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玄再度開滿月之弦,真元充斥虛妄神弓,使得弓弦劇烈顫動,發出怪異的震鳴聲,這聲音非是作用於雙耳,而是直入人的心靈,仿佛冥冥中亙古惡獸的憤怒咆哮,有著撕心裂肺,鬼哭神嚎的力量,魔音穿腦,直透人心,隱約間又有仙樂梵唱,摻雜其中,正邪難辨,使人生出種種幻覺。
天機星官在腦中回蕩起諸般怪聲的瞬間,便運轉清滌靈台之術,觀想南鬥六星,識海如銀河浩瀚,無邊無際,縱使再多的神魔仙佛,妖邪鬼獸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此術的高明之處在於不是直接與幻術衝突,並非旨在清除幻象,而是將幻術的影響削弱到最低,令自身心靈如星海廣闊,哪怕意識中生出幻象,也根本興不起波瀾。
但在擋住幻術侵蝕後,天機星官的臉色依舊凝重,心頭籠罩著空前的危機感,他意識到對方的下一箭必然能射中自己。
“那把弓有古怪!”
他此時催動的身法,是天庭諸般身法中最為高明的《天人六遁》中的宇內之遁,能將囊中縮影化為千裡戶庭,縱使只有發絲粗的空間,對他來說也有千丈之寬,所以哪怕他穿梭在劍氣星力余勁亂竄的地方,也不會有任何被觸碰的危險,對手想將他鎖定更是癡心妄想。
可此刻他的直覺卻告訴他,下一箭無論做什麽他都不可能躲開,唯有硬接。
“是因果秘術,還是命運大道,亦或者恰好克制的宇之大道……”
天機星官心知來不及思考其中緣由,隻得退出宇內之遁的狀態,舞動劍鋒,守住周身各大要害,同時暗聚元功,隨之準備爆發致命一擊——憑他的修為,尚無法一邊維持這種空間大小遽變的狀態,一邊出招應對。
就在這一瞬間,司空玄松開了長弦,射出真元凝聚的箭矢,氣流如渦回旋,激蕩出一陣鏗鏘刺耳的狂烈震鳴。
箭矢乍一脫弦,立即消失在人的視線中,以無法用肉眼捕捉的速度梭空疾馳,眨眼已至天機星官面門,銳利勁氣刺得面皮生疼。
“抓住了!”
天機星官雙目一亮,天問神劍轉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所有的力量匯聚在劍尖的一點,龐大的星辰之力加持劍刃,凝而不發,直直斬向箭矢。
正常情況下,依照彼此的速度,天問神劍將會妙至毫厘地斬中虛妄箭矢,將積蓄的力量一鼓作氣的爆發,然而揮劍途中,天機星官卻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一種難以言喻的錯謬感,但他尚未厘清這種怪異感為何,回過神來,便發現天問神劍竟是慢了一步,根本來不及斬中箭矢。
“箭矢加速?亦或者空間扭曲?”
詫異中,天機星官身上騰起一道星芒,卻是法寶自動護主,六星閃耀,狀如南鬥,旋即化為一件上生寶衣,欲罩在其身。
然而,怪異感再度浮現,星芒衍化為上生寶衣的過程莫名慢了一拍,竟是沒能來得及攔住虛妄箭矢!
“怎——”
護體法寶居然會來不及防禦攻擊,天機星官應變不及,訝異言語只出半字,就被劇痛截斷,虛妄箭矢穿透他的喉嚨,留下一個碗大的血洞。
護體罡氣居然也來不及發動……
帶著無法釋懷的納悶,天機星官身上蓬發極道強者的氣息,一枚星月印記閃耀,轉瞬間整個人就被拉入虛空消失不見,已是被救走。
“宙天一羽,回溯滯時。”
司空玄輕喃了一聲,望著前方空無一人的虛空,露出一副高手寂寞的模樣。
但是下一刻,他就被急促的咳嗽弄得異常窘迫,不由得搖頭:“以這具身體狀況,果然只能開三次弓,雖然沒有了修煉和壽元上的缺陷,卻仍留下了暗疾,還以為神農所創的百煉藥體能治愈這一狀況,到最後也只是擁有了超凡的恢復力,我得到的《神農三拳》終究不全。唉,可惜玄影還在積累大道,尚未晉級天人,要不然有她出手正面應敵,我只需在背後偷施暗箭,也能輕松許多。”
咳嗽好不容易才平複下來,司空玄便感應到五股氣息快速往他這邊趕來:“被察覺了嗎?以一敵五這種高調的舉動可不適合我,還是交給親愛的妹夫吧,誰叫我是三箭真男人呢,哈!”
