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以千計的妖獸屍骸被收集起來,堆成一座屍山,流出的汙血聚成小溪,在地上勾畫出縱橫交錯的地圖,這番情景被常人看上一眼,怕是要做一生的噩夢。
鬼師帶著一臉大豐收的歡喜表情,催動“重鑄屍身”的咒訣,將妖獸的屍體重新塑造成人形。
萬鬼幡中的群鬼蜂擁而出,紛紛挑選適合的肉身,當做保護的甲殼,寄生進去。
因僧多粥少,一些實力弱小的陰鬼都沒能佔到位置。
擁有屍體作為媒介後,群鬼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只能吸取敵人的精血精氣,更可以像僵屍一樣進行肉體上的傷害。
而且,這些妖獸肉體十分強悍,不遜色同階的武道修士,哪怕流幹了精血,也保留下原體至少一半的戰力。
擁有寄體的陰鬼,又被稱之為屍鬼,它們不僅兼具肉搏和術法神通,而且身體對它們來說只是一層皮甲,遇上致命危險時可以舍棄,而不像僵屍那樣,失去身體就會死亡。
利用完全部的妖獸屍體,給一部分陰鬼塑造屍身後,鬼師又來到野豬王的屍體前,這一次要給自家麾下第一打手塑造屍身,因此分外賣力。
小山一般大的屍體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掌控,不停揉搓著,先是滾成肉球,然後被重新塑形,如同一塊橡皮泥,在盡量不粉碎原有骨骼,僅僅進行調整的情況下,最終被搓成三顆頭顱的巨蛇模樣。
只是腦袋處一片模糊,除了一張嘴巴外,沒有其他的五官,但並不會有影響——對於靈魂體的陰鬼,五官也只是裝飾品。
野豬王堅韌的皮毛,像鱗片一樣貼在蛇體的表面,形成極好的保護,
做完這一切後,以鬼師五階的修為,也露出疲態,命火變得微弱不少。
三頭鬼蛇歡快的進入新的身體,經過一陣適應後,托著鬼師,在野豬王的地盤上四處巡視。
方家姐弟對整個屍體利用過程只看了一眼,便滿不在乎的收回目光,全然不放在心上。
羅豐見到這一幕,不由得讚賞兩人的心性,縱然六道宗的弟子常年跟鬼物打交道,但這兩位也不過是初入門未多久的弟子,尚沒有讓神經麻木到能跟屍體一起抱著睡覺的程度,而且重鑄屍身的畫面著實瘮人,哪怕內門弟子也未必能忍受住。
經過一番交流,羅豐已得知兩人是六道宗下屬五大支脈中,後土谷的弟子,皆是二重境修為,但除了個人情報外,再無其他內容,他們兩人也是莫名其妙就被百蠱真人擄了過來,到現在都還有些悶頭悶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方家姐弟不像羅豐擁有大批手下,能夠以軍陣模式,進行以戰養戰,這半個月來,兩人基本是在東躲西藏,不停的逃亡。
中間有好幾次被逼入險境,但都幸運的逃脫,比如有一次是恰逢另一處地盤的妖獸王入侵,令追殺他們的妖獸王不得不改變目標。
羅豐聽到的時候,不自覺的抬頭看了看兩人頭頂,那兩朵碩大的彩雲,心中半是羨慕的忖道,有如此厚重的氣運,運氣能不好嗎?
方月儀問道:“接下來該如何行事,不知羅師兄可有想法?”
羅豐道:“哪怕不去理會百蠱真人的用意,我們想要出去,終究得破除遺跡的禁製,
既是如此,就專心在此事上。” 他沒有說出,哪怕逃出去也可能會被滅口的推論,畢竟說出來,除了引發兩人的恐慌,對改善局面毫無幫助。
方月儀看了一眼屍鬼大軍:“可惜我與弟弟都不懂禦鬼操屍之法,只能略盡綿薄之力。”
方星熊不滿的嘟囔道:“如果不是姐姐你勒令,不準借用蠱蟲的力量,你我兩人聯手,未必就怕了野豬王。”
見自家弟弟敢挑釁姐姐的威嚴,方月儀的鳳眉一挑:“我不準你使用,還不是因為你的心性修煉不到家,容易沉迷在虛無的力量中嗎?沉迷力量本沒有錯,可沉迷在別人賜給你的力量,這是要自毀前程啊,我愚蠢的弟弟!”
