的後方傳來一陣呼喊聲,一開始還很模糊,但很快就變得越來越清晰了,陳安田側耳細聽,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起來。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他向聲音的來處望去,只見己方後面的隊形變得混亂起來,而且混亂的范圍還在急劇擴大,在更遠的地方可以看到煙塵升起,那是大隊人馬即將趕到的征兆。

 這個時候,陳安田犯了一個初學者經常犯的錯誤,他決定自己帶領中軍去對付背後迂回來的敵人,至少要把時間拖延到方七佛帶領的大隊趕到的時候。但農民軍脆弱的心理和粗糙的訓練卻無法完成這麽複雜的軍事行動,正在拚死抵抗官軍進攻的左翼農民軍將中軍的行動理解為逃走,恐怕被留在最後的心理讓他們丟下手中的武器,轉身逃走。撤退變成了逃跑,而逃跑變成了崩潰,成千上萬的人們互相擁擠著、推搡著、踐踏著,企圖逃出官軍的追擊,但只有少數人能夠達到自己的目的,一上午的行軍和剛才的觀戰已經消耗了他們相當多的體力,很多人被自己的同伴推倒在地,然後被踩死,即使沒有踩死的也被後面的官軍毫不費力的殺死。

 薛良玉帶領著那數十騎衝破了農民軍的隊形,在道路的兩側,到處是跪在地上的降卒,有的騎兵張開弓向兩旁的降卒亂射,中箭的人像草垛一樣倒下。

 薛良玉氣喘籲籲的解開面甲,一股子土腥味直衝入鼻,他大喝道:“不許放箭,不要浪費箭矢!大夥兒隨我擒拿賊首要緊!”此時在他的心裡如火燎一般,楊五方才突陣奪旗自然是首功,自己只有拿下賊首才有可能和他相比。可是成群結隊的摩尼教徒都是包著紅色的頭巾,服色方面又沒啥特別之處,他根本無從分辨誰是賊首,誰是普通教眾。

 眾騎士應了一聲,衝上了一個小土丘,薛良玉向四周望去,也許是塵土上天的緣故,一直陰沉著的天上下起雨來,密集的雨點打在眾人的頭盔和鐵甲上,發出一陣響聲,薛良玉向遠處望去,只見在雨霧遮掩之下,哪裡還分得清誰是賊首,誰是普通賊眾。

 一隊兵士歡呼著從一旁跑過,當頭的舉著長矟,矟尖挑著一枚血淋淋的首級,高喊道:“賊首陳安田被斬了!”

 “該死的!”薛良玉罵了一聲,勒住馬。他身後的騎士截住了一小隊逃走的摩尼教徒,人們爭先衝去,長矟捅倒人,然後跳下馬來割首級,一時間每個騎兵的馬鞍後都懸掛著或多或少的首級,就好像很多剛剛被摘下來的椰子。無頭的屍體被推入運河中,向下遊飄去。

 這時已經過午,天色變得越發凝重陰沉,河邊的蘆葦叢突然一陣晃動,伸出一個滿是泥汙的臉來,正是陳安田,他小心的向四處望去,此時戰場上的喊殺聲已經漸漸平息下來,官軍將跪地上的俘虜們驅趕到河邊的空地去,他們將在那裡等待著自己的命運。不遠處的高地上,七八名騎兵正懶洋洋的喂著馬,在不遠處的上遊,官軍步卒正將俘虜推到河邊,打散他們的發髻,砍下首級,無頭的屍體倒在河水中,沿著河水向下遊飄去,鮮血和泥水混合在一起,腥臭無比,讓人聞之欲嘔。陳安田稍一思忖,彎下腰走進水中,咬緊牙關忍住刺骨的寒意,伏在水面上,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具屍體,沿著運河緩慢的飄了下去。

 楊五從馬背上跳下下來,周圍的人都用敬仰和豔羨的目光看著他。大家心裡都清楚,眼前的這個人便是贏得勝利的關鍵。

 “拿酒來,烈酒!”楊五氣喘籲籲的喊道,兩腮的傷口傳來一陣抽痛,他隨手接過酒囊,狠狠的灌了一口,劇烈的刺痛感從傷口處傳來,他咬緊牙關又喝了幾口,並將烈酒灑在傷口上,傷口變得麻木了。他這才將酒囊丟給一旁的士兵,一屁股坐下,喊道:“解甲,找個大夫來!”

 “楊教練。就是這個家夥射了你一箭的!”

