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逃不避,有膽量就進來吧。
無天魔羅鬼煞大陣中,徐徐傳出挑釁的言語。
“哼,以為躲在小小的陣法里面,老夫就拿你沒辦法嗎”
高瘦老者袖子一翻,手中出現一物,見風就長,轉眼化作半人高大,卻是一輛青銅色的司南車,車有雙輪,沒有握柄,小車上載著一個小銅人,車子的前方是鶴首形狀的木桿,指引著方向。
隨著法訣打入,司南車上的小人仿佛活了過來,身上充滿靈動之意,它先是抓耳撓腮的眺望整座無天魔羅鬼煞大陣,然后搖頭晃腦的一陣計算,最后激動的一躍,伸手指向一處方位,鶴出一聲鳴嚦,司南車隨即轉動,駛向指引的方向。
員嶠二老當即跟上,進入鬼陣中,循著小車前進,一路上避開種種殺陣,兩旁雖是千萬鬼怪尖嚎,煞氣沖霄,好似云海翻騰,卻無法傷到兩人一根毫毛。
這具司南車的法寶竟有看穿奇門遁甲之能,雖然無法指出陣眼來破陣,卻能因勢利導,避開死門和殺劫,員嶠二老只需謹守心神,抵擋住擾亂精神的鬼嚎之聲,就能不受陣法的影響,順勢切入,如同解牛的庖丁刀,游刃有余,不受阻礙。
“小子,姜還是老的辣,老夫遇到過的陣仗是你十倍之多,什么樣的手段不曾見過哪怕不懂奇門遁甲之術,也有的是方法破解,等著吧,很快就能把你從龜殼里拎出來。”
顯然,高瘦老者對于夜神諷刺他是縮頭烏龜一事很是在意,所以用同樣的話來反擊。
陣法中,羅豐對一切變化洞若觀火,不由得哂笑:“還真是脫離時代的老古董,如果我對陣法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任由陣法自行推演,倒是很可能就此被破解,或者我所學是以太易為基底,只能依循易數變化,同樣是有跡可循。
可惜,如今的術陣之道已經衍生出了太數之變,相比以前更簡單,也可以更復雜,只需添加幾個無用的變數,就能令陣法產生變化,且看你的法寶能否跟上我的計算。”
從前的術陣推演由太易而來,而太易的變化有其固定規律,以簡單的五行變化舉例,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這一規律是絕對不能改變的,除非陣法的效果是逆五行或者五行顛倒,否則便是不可動搖的定律,甚至就算是顛倒五行的變化,其本身就已經承認了五行相生相克的規律。
若沒有規律,何來顛倒跟逆轉
因此,布陣者無論手段如何高明,都必須遵循易數變化的規律,而無法自行改變,定義成“木生土”,或者將毫無關系的元素插入,變成“金木水火風”。
但太數變化卻可以無中生有,以及等價替換,諸如一加二等于三的等式中,可以改變成四減一等于三,雖然最終得出的結果都是三,但過程卻有了改變。
當然,這種程度的改變太微小,尚不足以影響思維的判斷,但可以轉換成更復雜的等式,諸如虛數一的平方加四,根號三的平方,圓周率求整數等手段,得出的結論依舊相同,但過程卻是截然不同,甚至一些冗余運算,如添加零的無限次方,都能令過程變得復雜,而不影響結果。
隨著羅豐往陣法中打入無用的變數陣式,無天魔羅鬼煞大陣產生了細微的變化,煞氣的搬運時濃時淡,魔勁的沖突時強時弱,諸如此類的變化只存于表面,對陣法實質的運行沒有絲毫影響。
假如員嶠二老窺出其中玄妙,只需依照原來的破解之法進行下去,照樣能順利無阻的來到核心陣眼的位置。
然而,兩人并不懂陣法,他們只是單純依賴法寶司南車的指示在前進,而法寶和人之間是存在著差別的,其中最明顯的一點就在于不知變通,哪怕是無用的變數,它們也會一一進行計算,于是乎,司南車陷入繁雜的運算之中。
“怎么不動了”
惡婆子看著停止前進的司南車,不由得疑問。
高瘦老者同樣心生疑竇,連捏法印,灌注真氣,加快司南車的運轉,很快車子又恢復行動。
“并未出現故障,很可能是那小子加速了陣法的運轉,使得六壬司南車探尋陣法的變化,也跟著變得困難。”
他不懂陣法,只能依照以前的經驗來做出判斷,并未意識到背后潛藏的危機。
兩人再度跟著司南車前進,繞過陣法殺劫,只是速度大不如前,但礙于之前的判斷,兩人將原因歸結到對手正在催化陣法上,因此沒有過多猜忌。
然而,漸漸的,高瘦老者的信心動搖了,因為無論他如何催加真氣,六壬司南車前進的速度仍在肉眼可見的減慢,而此時他灌注的真氣已經是法寶能夠承受的極限,連他自己都感覺到吃力,損耗嚴重,不得不服下幾粒元氣丹來補充真氣。
司南車上的小人滿面愁容,一手撓著腦門,另一手在飛速掐算,顯然已將自身的神通發揮到極致。可仍跟不上陣法的變化,假如它是真人,此刻只怕已是滿頭大汗,拔光腦袋上的頭發了。
“可惡啊,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照理說不該如此,陣王算千秋的萬劫無光顛倒混澤陣都被我破過,這小子的天賦再優異,難道還能超過算千秋四百年的陣法造詣”
老者心中是一萬個不信,但無論他猜想對方是用了何種卑鄙的手段,對眼前的現實卻不會有半點改善,當機立斷:“不行!再這樣下去,六壬司南車還沒抵達陣眼,我的真氣就已經耗竭了。”
惡婆子與他合作多年,默契無間,立馬猜得心思,也道:“既然無法正面破陣,干脆強行攻進去,照時間算,咱們也走了大半的路,想必距離陣眼十分的接近,興許不必浪費太多力氣,就能攻破此陣!”