見姐姐發怒,方星熊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唯唯諾諾的稱是。
他的塊頭雖大,長相也偏凶獰,但性格卻有些軟,想來是常年受到家姐欺壓的緣故。
羅豐道:“兩位既然讚同,那就好辦,接下來的日子,我會指揮鬼軍掃蕩附近的獸群,也許能碰上其他幸存的弟子,眼下還是人多力量大。赤蠶蠱的力量雖然不可沉迷,關鍵時刻用一下倒也無妨,畢竟能激發出五重境的修為,對急需力量的我們至關重要。”
方月儀點了點頭,隨後又拿出一枚玉簡道:“救命之恩,無以回報,這枚武學玉簡是我在完成一次試煉任務後,偶爾從長輩手中討來,並沒有設置人數限制,還望羅師弟你能收下。”
羅豐接過玉簡,凝聚精神注入其中,發現裡面記載著一門黃級武學《鬼邪印》。
對於一名外門弟子,黃級武學無疑稱得上是一份厚禮。
通天古書嘿嘿笑道:“這女人倒是精明,她送禮根本不是報救命之恩,而是防止你下毒手。”
羅豐默然,心中認同這一看法。
方家姐弟體內都有赤蠶蠱,一經催發,不說殺死野豬王,至少逃生是輕易之事,所以所謂救命之恩,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方月儀只怕是看到了屍鬼大軍的恐怖,擔心羅豐將她姐弟二人殺掉,煉成麾下鬼奴。
身為邪宗弟子,這種事情完全乾得出來。
方星熊沒心沒肺,或許想不到這一點,但方月儀又豈能無所防備,送出一門黃級武學,更多的是討好,以及表示屈服。
如此,哪怕羅豐並沒有這種想法,也必須收下玉簡,表明態度,這遠比口頭上的解釋更有效果。
果然,在羅豐收下禮物後,方月儀全身明顯的放松了一下,雖然還帶著警惕,但不再緊張兮兮。
羅豐起身道:“抱歉,在下對這門武學見獵心喜,忍不住現在就想修煉, 失陪了。”
方月儀看著羅豐離開到約莫十丈的位置,真的開始修煉《鬼邪印》,知曉這是一種不會動手的保證,心下大安。
離得太遠,有可能會驅使屍鬼大軍進行鬼海戰術,離得太近,彼此都有戒備,這個距離剛好。
方月儀又轉頭看了一眼,尚在趾高氣昂地巡遊領地的鬼師與三頭鬼蛇。
“奇怪了,禦鬼訣不是只能奴役比自己境界低的鬼物嗎?馭魁訣就更不可能了,只能操縱單一的鬼物。這人身上疑點重重,明明有這麽強的鬼奴,居然不是術修,而是武修……”
忽而,身旁響起一陣肚子咕咕叫的饑餓聲。
方星熊道:“姐,我肚子餓了,咱們去獵幾頭妖獸吃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
方月儀一想到自己在這邊絞盡腦汁,為兩人的身家性命而苦惱,這位卻還傻頭傻腦的想著吃,頓生忿忿不平。
然而,又一個音調不同的咕咕聲響起,源頭卻是方月儀的肚子。
“姐,你不也想著吃嗎?”方星熊憨憨的笑。
方月儀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想要拍對方的腦門,卻發現自己伸長胳膊也只能碰到肩膀,於是,那股忿忿不平的心情激蕩得更加強烈。
她命令道:“蹲下!”
“哦。”
方星熊乖乖照做。
然後方月儀一飛腿將他抽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