快速催動秘術,昏暗的霧氣在他身上湧動,使得身影漸漸黯淡,很快消失不見。
……
充斥著劇毒瘴氣和詭異迷霧的星雲中,無數身形怪異的魔族如天災降臨時的獸群般四處奔走,倉惶逃竄。
這片星雲由大小不一的浮空星石組成,小的星石約莫磟碡大小,大的星石卻如山脈橫亙,連綿千裡,這些星石被施展了某種結界,形成一個封閉的界域,雖非行星,卻形成了類似行星的環境,恆定的引力收束瘴氣與迷霧,一些星石上還生長著玉洲大陸上絕不會有的怪異植物,看形態就像是由石頭組成。
具備強烈腐蝕性的瘴氣能在幾息時間內,將外來入侵者腐蝕得連骨頭得不剩,時刻變幻色彩的迷霧則能針對五感產生不同的幻覺,令生靈找不到東南西北,分不清方向。
生存在這片星雲界域中的魔族,要麽身披堅甲,狀如犀牛,無懼瘴氣腐蝕,要麽本身沒有固定形態,能和霧氣混為一體,魑魅魍魎,是為霧魔一脈。
但此時此刻,無論是哪一種魔族,都如遇天敵般亡命逃跑著,而在它們的後方,一座巍峨聳立,陰風環繞的鬼塔不急不緩地移動著。
一隻隻九階鬼物從塔中鑽出,用盡各種手段,將一頭頭魔族抓回鬼塔,若遇上天人級數的強大魔族,尋常鬼物無法匹敵,鬼塔中就射出一條輪回之鏈,直接貫穿魔族的神魂,強行拽回,這般情景看起來宛若一艘巨艦在追捕著魚群。
“鏘”地一聲,一隻形狀如螳螂,身軀如巨猿,皮膚呈現金屬色澤,兩側有六柄臂刀的鐮魔將一條輪回之鏈彈回,舞動的臂刀能斬開虛空,留下一道道轉瞬即逝的傷痕,展現出不亞於伏嬰境的修為。
擋下一劫後,它沒有半分得意,望著徐徐前進的輪回轉業塔,目光中露出幾分畏懼之色,接著轉身就跑。
就在此時,忽聞一聲悠揚鍾鳴,鐮魔的身形為之一滯,碧血鍾從迷霧中倏然鑽出,狠狠撞上天魔,將其撞飛的同時,汲取出大量的鮮血,同時又注入毒素。
雖然此魔能豁免腐蝕性的瘴氣,但天下之毒從來不是僅有腐蝕一種特性,它抵擋腐蝕類, 卻不代表它能抵擋其他類型的毒,頓時其金屬體表浮現出一道道幽綠的花紋,好似痛苦掙扎的人臉,大量的魔氣從花紋中散溢而出。
鐮魔翻身而起,身形微微一晃,卻是受到劇毒的影響,氣力虛弱,它的喉嚨中發出被偷襲的憤怒嘶鳴。
然而,回應它的是更為尖銳,更為嘹亮的嘶鳴聲,只見龐然大物的九嬰突然顯現,張口噴出水火濁流。
鐮魔揮臂斬出破空氣刃,將水火濁流從中剖開,它心知處境危險,不敢與對手鏖戰,就要繼續逃跑,但它腳下的地面驟然破裂,一顆碩大的蛇頭破地而出,怒張如黑洞般的大嘴一口將它吞沒。
咕隆一聲,九嬰就要將鐮魔吞入腹中,一個巨大的凸起出現在頸部,緩緩向下落去,途中數道利刃斬破蛇軀,帶著血花飛出,顯然是這位鐮魔不甘待斃,拚命反抗。
然而,九嬰對這些傷勢視而不見,任由對方折騰,隻一心運轉水火之力,拚命將其鎮壓。
事實上,當九嬰現身後,就受到瘴氣的腐蝕,盡管它也具備強大的毒抗,可這裡的瘴氣實在厲害,縱然是能抵禦強酸的蛇鱗也支撐不足,片片凋零腐朽,可是這些鱗片剛剛落下,便又重新長出,包括鐮魔由內向外造成的傷勢,也是轉瞬即愈。
九嬰依仗強大的恢復能力,根本無懼這丁點傷害,片刻後,其腹中再也沒了動靜,徹底將鐮魔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