她的鐵杖向前一杵,黑水滔滔涌出,幻化成一條雙頭惡蛟,張牙舞爪的撲向前方,伴隨如大江般傾瀉而去的黑水。
既然要強行破陣,自然不能使用尋常手段,惡婆子經驗老道,選擇了氣勢最宏大的一招,以面對面,這才是破陣的最佳方法。
無天魔羅鬼煞大陣受到刺激,霎時成千上萬的鬼將們暴動起來,刀罡獵獵呼嘯斬出,死門轉動,鬼煞之氣從四面八方涌向員嶠二老。
“這等手段,外強中干,不過如此,早知道便該強行破陣,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
高瘦老者看著合圍而來的攻勢,卻是不驚反笑,他擲出一根樹杈,插在虛空之中,轉瞬間發芽抽枝,成長為一株亭亭如華蓋的大樹,樹身足有數人合抱寬,根繁葉茂,將員嶠二老盡皆保護在內。
數不盡的刀罡斬在大樹的枝葉上,卻被綠色的氣罩擋住,叮叮當當如同鑄劍一般,火光四濺,鬼煞之氣也同樣無法滲入,甚至會被大樹吸收掉,凈化成青綠色的元氣,反補自身。
雙頭惡蛟在鬼陣中橫沖直撞,霸道橫行,無視凌厲刀罡和陰穢鬼煞,把一干鬼將撞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無一能阻擋其行動,鬼煞大陣被攪得天翻地覆,種種陣式破碎開,眼看再持續下去,不需要太久,整座陣法就會徹底破碎。
“不愧是活了數百年的老修士,積累雄厚,果然爛船也有三斤釘,想來也是,沒幾樣厲害的神通傍身,可不是誰都能活那么久。”
坐鎮陣中的羅豐仿佛沒看到危險的趨勢,情緒不急不躁,靜觀變化。
懸浮在鬼煞大陣上空的萬鬼真仙塔蠢蠢欲動,卻是里面的鬼師和鬼蛇有了動手的,不想看自家手下被一面倒的欺負。
“稍安勿躁,現在還沒到動真格的時候,不拋出足夠的誘餌,豈能釣得大魚你們一下場,這兩位可就痛苦了,萬一將援兵嚇跑,豈非讓我的布局落空”羅豐反向安撫住鬼師。
他既然提前預測到,慕長生兵減灶之法對付他,又豈會無所防備。
對方擔心全力以赴會嚇跑他,所以先以誘餌困住他,再埋伏真正的殺招,而他也同樣擔心,若是輕易就將誘餌吞下,援兵見狀不敢上場了怎么辦
“剛念叨,人就來了,看來是不必多等了。”
羅豐的靈識射向遠方,只見兩道身影疾馳而來,速度之快,在虛空中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微微皺眉:“哦,看來是釣上兩尾大魚了,他們竟然還有時間管我的閑事,稍微有婿乎意料。”
兩名援兵竟然是血痂僧和剝皮僧。
這可是九重還虛境的強者,而且實力非是摩羯雙姝這種九重初境的高手能夠媲美,羅豐心知不可大意,當即命令萬鬼鎮仙塔加入戰局。
多頭鬼蛇闖入陣中,正面對上雙頭惡蛟,這惡蛟在陣中殺得正痛快,碰上廄無一合之敵的弱小之輩,輕松碾壓,誰料當頭落下一塊鐵板,被砸得七暈八眩,登時大怒,兩頭兇獸廝殺成一團。
以鬼師的性格,自然不會像鬼蛇般冒然沖上去扭打,它躲在塔中,祭出從厲血海那里奪來的五毒化血鐘,輕輕一蕩,五毒之氣摻入到鬼煞中,涌向遮蔽員嶠二老的萬載青空樹。
吸收了五毒之氣的鬼煞瞧不出變化,依舊是污濁漆黑的一團,高瘦老者也沒有察覺,指使萬載青空樹像原來一樣吸收鬼煞之氣,再在內部凈化。
誰料起了變化,只聽得嗤嗤的腐蝕聲,萬載青空樹繁茂的枝葉立時枯萎,簌簌墜落,樹皮也如風化一般,化作沙塵消逝。
五毒化血鐘何其厲害,加上毒氣還是從內部發作,只一眨眼的工夫,原來的參天大樹已經枯萎成一根瘦黃的樹干,生機近乎滅絕。