 幾個士兵拖著一條漢子拉到楊五面前,往地上狠狠一摜。楊五上下打量一下這廝,只見其形容狼狽,沉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方才便是你射的我?”

 “我姓朱名磊。”朱磊抬起頭,低聲道:“不錯,方才正是我傷的你,可惜我手上連張好弓都沒有,只有張平日裡射獵的小弩,不然你也活不到現在!”

 “大膽!”旁人聽的無禮,舉刀便要砍殺他。卻被楊五伸手攔住,笑道:“若是有好弓,你便傷的了我?”

 朱磊卻不答話,一副默認的樣子。楊五也不著惱,對一旁的軍士道:“將我的弓箭取來!”軍士應了一聲,將弓箭取了過來,楊五接過弓箭,指著約莫五十步外河灘上的一枝蘆葦道:“你看到那支蘆葦沒有,我與你兩支箭,若是能將其射落,某家便饒了你性命,否則立即就砍了你的腦袋!”

 朱磊也不說話,伸手接過弓,卻隻取了一支箭道:“太尉本可以砍了我的腦袋,小人如何敢用兩隻箭?便隻用一箭,若是不成,甘願伏罪!”

 旁邊圍觀的軍士紛紛驚歎起來,五十步之外射中搖晃的蘆葦本就是極為困難的事情了,更要緊的是,楊五這張弓朱磊從未用過,便是第一等的神射手也需要一個熟悉的過程,楊五給他兩隻箭本來也是這個意思,卻沒想到此人如此托大。

 “好!”楊五笑道:“你若能射中,我不但饒了你的性命,還會替你向上司說情,赦免你回家。”

 “多謝恩典!”朱磊唱了個肥喏,伸手接過那張角弓,先虛拉了兩下感覺了一下力道,又伸出手探了探風向,才將那支箭搭上弦,拉了個滿懷細細瞄準了片刻,突然放松了弓弦,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向那支蘆葦望去。

 隨著一聲輕響,那支蘆葦的莖稈折斷了,上半截隨著江風緩緩飄落。士兵們長大了嘴巴,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漢子。朱磊平靜的將角弓交還給一旁的軍士,躬身行禮道:“小人僥幸射中了!”

 “好!好!”楊五也不禁連聲讚道:“某家過去聽說書人講到養由基百步穿楊之技,本以為不過是史家擴大之言,想不到今日竟然親眼得見,來人,取一件錦袍來,與朱兄換上!”他此時見了朱磊妙射,對其的稱呼也立刻變了。

 “小人能得逃死已是萬幸,如何敢受老爺厚賜?”朱磊正要推辭,卻被楊五一把抓住,徑直將錦袍披在對方身上,笑道:“今日若非兄台手中少了一張好弓,楊某早已是地上的一具腐屍,一件錦袍又算得什麽?兩軍相爭勝負乃由天定,朱兄不過時運不濟罷了,有這等妙手,何憂無富貴?”

 秀州知州衙門。朱砂色的大門緊閉,門前的石板地上空無一人,就連那兩隻張牙舞爪的石獅子好似也沒有了平日裡的神氣,低眉垂眼的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命運。這時一名身著灰色短綴的漢子氣喘籲籲的跑到角門旁,抓住門環便用力的敲起來, 銅質的門環撞擊在門板上,發出響亮的聲響,傳出去老遠。

 “誰呀!城外出啥事了?”過了約莫半響功夫,門內才傳出一個顫抖的聲音。

 “王伯嗎?是我王二呀,快開門!”那漢子聽到應答聲,手勁用得更大了。

 “來了來了!”角門被拉的半開,裡面鑽出一個管家打扮的老漢:“我說王二呀,城外情況如何呀?”

 “大勝,大勝呀!”那王二臉上兩條眉毛都要飛起來了,雙手一邊比劃一邊說:“摩尼賊死的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數都數不清,哎呀呀,那血把河水都染紅了!”

 “當真!”管家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作為王子武的管家,他知道許多普通人所不知道的內情,摩尼教當時整個江南地區勢力龐大,教徒皆不食用肉食,以節約費用,相互自助,是以有很強的組織性。在這秀州城中只怕就有不少摩尼教徒,但城中守軍勢力單薄,剛來的那支援兵也只有八百人,王子武根本不敢搜捕,唯恐反倒惹出事端來。所以這管家對於即將開始的戰事非常不樂觀,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場大勝,倒是意外之喜。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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